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普通人,当然作普通反应。顺便问一句,打算长久发展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打算和卓官长久发展下去吗?”
“不知道,没想过。”王祌一夹着手机,点烟。“我和他都没想过。”
“不如想一想,我觉得他不错。”
“不错?”
“个人观感,你可以不采纳。”
“你知道我重视你的意见。”王祌一重视JK,他们是朋友。
“我也说过让你来东京——”
“这不是意见。”王祌一推开了窗,烟圈儿变白了。冷。“我总会来看你的——”
“不如我来看你。等忙过这阵儿我会休假,如果你欢迎,我就回来。”
“好啊,反正留着你的房间。”
“说定了,到时候见。”JK又跟王祌一聊了一通,最后转回老话:“春节快乐。”
“我讨厌过节。”王祌一对JK说真话,被JK嘲笑了,挂断了电话。慕若谷抓住了嘲笑的尾巴,男人看鬼浮在四层楼高的空中,突然好了心情。“喂。”他对鬼笑。
“什么?”慕若谷靠近窗台,不敢进房间。
“死了就像你这样?”王祌一捏住了慕若谷的下巴。他越来越虚弱了,鬼是证明,可以看见,听见,碰触。慕若谷很冰,比冬天冷。“如果是这样,死了也不错,起码可以飞。”
“祌一。”慕若谷握住了男人伸出的手腕。脉搏,跳动,活着。活着原来是这样的,他早就忘记了,忘记了很多事,忘不掉王祌一。
“晚安。”王祌一弹掉了烟头,关上了窗。他们隔着一扇玻璃,思念才透明。
申屠言诀和卓官玩到临近假期结束才回来。女孩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这儿不干净。”
“我通知家政公司过来大扫除——”
“我不是这个意思!”女孩儿打断了卓官,冲到王祌一跟前:“慕若谷来过了,对不对?”
男人按下笔电屏幕,点烟。“你的问法太过陈述性了。”
“我知道他来过了,你为什么就学不会吸取教训!他——”
这时候,王祌一开始庆幸自己的听力下降了,女孩儿的喊声过于尖锐。“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他伤害不了我——”
“他伤害了你!笨蛋!”申屠言诀抱着自来卷儿跑了。她一直嚷嚷着“笨蛋”,可爱之极。
卓官在状况外,过了一刻才反应过来:“不干净——是指鬼吗?慕若谷?鬼的名字叫慕若谷?”
男人实在喜欢管家的表情,小纠结小木讷的。“怎么?你怕了?”
“不怕。”卓官很为正经。“大小姐说过我八字硬。”
王祌一再也绷不住了,边笑边“艹”,乐歪了。他的管家比绝大多数人都有意思!
开学第一天,王祌一打印了辞呈,辞职。人事那边没敢擅自决定,请王祌一找校长定夺。男人不由的扬起嘴角,自嘲,一不留神成特殊人物了。校长跟申屠家旁系沾点儿亲,就没客套,爽快的批了王祌一的辞呈,连一个月的过渡期都免了。
“真没想到您跟申屠家——”张铮见着王祌一就是一通感叹。他知道做这闲职的年轻辈儿都是有关系的人,却没想到当中还有这么一人有那么大的关系。以前老觉着巨富二代高官二代什么的远得很,眼巴前儿的这位是X好几代呢!“唉,我说呢!”
“是我疏忽了,应该早些跟您讲的。”王祌一压根儿没打算讲,原先他还想呆这学校养老来着。“前些日子连累您了。”
“谈不上什么连累的,记者那些问题我就根本没听。就是您怪可惜的,您要一直在这儿就好了,我跟您搭伙工作都顺手了。”张铮是真可惜,撇开王祌一的身份,王老师真的称职,偶尔还照顾他早下班接孩子放学,逢年过节就送他合称的小礼物。“其实您也不用辞职的,那些是非八卦时间一长也就淡了——”
淡不了。王祌一太清楚大家是非,大家啊,一车接一车的难念经。“影响正常教学秩序总归不好,我也有了别的打算,劳烦您挂念我了。再见。”
再见,不见,施燃拦着男人说还要再见,孩子发誓功成名就的那天来找他,王祌一听着,揉了孩子的短发。就等着一根筋儿的孩子功成名就也不错,到时候孩子就真正长大了,成熟了,经得起拒绝。
☆、第 55 章
整个四月,王祌一都窝在四楼写文。申屠言诀跟严樾恋爱了,快乐得不着边儿。偶尔女孩儿会跟男人说起约会的事儿,那些小纯情的约会,永远浸透着意犹未尽的小美好,王祌一会捡一两件写进书里,是乐趣。
“邱小姐的电话。”卓官拿着无线电话进来。
男人揪着眉抽烟,三十万字的稿差个结尾。“电话?”
“她说一连给您打了三天的电话,手机都是关机。”
王忠一瞧了眼笔电旁的手机,比死了还安静,接过了卓官手里的无限电话:“喂。”
“你特么还没屎啊!老子把棺材花圈儿都买好了!能不能屎一次——”
“说人话。”王祌一不吃邱婉玲傲娇卖萌这套,那是余韶蜻的爱好。
女人 “哼唧”了两声,没辙:“你的新书在哪儿呢?上星期就该发我邮箱里了!非让老子亲自上门拜访啊!告诉你!你付不起出场费——”
“还没写完。”王祌一卡文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着急。
“卧槽!你特么好意思说你没写完!老子都算到你拖稿了,余你一月富裕!你特么这么报答我——”
“瓶颈了。要不我把稿子给你,你随便忽悠几万字——”
“忽悠你个锤子!老子忽悠得了还要你有毛线用!给你一星期,你要写不完,老子带着余韶蜻在你们安营扎寨!”女人真火了,挂电话都是用砸的。
王祌一左耳疼,心想着什么时候全聋就完美了。手边是卓官泡的茶。入口正好的茶,就像卓官的人一样,不近不远的。他的管家不提萧索的鬼,不问疏离的举止,若没有二,就沿着一走下去。冷漠跟冷漠的相处,温情才凸显韵味。
“这周末我要跟严樾看电影,不回来吃晚饭了。”申屠言诀咬着筷子,傻笑。热恋期的小羞涩并不针对特定对象而言。女孩儿说起学校,她们班的女生都知道她交往了一个贵族学校的男生,眼红得不得了,申屠言诀如无意外的被孤立了:“——我才不在乎!这些肤浅的笨蛋!”
王祌一心不在焉,句子都是断断续续的,靠逻辑拼凑整齐。卓官问他是不是菜不合胃口,男人愣过一刻才摇头。
“喂!祌一!你也听听我说话啊!啊!对了!你是不是没有跟吴叔打电话?每次我打给他他都问你,拜托!也关心一下我好不好!吴叔真的好偏心!连卓官都不问!只问你……”
女孩儿的唠叨童稚极了,男人被话喂饱了:“你们慢慢吃,我上楼了。”
卓官慢他一步上楼:“需不需要重新给您准备吃食?”王祌一摇头,打开了笔电。卓官又看了他一阵:“你最近不对劲儿——”王祌一没抬头,没听见。“你不对劲儿。”卓官抓住了男人的胳膊,迫近。
男人一滞,笑了:“给我一杯茶。”
“我说——你不对劲儿。”卓官看着王祌一。男人瞳孔里倒映出的他的样子是变形的,失了分寸。
王祌一笃眉,把卓官的嘴型跟汉字对到一起,慢条斯理:“没什么不对劲儿的,我写字的时候就这样。你担心得过分了我会心烦。”
“我不止担心你,还有我姑父。我以为你会给他打电话。”
王祌一即刻讨厌超过五个字的句子,他得花很大的力气思考要能明白别人跟他讲的话。“是吗?”男人轻笑,不落下文。他是想给吴叔打电话的,想了,没打,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擅长叙述自己的生活,感情更是。他跟吴叔在一起的生活,才是生活,现在他一个人了,似乎又不是一个人,他无法描述其中的矛盾和渴望。他害怕跟吴叔通电话,那样只会让他想要逃避——如果只有他跟吴叔就好了,他给他养老送终,墓碑上写父名儿敬启。王祌一是这样想的,想法宣不出口。
“王祌一——”
王祌一盯着卓官的唇看,自己的名字存于别人的口中是这样的。卓官断了语气,吻。侵略的吻比言语有力,可惜不能做。爱。“别对我发火,我应付不了。”写字的时候,男人是笨拙的,应付不了任何想象以外的事情。
最终,卓官只是吁了一口气,下楼,泡茶。
王祌一熬了夜,赶小说的结尾。可能,吻是灵感;也可能,问是灵感。卓官是灵感。
三天后,邱婉玲收到了初稿:“你疯了!”她看了一半儿,看不下去了。“你在写谁?你?还是慕若谷?我不能接受!完全不能接受!他是这个样子的?而你!又是那个样子的?”稳重的M是个阴郁自私可怜又可爱的小人,睿智的W放空了自己跟白痴似的跟在M身后,寻求弱者的庇佑。他们分享彼此的罪恶,嘲笑被骗的人群。
“我只是想写一本小说——”
“悬疑?哪儿悬疑了?M做的恶都摊在纸面上!Ms。Quit是我对不对?M厌恶Ms。Quit?慕若谷厌恶我?他凭什么厌恶我!老子帮他申请贫困生奖学金又帮他拿特困生补助!你反倒说我把他暴露在阳光底下!使他崇高的人格受到践踏和蔑视!蔑视个毛线!谁会多看他一眼!跳两级了不起啊!如果他不在你身边绕根本没人鸟他——”
“你不用跟我聊读后感,只是小说——”
“锤子读后感!锤子小说!一溜儿法国梧桐不就特么是校门口那块儿地嘛!性。爱圣地不就是图书馆拐角的啪啪啪密室么!宿舍窗子对着篮球操场是吧!男生楼和女生楼隔了一个人工水池!你特么还能写得再详细一点儿吗!啊!M偷窥历史系的学姐跟建工系的学长亲热!这个老子还是头一回听说!丫的还能在两面一点儿吗!老子根本想不到慕若谷是这样的畜生!原先我只以为他就是有点儿小聪明想舔着你帮他写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