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干这一行?”我把手搭在他肩上,装得像个循循善诱的知心哥哥。
在外面混过的男人都知道,每一个风尘女子都有一段赚人热泪的身世,这是她们掏男人口袋的惯用伎俩。跟那些跪在闹市区身边立块牌子,上面写着“亲人病危,乞盼救急”的人,用的是大同小异的招数。
“我爸病了,”果然,他也是这套说辞,“全家都靠我妈卖早餐养活,我两个妹都在上高中,明年考大学……”他低着头,黑黑的脸涨红,不知是因为干了坏事,还是说了谎话。
“你干一次拿多少钱?”我不关心他是不是在表演,把话题往我感兴趣的方面引导。
“一千五,”他嗫嚅着说。我没吃过猪肉,也算是见过猪跑。估摸按他这个年龄外型,这价格不算高。
“是客人直接付给你?”我问。他警觉的看了我一眼,看来这个问题触及了商业秘密。我摆弄着手机,不催他。
“不是,客人付给给中间人,我从中间人那拿,”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
“中间人是谁,抽头多少?”
他的脸白了,呼吸变得急促。看来有人警告过他,不准说出去。
“告诉我大家都没事,不说的话嘛……”我拿手机点着他的鼻子。
“是白夜酒吧的老板,客人一次给他三千,他留一千五。”他揪着裤腿,快哭了。
靠,这也太黑了,让小男孩去卖,他转手就把人家卖身钱劈一半。不过这不是我关心的问题。“那天你陪了两个客人,也拿一千五?”
“就陪了一个。”他抬头瞪了我一眼,好像三劈很不纯洁似的。
“是高个的那个?” 我按奈住擂鼓般的心跳,装作平静的问。
“不是,是矮个的那个。”那就是鞠局长了,心里小小的雀跃一下,姐夫没骗我。
“高个的那个,你认识吗?”还是想刨根问底,我盯着他,把手机夹在手指间翻来翻去。
“以前,见过几次,”他说的吭吭哧哧,看来出卖别人对他来说还是有心理障碍的,“他跟我同学熟。”
“哪个同学?”我按奈住擂鼓般的心跳,装作平静的问。
他又沉默了,我恨不得把他嘴撬开,但还是装B装得云淡风轻。
“强子,吃饭去不?”一个男孩拍着球跑过来,打断了我们的心理战。这孩子也是高个子运动员身材,看样子刚打完比赛,脸上滴着汗水带着兴奋,比我身边这个强子显得阳光帅气。
强子看见他立刻慌了神,“我,我等会儿,你先去吧。”
男孩眼光在我们两个脸上游移,我像个色狼一样上上下下的打量他,片刻他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拍着球跑了。
“是他,”我盯着强子问,“对吗?”
沉默就是承认,我没再问下去,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你在房间里……”
“帮他打个掩护,鞠局长很谨慎。”
“那你……”我噎住了,这个答案已经是我设想过的最好的情况了,没必要再往下问,可我觉得还有什么东西像团迷雾,吸引我走进去。
“姐夫,”我问他,“你是同性恋吗?”
他沉默。
“是吗?”我继续问。
“把车停在路边,”他抽支烟点着,吸一口,长长呼出。他平时很少抽烟,包里的烟都是招待用的。
轮到我沉默了,我知道自己这问题愚蠢又恶劣,可我还是任性的想知道。
8、
白夜酒吧我知道,就在酒吧街南边,开得风生水起。跟酒吧街十字交叉的是餐饮街,两条街覆盖的区域是本市夜晚最热闹的地方。光顾这里的大多是享受夜生活的年轻人,比如我,晚上就要在这相亲。
我妈跟中国绝大多数的妈一样,总怕自己孩子剩在家里。自从知道我跟前女友掰了,就天天张罗我相亲。把妹这种事,需要的不光是时间和金钱,最主要的是激情,有激情才能打动美女,征服美女,让美女拜倒在你的三角裤下。可我正郁闷着,哪有心思。前一段我还能说忙,毕竟刚进姐夫公司,什么都要从头学。眼看回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各项工作都摸到了头绪,再用这理由糊弄我妈,她该跟我姐我姐夫念叨了。
相亲的时间地点都是女方定的。来之前我妈跟我说,这女孩子是大学毕业,在央企上班。她爸是公安局的什么队长,她舅是哪个局的什么书记,罗里巴嗦我没记清,我要泡她,又不是泡她爸。
我准时到了,女孩子迟到了半个小时,斯斯文文的跟我道歉。看着长得不错,个子挺高,胸嘛,目测34C。点菜的时候问我吃什么,帮我洗筷子,她越贤惠我心越凉。这女孩我妈肯定喜欢,但不是我的菜。
我喜欢那种身材惹火、眼睛放电的,就像我前女友,我妈看见她就说这是个败家的妖精。我不是西门庆,只是对良家妇女X无能。像这个女孩子,脱光躺在我身边我都能打呼噜。这事要怨只能怨我的初 夜太暴力,想我曾经是多么纯情的骚年,自从大一那年被学生会的两个师姐酒后乱性给轮了,我的小弟弟就只认淫 娃 荡 妇。
今天这次相亲看来是不能进只能退了,但是要退得有策略。我夹菜的时候故意滴答满桌子,一边嚼东西一边吧唧嘴,喝汤喝得隔壁桌上人都鄙视我。果然,吃完饭我一边抠牙一边提议去看电影的时候,女孩子很礼貌的告诉我,今天太晚了。我打个饱嗝说,我送你回去吧。女孩子笑笑,拦了辆出租车钻进去就走了。
表演得太投入,我站在路边才觉得吃得太撑,东西都堆到了脖子。这一片夜晚挺热闹,散散步消消食也不错。瞎逛了一会,突然被人拦住了,一个打扮挺潮的男孩跟我说,帅哥,借个火。我抬头一看,白夜酒吧。男孩把火机还给我的时候,手指挠了挠我的手心,说,帅哥,请我喝酒吧。
以前对白夜酒吧的印象,就是门口进进出出人妖。原来以为这就是个搞特殊表演的地方,人妖在南方见得多了,所以也没对这里感兴趣。被自称阿涛的男孩拉进来以后才发现,这里还真特别,跟其他酒吧一样的吧台、卡座,可到处都是男人,男装的、女装的,还有不男不女装的。
阿涛一开口点酒,我就知道他准备拉什么屎了。酒吧大多都有这样的托,抓住生客,狠宰一笔,只不过别的地方是女人当托。等他跟服务生说完一串酒名,我一把拉住那小男孩,说,给我一杯啤酒,这位先生要什么,他自己付账。
要是老江湖,遇到这种不上道也不翻脸的,大概笑笑就过去了,说不定还能交个朋友,毕竟干骗子这一行,能遇到个知己不容易。可阿涛竟不依不饶的撒起泼来,我一把揪住领子就把他按趴在沙发上。动静闹大了,保安过来说,我们老板请您过去。去就去,我不信谁能剐了我。
二楼不像一楼那么热闹,走廊里静悄悄的,我跟着服务生走到一个包房门口,听见里面几个男人在谈笑,一个声音很熟悉,等门打开,我环视一圈,笑了,我说,姐夫,你在这啊。
9、
包房里摆了半圈沙发,坐着七八个男人,沙发正对面是一面大玻璃,刚好能看见一楼舞池。我刚刚在楼下的壮举,估计就这么被他们围观了。姐夫招呼我过去,跟单人沙发的上男人介绍说,这是我内弟,晓峰。又扭脸跟我说,这位是白夜的老板,胡先生,你跟胡老板说说,刚才在闹什么。
“我可没闹,”我笑着说,“刚才那男孩让我请他喝酒,一下子点了五六个人的量,我们俩没说好,争起来了。”我没说那男孩是个托,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当着熟人的面,也不能打胡老板的脸。
“那是小事,”胡老板翘着兰花指磕磕手里的烟,“阿涛也是我这儿的常客,请他上来喝杯酒,大家就是朋友了,不打不相识嘛。”
我心想这人的姓可真贴切,胡,就是个狐狸。说那孩子不是托,谁信,喊上来一搅和,他又能多卖好多酒。他是赚了面子又赚里子,里外不吃亏呀。
我姐夫立刻招呼服务生,去喊阿涛,看来今天是他做东。姐夫,让您破费了。
姐夫今天请的客人是他的同乡,家乡领导,陪客的是一个同行,两人身边各陪着一个年轻男孩。他自己左手边坐着的男孩,叫小齐,正是那天我在体院遇到跟强子说话的。右手边,跟家乡领导中间的位置,坐着个两鬓斑白,目光清亮的男人。听姐夫介绍,他叫老邢,是高他几届的师兄。这人举止洒脱,笑容童真,不见得多帅,却很有魅力。
阿涛坐在我傍边基情澎湃的劝酒,我一边敷衍他,一边偷听姐夫他们说话。可他们话题从本市跳到北京,从钓鱼岛蹦到华盛顿,转了大半个地球,全在扯闲篇。不过从老邢跟姐夫的默契程度看,他们关系匪浅。我想起姐夫说过,他上大学交过一个男朋友,不会就是这个老邢吧,越看越像。
姐夫还真会玩,我郁闷的喝一杯,左边一个小情人,再喝一杯,右边一个老相好,喝一大杯,不知不觉竟喝高了。阿涛这小屁精乐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往我身上贴,大概刚才点了没要的那些酒,这回子全被我喝光了。跟我喝酒的人都说,我喝酒不会越喝越醉,只会越喝越浪。阿涛抱着我的胳膊起腻,我掐着他下巴“吧唧”亲了个嘴,他咯咯笑起来,身子扭得像条蛇,往我怀里蹭。
还要端杯,手被攥住了,姐夫站在我面前微皱着眉头,“晓峰别喝了,回家吧”。
我瞄了眼他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一扭头,“我不,”把下巴冲着天花板。
姐夫回头跟那边说了几句什么,我晕乎乎没听清,然后把酒杯从我手里掰出来,攥着我的手把我拉出去了。
凭什么呀,凭什么呀,我一路嚷嚷,就许你玩,不许我玩……
姐夫一直把我拉到停车场,又打电话找代驾,要把我跟车一块打包送回去,我怒了。
靠在车边指着他的鼻子,你,没资格管我!
朦胧中,我看见他的脸刷的变白了,站在那不说话,就看着我。比瞪眼,谁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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