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画好了还不让我看?”
“等等……我还要修改一下……”
“你是不是画了什么……让我看!”
他的嗓门大起来,张牙舞爪的扑到我身上来抢。
我一边举起画板一边跳上椅子逃,一边回头坏笑着看他的笑容。
不停的说着“什么啊”这样的话还在不好意思的笑着抓着我的衣角,那样子真让人招架不住。
“知道了知道了。给你看就是了。”
宫默一把夺走了我手里的画,转过身拿在手里低着头看。
我抱着臂,想象着他的评价。
本来等待着他会打我一顿的。谁知道他居然背对着我,轻轻的耸着天使羽翼一样的肩膀轻笑出来。
“笑什么。”
宫默笑着转过来,死死的拽着画板的那一头不松手,给我看那只一身黑衣的妖精,
“呀,这是什么。”
“?”
“我记得小时候我在你笔下就是这个德行,怎么现在还这样啊?”
我不可抑制的怔住了。
我曾经以为,我们离过去,已经好远好远。因为那中间的曲折,似乎往事的美好都被我们通通舍弃掉了。
原来那份感情并未走远。我们望向来路,仍然是我们两个人。
“唔……”
我钳着他的下巴吻他。
在空旷的画室里,在暖色阳光的倾洒中。
谢谢你记得。
他只是抱着画板怔了一下,然后就闭起了眼睛,仰起头悄悄的回应我。
接吻的时候,这孩子是从来都不会拒绝的。
而此刻我认定了我此生的爱人。非他无人。
原来充满了黑色的我自己,也可以在这个快要寒冷的季节里找回光明,那份未来是宫默给的。
所以,将来,没有他怎么可以。
第二十二章(下)
可是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我们要生存,想想许多现实的问题。
之前因为砸了小夜曲的店而筹到的赔偿金一直都没有动。那时我把自己关在画室一星期,画出了七幅工笔画的成品,裱好了拿到画店去卖了一笔钱。因为抱歉所以一直想要补偿。
所以,将那笔钱取出来做的第一件事,是趁着晚上打烊的时间拉着宫默走进了他家附近的吉他店。
宫默胖子朋友的妹妹在我出事前偷偷跟我讲过宫默卖了心爱的吉他筹到赔偿的钱。还很酷的叫我好好对他,不然就死定了之类的话。
我记得还曾问她,你是不是喜欢他。
小姑娘很勇敢的点头,很自信的气势昂扬的跟我讲,其实她并不比我差。
我没应她的挑衅,觉得这个孩子挺有性格的。
只可惜宫默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吧。就让我也很贱的狂妄一次好了。
宫默对于我的举动很惊讶。我果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把灰色吉他的影子。
老板拿出来递给他,笑,
“买走了又卖回来再买走。折腾什么劲呢。”
宫默脸上一阵不自然。
可是肖恩总不能一直像个傻子一样被人惦在心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男人。也有他守着份的那些自尊和骄傲吧。
我很快的付了钱。
宫默看着我的动作,抿了抿嘴巴,还是将那把吉他小心的抱在了怀里,跟我说谢谢。
我捏他的脸,“傻瓜。谢什么。
他没理我,低头对着吉他径自低语,
“灰鸟,我男人把你赎回来了。”
越看就会越喜欢,越喜欢,就会越想要。
我想起那个破碎在深夜里的木偶,心里突然间阵阵绞痛。
路过他的小公寓的时候,宫默仰起头来定定的往上看。
我问他,“要不要回去看看。”
他又看了一会,摇了摇头,然后沉默着走开。
我知道他是惦念的。
我跟着他走开。
那个时候,我们并不懂得换位,也不知道那样的夜里有人一样在煎熬。而那份寂寞的痛苦与悔过,那个女人在之后的某年某月,统统的,用另一种方式,全数还给我们了。
我总是会想,若那时候我再坚持一下,是否之后,宫默就不会那样残忍的折磨自己。
或许殊途是同归的。他说不是我的错。是他不小心。
不小心就错过了那些疗伤的桥段,所以再也没有有痊愈。
宫默的妈妈给他打过很多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只是因为心中还有一份等待和期许,所以一直都矛盾的没有关机。
他低着头坐在小出租屋的地板上,用手机拍我画的妖精,心不在焉。
“我怕她见我关机会担心。”
我过去抢走他的手机拿在手里。
他很激烈的过来抢,
我把手机挪开,
“不想让她担心还不接电话。你这算怎么回事。”
宫默不再挣扎,仰头怔怔的望着我,不说话。
我很无奈,
“你总要听听她解释。”
他低下头,
“我对抛弃已经厌倦了。真的。虽然我说我不在乎,可是亲人只有这一个。我被骗不起。”
我了解。我都了解。
可这些话该怎么样跟他讲。
电话在这时候又响起来。
宫默没动。
我替他按下了接听,递给他。
他接过来,想了想,把手机放在了耳边。
听筒的声音依旧很大。
我听到她在那边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期盼和温柔。
那是带着妈妈的味道。
我转身走开,继续作画。
“想说什么。”
—“我没有利用你的感情。他是我曾爱过的人。很抱歉把你带进我们之间的事情里,但那当真是个荒唐的巧合。因此给你们造成的伤害,妈妈很抱歉。”
“还有么。”
—“……我跟他到墨尔本,但是没有得到想要的……他放不下他的家庭……我和他的孩子之间他无法取舍。所以我给他时间……我在等他。后来过了十年……我不打算等了。我只是拿了我应得的离开。可是没想到。”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不想让你误会。我在很努力的挽回不让你受到伤害。那天的争吵是因为他向我承诺你不……首尔的诺言没有兑现。”
宫默轻笑。
“有那么爱那个人吗。”
—“……是。就像你一样。”
“为此,抛弃了孩子,一直一直的当一个被人谩骂的小三也没关系吗。”
那边没有了声音。
半响,传出一个轻轻的女声,
“对不起。”
宫默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
“是我抱歉。可我,已经够了。”
电话被拿下。他的手臂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垂落下来。
第二十三章(上)
当人想要逃避的时候,会很卑鄙的想要把自己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没人认识自己,于是自己也就此奢望一切从头开始。
明知故犯的事情做的多了。久而久之的也就习惯如此,把随心所欲当成了借口。
这个时候火车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夕阳洒进车窗里面,安详宁静。火车知趣的动机声描绘着所剩全部的情绪。
我曾多次想象着和爱的人一起完成一次旅行。不必奢华不必长久,理想中的便是午后,车厢里干净安静,一起相顾无言的奔赴陌生。
我想我怕是在替他遮掩。
我想遮住他的眼,叫他不去看那些流离慌张。其实我自知没有任何资格叫他抉择怎样,只是作为一个尽心尽力的爱人,想看他笑,仅此而已。
我以为我是对的。因为他同样欣然。
我在窗前站了好久,随着车子的节奏来回晃动,尽可能用双腿维持平衡。
能这样的重新站起来,是多么庆幸的一件事。
药还在吃,还不能承受太久的站立和使用。
之后宫默叫我坐下休息,不要总是站着。
我看他,他正靠坐在座位上不动,微抬着眸安静的看着我。
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他递给我一瓶水。
宫默最近很喜欢喝水,样子很干净,唇依旧性感。
他是不能够用任何一种单纯的词语形容的。我虽然迷恋那个妖孽,却还是更加喜欢看到他侧着头望向窗外扬起嘴角的样子。
和我沉默时的状况相同的,他放肆的时候正说明他不好。我们表达难过和心事的方式正好相反。
他探过身来,翘着小嘴巴问我,
“饿不饿。”
我笑,
“你呢。”
他摸摸肚子,“有一点。”
我一下子兴奋,想都没想的站起来拉他,
“我们去吃东西。”
他也站起,被我抓着跟过来,轻声回答,
“好。”
多好。
宫默喜欢喝酒。我们喝酒的习惯也是不同的。
他喜欢在心情好的时候少喝一点尽兴,心情不好了会躲在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喝掉很多。
我喝酒并不分时候,而当我的心情很烂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喝的。那时候我往往没了喝酒的情绪,只是会长时间的沉默。
宫默喜欢把饭菜里面的香菜挑出来单独吃掉,那会令他很有食欲。
宫默吃东西的时候会有顺序,他会把自己喜欢吃的留到最后,然后”心里满满的“再去吃喜欢的东西。
我对他的了解还不仅仅是这些。
当我习惯性的把肉拨到他的碗里时,被他轻声的提醒了,
“不要总是给我,需要补充的是你。”
“谁说的。”
“我说的。”
“等有毛病了再补就来不及了。”
“你还好意思跟我讲这样的话。”
“因为自己有记性了所以才告诉你么。”
宫默听着我这句有点小小矫情的话,低下头接着咬筷子,并不回答我。
出来的这一个月里,他瘦了很多很多。
明明是很担心妈妈的,却又心存芥蒂,不知如何面对。
他曾经望着某个不知名的远方,和我小声言语,
“她这次回来,总是咳嗽。我之前总想着带她去检查检查。”
我问他要不要回去,或者打个电话看看。
他总是一怔,然后立刻苦笑着拒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