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李贞的一位好友要来书院采风,韩学士特意给李贞放了几日的假要他准备接待事宜。望着李贞每日忙碌奔走的样子,钱浦心中孤疑平日里对谁都高人一等的李贞居然也有这么狗腿的时候。不过终于李贞因为过于操劳中暑之后,钱浦便担当起照顾这位贵客的重任。
钱浦捧着轻柔的白色纱衣小心翼翼的敲着门,便听见门内传来几分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钱浦有些犹豫的推开门,低头垂目道“我……我是来送衣服的。”愣了半晌见没人回应,钱浦耳边传来一阵阵哗啦啦的水声。她好奇的抬起头,小心翼翼的张望着才发现这屋子并没有人。左边遮挡的屏风后面却冒着缕缕热气,钱浦隐隐隔着屏风望见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影不禁心生惧意。欲要放下衣服退出屋内,却在此时从屏风后面传来一声低呼:“福儿……把衣服直接送进来吧!”
钱浦虽然伺候李贞却因为笨手笨脚内屋之事并不假手。钱浦毕竟是富家出生,李贞只当他是个玩伴并未真正当个下人看。虽然有主仆的名分,顾及着严久寒的面子在吃穿用度上并未亏待钱浦。
听到那人的吩咐,钱浦却也不敢怠慢踱着步子走到屏风后面。垂着头伸出手臂将衣服递了过去,心中却好似做了鸡鸣狗盗之事忐忑不安。可等了许久却未见那贵客响动,钱浦的心脏砰砰直跳深怕见了不该见的。她好似被千百只蚂蚁爬在身上,捧着衣服的手臂已然渐渐有些颤抖。
就在她觉得自己会在这里憋死的时候,忽然水声乍起引得她一惊。下意识的抬起头,顿时从口中毫无征兆的发出一声尖叫道:“你……你快把衣服穿上!”此时她已然顾不得平日教条的规矩与行事,慌乱的将衣服丢给眼前全身沾着水滴的少年。
那少年见到她这般模样亦是一惊,却也对这个鲁莽的小厮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见她像一个女孩子一样捂住头躲在角落里背对自己,让他忍不住走向前去扶住她柔弱的肩膀道:“你怎么了……我又不是鬼,为什么把你吓成这样?”
钱浦转过脸望着眼前那双琥珀色的瞳孔,视线便没来由的顺着他脸颊上的水滴移动。一点点的从脸颊到脖子……滑过那纤细的锁骨,又在一点点小粉那停住。钱浦不知为何喉咙轻轻蠕动,见那小粉移动才让她终于回过神来赶忙捂着眼睛,口中结结巴巴“你……你……不知廉耻怎么能……怎么能光着身子……”
他本就被刚才那双眼睛毫无忌惮的打量惹得有些恼怒,此时被她倒打一耙反而噎住。大户人家自小被人近身伺候便是常事,却被她说的这般不堪。让他对眼前这个不知规矩为何物,却又假装守礼的小厮……忽然觉得有些无奈。他捡起刚才被钱浦丢在地上的衣服披在身上,见那小灰团依旧躲在角落里身子发颤不由有些好笑:“还不起来,你要在地上坐一辈子吗?”
钱浦听到这一句话,他的语气很柔和,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想到刚才见了陌生男子的身体,钱浦羞愧得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哪有力气起身?!想到刚才自己的口不择言,她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辈子再也不见人。其实,这小厮伺候少爷们洗澡本就是平常之事,丫鬟婆子亦有伺候男主人们净身的时候。钱浦自小生在大家之中并不见怪,可一直以来的教养规矩却她对于看了陌生男子的身体甚是惶恐不安……她便更新懊悔,自己居然看了不该看的。
“对……对不起……小的这就告退……”话毕,钱浦终于鼓起勇气一点点将身子移出屏风。见那小灰团遮着脸爬了出去,他没来由的扬起嘴角噗嗤笑了出来。钱浦听到身后的响动,紧张兮兮的回头一望便顿时脸色由通红变为酱紫。
他很瘦,肩膀却很宽大。虽然穿了刚才自己送来的白色纱衣,可那两点小粉却依旧若隐若现。半敞的领口露出小麦色的皮肤,松松系着的腰带显现出几分慵懒之气。白色的薄纱裹不住修长的大腿……一双沾着水珠的大脚站在青石的地板上。
轰……他明明穿了衣服,为什么还是让自己觉得还是看了不该看的。她一双清澈的眸子有些疑惑的望着这一切,却寻不出答案来。
见那小东西痴痴的望着自己,他忽然也生出同样的好奇来。怎么会有行为如此古怪的小厮?
两人互相打量之际,却听到屋外李贞的声音传来“小呆啊小呆,让你来送衣服却忘了拿鞋!还得少爷我亲自送来……”
正文 第二十七章庆德四年夏。浊酒
自那日尴尬事之后,钱浦便天天躲在书房里为李贞捉刀应付功课不敢再朝那院子去一步。加之钱浦虽然在东学书院,亦有自己的一番功课要应付。李贞知钱浦性子过于拘谨,又过于害羞与胆怯便也随了她的性子。
只是两人玩乐久了也实在无趣,便商定着一起去山中别院饮酒作乐。若对诗两人自是无趣,李贞一时兴趣便又将钱浦从书房里揪了出来作陪。
钱浦见到那日的少年只是尴尬,却不想他只是淡淡一笑道:“那日之事自是不必挂念在心上。”
李贞见两人尴尬,亲自斟酒递给两人道:“青霄兄,小呆除了比姑娘家还害羞以外却也是有趣的人。那日之事,便借着浊酒一杯喝过忘了吧!大男人家的……看了就看了罢。又不是女子还要寻个名节……”
钱浦从未沾过酒,见李贞端过来却也不敢拒绝。青霄……钱浦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两个字有些耳熟。他没有拒绝端着酒杯一饮而尽,钱浦端着酒杯皱着眉头结巴的说道:“我……我不会饮酒。不过当日之事,我口不择言确有失礼之处……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钱浦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李贞却见她如此执拗故意调笑道:“那即是这样,你让他看回来也算是扯平了……”
“啊……”钱浦听到李贞提议吓得险些将酒杯打翻在地,那少年却握着她的手劝道:“她还是个孩子,既然不喝酒就不要勉强了。”
钱浦吃惊的望着那抚在自己手背的大掌,她瞪着圆圆的眼睛望着他……张开嘴想骂他对自己轻薄,却生生噎了回去。若自己再这般大惊小怪怕是会让人察觉了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终于,她涨红了脸低下头对着眼前的少年道:“谢谢……谢谢你……”
他微微一笑松开她的手,望着眼前瘦弱的孩子道:“你的手真小,和女孩子的一样娇小。”钱浦被他这话吓了一跳,却尴尬的讪讪一笑将自己的手缩进袖子里道:“您……您说笑了,我才不是女孩子。”
李贞见两人熟络起来,拉着他耳语道:“怎么样……开荤了……感觉如何?”他听到李贞这番露骨的话,平日里处变不惊的脸庞露出一丝红晕望了一眼在低头斟酒的钱浦轻声微咳。比起放浪不羁的李贞,他只是经历的晚些而已。他不知道什么好或者不好,从小他便是清淡寡欲的性子。对于他而言,只是完成一件成人的仪式而已。便是如此,他依旧不懂那些让李贞整日不能忘怀的温柔乡究竟为何?
李贞却毫无顾忌的道:“别看小呆一本正经的样子,是男人总有开荤的一天……你说是不是小呆?”
钱浦莫名其妙的望着李贞啊了一声,李贞却挑着眉头又问道:“男人总是要娶妻生子,不知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起青霄兄的才华与相貌?”
“我们这样的出身,婚嫁之事自然由不得自己做主。只希望能和未来的妻子情投意合足矣,相敬如宾便是一辈子的福分了。”他叹了口气道。
钱浦想到那日花船上的馨奴对李贞一片痴情,换来的不过是他的逢场作戏。想起馨奴那幽怨的语调,望着李贞脸上难得怅然的神情。多情者?无情者?薄情者?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吧!
“小呆你呢?你想娶一个怎样的女子为妻?”李贞心中有些闷,不禁调笑般问道。
钱浦忽然红了脸茫然的望着两人,藏在衣袖中的手却不由得一紧。她自然不是他们,选择了这条背世之路便注定孤老一生。终是抵不过李贞的追问,钱浦想到曾氏一辈子活在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下,从未得到夫君半点怜爱。结结巴巴的红着脸道:“对……对我好就行了。”
李贞对钱浦的回答不禁有些鄙夷,拍着她的肩膀道:“对你好?!女人天生就是为我们男人而活。你果然就是这般无趣之人!”
钱浦低下头不去理会李贞的戏弄,乖巧的帮两人斟酒布菜。渐渐李贞的桃花眼已然迷离一片,白皙的脸颊显现出酒醉的粉嫩便拉着钱浦也来饮酒。她被两人围在中间,自然在拒绝不得被李贞灌了几杯。钱浦便有些眼花,眼前李贞和那少年的面容重叠在一起让她有些迷糊的摇着头,手一滑将酒壶打翻在地。
她赶忙昏昏沉沉的爬进拱形镂空的石桌下捡,折腾了半天却也没摸出来。她头好晕,半眯着眼睛在地上乱摸,摸着摸着却不是冰冷的酒壶而是软绵绵的东西。忽然一只手臂将她从桌子底下拽出来,她无力的摆手道:“还没……还没找到……”
他望着那带着绯红的小脸,半眯着眼睛隐隐透着水光,小巧的嘴巴半张喘着酒气,不禁想起那日从自己眼前爬过的那小团灰色。伸手扶在她零乱的头发上道:“不用找了……你在我脚上是找不到的。”
她却固执的又要俯下身子,却被他用力拉出来。她的灰色的头巾被挂着,他一扯便引得她低声喊疼。伸手帮她摘下头巾,便见她终于从里面爬了出来。
“还疼吗……”他伸手欲要扶起她,却在她回头望着自己的时候僵住。她散乱着好似瀑布一样的长发,青丝零乱遮住她粉嫩的小脸,一双含着水光的眸子疑惑的望着他。带着孩子般的天真,又像是一只淘气的小白兔好奇的张望隐隐却透着胆怯和不安。忽然她嘴角扬起一抹轻笑,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他道:“你……你也醉了……”
她望着他红彤彤的脸颊,不再是自己初见时的那种平静与安宁。恍惚之间,她好似看到了那琥珀色的瞳孔在阳光的折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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