不知道他们仨现在在哪。不过,找老钱总是对的。因为找到他,家人不但会原谅我,还要感谢我。这恐怕比找到他们更能化解怨怒。
到了盐田人民医院,我每个角落都找遍了,在人山人海中,没发现家人,没发现老钱。我不免失望,加重担心。接着,我来到眼科专科,我认为老钱会带母亲来此检查。老规矩,找到主任,送钱,查看这四个月来的病历。我的做法,是当场查阅,不带走任何资料,所以较为容易成功。查了大半个小时就查完了,没找到钱友桥和他母亲的名字,这让我跌入深深的彷徨中。
从医院出来,沿着梧桐路,我细致地找了三遍。第三遍,我更是下了车,走路的。一直没运气撞见我要找的人,老钱也好,家人也好。除了梧桐路,和人民医院,我一时不知道往哪找。最后,我走进小区碰运气时,此时已经是傍晚了。我一天没吃东西,饿得浑身没力,手脚发软。我一直没休息,心神交瘁,此时累得想趴地上睡一觉。
他们仨集体关了手机,我发了几条信息过去。不过,石沉大海的感觉。
从第一个小区走出来,我很彷徨,接着不知道该哪走。回东莞吧,也许家人都回去了,甚至可能根本没来深圳。我爸说不定跟他们合伙,骗我来深圳找老钱。不过,我不能掉以轻心。他们要是来到人口这么拥挤的大城市,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万一出大事,找我求助求救,我却在东莞,那就糟糕。
在我心力交瘁时,我接到了周岩的电话。我情绪非常低落,真的不想跟他通话。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接了。这是周岩一年多来,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
“你回去之后没事吧?”他的第一句话,恰问中我心中的烦恼。
“没事,就是很多琐碎的事要处理,比较累。”我有气无力。
“晓丽情况很理想,你先处理好你的事情,不用急着过来,要分轻重。”
“我很想你。”说完,我突然想哭,大哭一场。
想哭,这不仅仅因为找不到家人和老钱。更是,我跟周岩好不容易有新希望,又遇到大难题,真让我感到困难丛生。
周岩停顿了几秒,见我也不说话,才平淡地说: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别胡思乱想。”
“你想我吗?”我逼他面对。
“不想你,会给你打电话吗?不想你,会问候你吗?”
听到这句话,我眼泪拦不住了。不过,我是不会让他知道的。
“你说,要是我们没有家人,没结婚,没有孩子。我们是一起流浪时认识的,那该多好。”我算是在胡思乱想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
“没什么,就是累,不想面对任何事情,只想搂着你,看着你,什么话都不说,什么都不听。”
“刘毅你越来越孩子,你当了老板,心智和承受能力怎么反而倒退。”
“还不是因为你,是你让我越活越年轻。这不,我现在到了八岁的年龄。”
我这话,让他开怀一笑。这让我很心意满足。
“刘毅,有个问题想问你,在不破坏你工厂生产的情况下,你真的能两天凑到五十万?”
我一阵紧张,打起精神来,回问:
“可以。你要钱吗?”他敢开口,敢问我要,说明他急需。
“有的话,借我吧。要是比较困难,就算了。”
“你别吞吞吐吐,为什么突然提五十万,是不是要还债,还是什么原因,告诉我!”我逼他开口说实话。
“你有钱就借,没就算了。”
“别说是借,是我应该还你。但你就不能告诉我五十万是用来做什么?”
他犹豫了,好几秒过去都不说话。
“见了面再跟你说。你好好休息,早点睡。”他还是没说出原因。我好恨他,他肯定有不好的事发生。想起,捐肾给晓丽的童欣洁,手术过程中死亡,我更相信周岩的处境会很困难。
“我明天可能过不去。”我告诉他。本来,我向他承诺过,明天晚上会去广州。但现在家人都找不着,工厂和公司都没办妥事务,我怎么能不顾一切地去广州。再说,我车还没卖,五十万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凑到。
这时,真的应验我的预感,再回去广州,会是千辛万苦,困难重重。
“哦,没事,先办好你的事。”从他语气分析,他好像有所失望。
接着,他又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能来?”这个周岩,早上还巴不得我永远消失,他还咆哮着叫我别来找他,别理他。而现在,他问我什么时候见面。这太戏剧性了吧!
“我会尽快。钱我真的有,我会给你,你别再抵押借钱。”我应付着,想着总不能不理他吧,五十万我借也要借给他。
“谢谢你!”周岩居然跟我客气起来。我想,五十万是燃眉之急,不然他不至于此。
周岩没再说话,摁断通话。我心沉沉,喟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手机刚放进口袋里,即刻又响起。我猜是周岩忘了交代什么,再度打过来。结果一看,是儿子小良打给我,他说:
“爸,我们找到钱叔叔,你快点来,劝他回家。”
☆、NO122 悲情的人(VIP解禁)
NO122
“你们在哪?钱叔叔呢?”我问。
“我们在居……你等下。”小良不认识地方。
“喂!阿毅,我们找到小钱。”我妈兴奋地说。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确定找到老钱,但我更着急知道他们在哪。
“在…在…,你等下,让你爸接。”我妈也不知道具体地址。
过了几秒,我爸才接电话,此时我发现自己满头大汗,不知紧张还是激动所致。
“你现在在哪?”我爸问,速度比我快。
“我在深圳盐田区梧桐路这边。”话说梧桐路很长,几乎贯穿了整个盐田区。
“我们在田东社区居委会,也在梧桐路,你快点过来。”
“好。”
这点,我就没我爸聪明,居民要办点事,写个证明,都得来居委会。老钱在此住上这么久,确实很有可能来居委会办过事。我在路边截了一位大姐,问她居委会怎么走。她详细告诉了我。很快,我来到田东社区居委会。刚要给我爸打电话时,小良正向我跑过来。我还没问话,小良亟不可待拉住我手,牵我走。
“他们呢?”走了几步,我问。
“在里面。”
我突然拉住他,减慢速度,我想在见面前了解更多。数来数去,现在就数小孩子是最真诚了。
“你们是怎么找到钱叔叔的。”
“爷爷带我们来,等着等着钱叔叔就出现。”
“钱叔叔现在怎么样?”
“你自己看不就知道。”小良硬拉我走,可力气没我大,仍然走得慢。
“他变化大吗?”
“快点走!”
我不再难为他,加快步伐。所有人都在居委会里面,我一看见老钱的背影,就兴奋得想跑过去抱他,那种亲切感丝毫不减。
“老钱!”我喊了起来。
老钱闻声回头看我,从容平静。不过瞬即,我被其他吸引住,老钱的身后站着一位小女孩。她正畏畏缩缩地望着我,那双大眼睛特别传神。我第一意识是,她会是钱友桥的女儿。
“老钱。”我走到他身边,再次喊他。但我注意力仍在女孩身上。
这位小女孩,显得很忧郁,见了我也不吭声,低着头,很不自信。至于老钱,除了沧桑,就是憔悴,变化不明显。这四个多月来,也不知道他经历了多少事。
“刘毅。”他也喊了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我有话不能说,激动的心情不能表露更多。
“这位是?”我指了指小女孩。
“我女儿。”老钱平静地回答。果然,我的判断没错。
“她多大了?”我继续问。
“十岁。”
“跟我们的孩子同龄。”这时,我把晓丽也说进去。不过,估计他们没发现。也巧妙,老钱、周岩和我,三人年龄梯度是五年,但我们的孩子都是同龄人。
我一时不知道要问什么,往每个人脸上看。除了小良依旧保持生气,爸妈绷紧着脸看我。找到老钱,怎么不见爸妈开心,我纳闷。
“毅,你的眼睛怎么了?”我妈向我走前几步,问。
“是呀!你眼睛怎么啦!”老钱也关心起来。
原来,他们是关心我的眼睛,才绷紧着脸。我想起早上发生的事。许是一天都在忙碌,我已经习惯了一只眼睛看世界。我摸了摸左眼,笑着说:
“别担心,皮外伤,没伤到眼睛,包扎一下是怕感染细菌。”
“怎么这么不小心。”老钱问。
“被东西刮到,纯粹意外。”我搪塞他。
“眼睛受伤了,你还开车过来,不知道危险!”老钱说完,看了看我家人。
“我们都很关心你,一有你消息,就跑来找找看。结果,真的遇上你。”我妈说。
“是呀,钱叔叔,我每天都想你。”小良附和。
“小良变化真大,个子高了,更懂事了。”老钱第一次出现宽心的笑。
在我们东张西望时,老钱把女儿推出来,让她向我打招呼:
“宛婷,这是刘叔叔,怎么不叫人,没礼貌。”
“刘叔叔。”她抬头喊我,表情还是相当羞涩。
“乖。”我对她笑。宛婷长相不像老钱,但还是蛮俏丽的。
“我们别在这站了,我带你们去我家吧。”老钱说。家,这概念是不是说明深圳才是他的归宿地。
我们一家人异口同声说好,美滋滋地笑。我没想到老钱愿意让我们去他家,他躲我们那么久,我还以为他戒心很重。今天见老钱,他挺坦然的。他散发出中年人的稳重与睿智。他越是坦荡,我们自然对他越是放心。
我爸聪明,硬要坐老钱的车离开,免得他半路逃之夭夭。接着,我开着车,跟随老钱前往他家。他开的还是那部老款大众。老钱开得不快,看来他确实没躲我们的意思。在车上,我问起我妈:
“妈,你们什么时候来到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