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强挪动一下身体,下体撕裂的疼痛又锥心的传过来,咬紧嘴唇,吴真没有发出呻吟,他的动作很轻,但沈为还是一下子抬起头。
两个人在将明未明的黑暗里,无言对视着,吴真一句话都不想说。
沈为同样沉默,他倾过身揽住吴真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帮他翻过身到另外一边,床头的水早凉透,沈为端着杯子离开,片刻后,又再回来,蹲在他身边,用小汤匙把水一勺勺的喂到吴真已经干涸脱皮的唇间。
虚汗出了大半夜,喉头焦渴到灼痛,吴真略微撑起头,干脆拿过杯子一气喝光,沈为怔了片刻,沉默着把空杯接过去放在床头。
沈为应该是彻夜未眠,神色疲惫且憔悴,他现在的小心翼翼和昨晚的疯狂狠戾对比鲜明,吴真从没见过比沈为,更不懂得控制情绪的人。
一连三天,吴真不能下床,留下的护士每天给他换药打针,有次房间里恰巧没有陪护的人,午后的高原艳阳灼的眼睛疼痛,他挣扎着起身去拉下窗帘,但最后扯裂伤口,疼的摔倒在露台的石砖上,睡裤被鲜血再次浸透,沈为闻声冲进来,抱起他放到床上,吴真转过头不看他,但能感觉到沈为的手颤抖的环着他的肩膀,不肯松开。
三天来,沈为不知道让什么地方送来的补汤,一盅盅滚热的端上来,又一盅盅冰凉的端下去,除了每天注射的葡萄糖营养液,吴真根本不吃任何东西。
只不过三天时间,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圈,俊美的面容上,一双浅色的眼眸,更加醒目。
沈为的消瘦比他更明显,本来英俊的面容瘦的棱角分明,沈为的眼下,是乌青的阴影,吴真晕沉睡着时,沈为醒着,他醒着的时候,沈为,也从来不曾入眠。
吴真不肯进食,沈为也是除了站在窗边抽烟,没有见过他吃任何东西。
精美的食物每天有人送进来,有时候是其他人,有时候,是周航,怎么送来,怎么拿下去。
周航进来的时候,吴真探究地看着他,周航微眯一下眼睛,转而,微笑着看向沈为。
(一四八)
第三天晚上,沈为睡下的时候,抚摸着吴真的脸颊,“明天,我们回家。”
吴真冷笑一下,他连坐起来都不可能,怎么回去,再说,现在无论去哪他身边大概都是这群人,去留有什么区别。
但他也没反驳,第二天清早来接他们的是一辆商务车,驾驶座后面座椅已经拆去一半,还算宽敞,窗边放着担架车,沈为抱着他把他放上去。一路侧躺着,总算能少遭些罪。
车驶离大理市区,到昆明已经是正午时分,副驾座上,周航转头看向沈为:“午餐已经安排好了。”
沈为抬头看着吴真正挂着的营养液药瓶,药水没剩下多少,“不吃了,尽快安排起飞。”
本来只是沉默地观察着那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听到沈为的话,吴真愣了下,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可能今天要乘坐的,并不是航空公司的客机,转而想着沈为的话又啼笑皆非,他看了眼周航的背影,果然,可恨之人,自有可怜之处。
车一路驶到机场,绕过航站楼直接开到停机坪,护士拔掉针头,吴真被沈为抱下车,他看见不远处果然停着一架小型飞机。
机舱里空间不算宽敞,沈为把他放在长沙发上,金发碧眼的乘务适时地拿出一条毛毯,吴真神色稍稍疑惑,飞机上所有的乘务和驾驶都是外国人。
“是朋友的飞机,我借用一下。”替他盖好毛毯,沈为也在沙发上坐下。
吴真是侧躺的姿势,沈为轻轻抬起他的头,让他枕着自己的腿,“要飞三个多小时,你睡一会吧。”
周航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落座,吴真没说话,他把手伸出毛毯,握住沈为的手。
沈为低下头,神色里是完全无法掩饰的惊喜,这几天,吴真对他不理不睬,沈为也握住吴真的手,低下头恋恋不舍的凝视着他。
吴真也看着沈为,瞬也不瞬,沈为憔悴的厉害,但眼睛依然那么亮,沈为有时,有种令人无力的单纯。
就像小孩的恶行,方式永远是直来直去的,伤害却往往沉重而且直接。可怕的是,没有人会指望他能负责。
所以不计后果,所以纵然知道后果也无法自控,到最后,他闯祸后露出表情,小心翼翼的,手足无措的,让人不知道是该恨,或是应该怜悯。
琥珀色眼眸默默的落在沈为脸上,沈为依稀能见吴真眼底有片隐约的雾气闪动,是隐藏的,从来不曾表露的忧伤。
吴真一直这样凝望着他,沈为再也控制不住胸中酸楚汹涌的感情,不理会机舱里还有其他人,他低下头,忘情的吻住吴真淡色的薄薄嘴唇。
吴真顺从的接受他,久违的缠绵亲吻,缱绻情深,热情如火,唇齿密不可分地胶着。
本是情动的时刻,吴真眯着眼,目光突然越过沈为的头侧,直直地落在坐在一旁的周航脸上,神色依然是热吻中的沉醉,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
周航并没有回避,但顷刻,眼光就飘过他,继续看向窗外。
(一四九)
落地后,沈为抱着他下车,回到熟悉的城市,恍忽间,是那次,沈为把他做到发高烧,第一次拦腰抱起他,当时,曾经有过的尴尬。
现在,又是这一幕重新上演,上次,他相信沈为不会再犯,但是,结果,如何?
沈为低下头问他:“去我那里好吗?你那儿住不了这么多人。”
护士被从云南一路带过来,加上佣人,司机,吴真的房子,哪里预备着招待如此奢侈的团队。
他没说话,算是默许。
车子一路向北,沈为这处别墅,吴真没有来过,也从来没听沈为提起,车停在前廊下,已经有人接出来,沈为还是一路抱着他,直到卧室把吴真放下,他才回头对那个人说,“秦姨。”
吴真默默打量那个佣人,年纪不轻,总有六十岁上下,干净利落的老太太,老太太走过来,帮吴真把外套鞋子除下,吴真不习惯被人伺候,神色有些尴尬,老太太对他笑的亲近,“你病着呢,是你妈妈也是这样照看你,别想那么多。”
看着吴真消瘦的脸庞,她回过头对沈为说,“你看这孩子瘦的,也不知道你怎么照顾他的”,沈为低下头不说话。
吴真一时不明白这个秦姨和沈为的关系,像是揣摩到他的猜测,秦姨转过头来,“我都回老家养老了,架不住沈为一天一个电话让我回来,说你病了,别人照顾,他不放心,沈为这混小子,别人不知道他,我还不知道,从满地爬看他到长这么高,他那臭脾气,就没有比他更拧的,都是他爸他哥惯的,但是,沈为心眼不坏,对他呀,就得像给野马套个嚼头,摸准了他的脉,保管你治的他没脾气。”
吴真说不出话来,但他当即明白,沈为身边的人,大概都知道他的性向,要不然,一个老太太,怎么可能接受的如此坦然。
后来,断断续续的,从秦姨和沈为的对话里,吴真知道,这个秦姨,是从小照顾沈为的保姆,算是,乳母?他知道沈为幼年丧母,大概就是秦姨一手拉扯大的。
秦姨心很细,总是满面笑意,体贴入微,知道吴真是南方人,晚上,端上来的晚餐,是稀粥小菜。
闻到醋萝卜的味道时,吴真惊讶的转过头。
秦姨拿个大靠垫垫在吴真背后,“只是打那些药哪行,饭总要吃的,看看阿姨做的合不合你胃口。”
暖香的白粥,醋萝卜,双菜瓜,都是杭州的酱菜。
秦姨忽然笑着对他说了句家乡话,吴真也用家乡话回她,他离开杭州后,除了跟家里人,很少说家乡话了,吴侬软语,男人说起来,总觉得少了分男子气,但此时乍听乡音,格外亲切。
秦姨笑着把勺子递给他,吴真就着瓜菜吃了一口,他对秦姨说:“跟景阳观的一个味道。”
景阳观是杭州百年老店,专做酱菜,吴真从小吃到大,从前,生病了,母亲和大姐,也总是给他酱豆腐配腌菜就白粥,再没胃口,也总能吃下一碗。
难怪,沈为求着秦姨回来,秦姨一直看他把一碗粥喝完,才笑着说,“能吃饭病就好的快了,沈为小时候身体不好,一有风吹草动的,就感冒发烧,他从小就挑食,这不吃那不吃,我要不变着法哄他吃些东西,他哪长这么高。”
“秦姨,您是江浙哪里人?”吴真问道。
“海宁,离杭州好近的。”秦姨笑着回答。
秦姨见他吃完,倒了杯水给他漱口,“沈为他妈妈,是海宁人,我是她的老乡。”
沈为的母亲,对吴真来说,只存在于概念,沈为很小就没有母亲了,那么,秦姨是一直,替代着母亲的角色在照顾沈为吗?
秦姨低下头,把吴真的被角理好,“沈为脾气不好,但他这孩子,命太苦,也不知道犯了哪门邪性。”
(一五零)
清早,沈为起床的时候,吴真也醒了,因为伤口,夜里无意识翻身总会惊醒,他其实一直睡的不安稳,他知道沈为也是。
窗外天色仍是微明,冬天天亮的晚,吴真不知道这是几点。
沈为站在床边轻手轻脚地穿上外衣,转过身发现吴真正凝视着他。
“吵到你了吗?再睡会吧。”沈为低下头,温柔的对吴真说。
“你要出去,今天怎么这么早?”
“我得去公司一趟,走晚了堵车,我尽快处理完,中午就回来”。
“我有个广告硬片的合约,耽搁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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