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到了。
这是梵洛伊的第一个看见大片雪花的冬天。 他从小生长在南方城市, 看到大的是那种湿冷湿冷, 潮湿的雨会冻得直钻人骨头的冬季。 阿姆斯特丹带给他的却截然是另一种冬景。 烘著暖气穿短袖, 还能手执一杯热茶悠哉欣赏雪景── 这对懒人来讲, 最舒适的冬季生活也不过如此了吧。
拜今天特大的雪灾所赐, 医院不得不关闭了除急诊科以外其他所有的科室, 这也使得梵洛伊在圣诞节前还享受到了额外的带薪假期。 谢绝了朋友们去南欧过冬兼旅行的邀请, 第一年, 他并不愿到其他城市── 慵懒地睡到自然醒, 就是对自己最好的放松了。
生活已踏上了正轨, 工作上一切顺利, 医院的待遇也很令人满意, 甚至连Teuton看上去都不那麽讨厌了, 有几次还收到了此君送来的派对请帖── 那个人果然没错, 要让人刮目相看, 就得先改变自己……
等等, 那个人?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了夏弘文的身影, 第一次在机场见到的高大的他, 自己唤出“科长大人”时那忽然不好意思的他, 还有最後一次, 将自己压在身下的危险的他…… 无数个人影重叠在脑子里, 仅一个多月的接触, 梵洛伊惊讶地发觉, 自己对这个人的印象, 却远远多於对周围朋友的。
是因为, 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 伸出援手的总是这个人吗?
不不, 之所以会帮助自己, 完全是因为那种下流的原因吧?
事隔多月, 那晚醉酒的夏弘文的可怕模样依旧深深印刻在脑子里, 以至於回忆起来的梵洛伊, 脸颊竟仍会发烫, 双唇似留有余温地温热起来。
“该死, 该死, 那种事情, 有病才会一直记得!”
和夏弘文一样的言不由衷, 口是心非。 嘴上这麽说著, 心里的燥热却无法因此排解。 热茶自然是拿不下去了, 梵洛伊翻来覆去好几个来回, 终於忍不住, 从沙发上弹起来, 拖了件大衣往身上一批, 准备下楼让冷风灌灌自己越发不清醒的大脑了。
“啊, 原来你就住在这里── 现在才带我来参观…… 早知道我自己来了。”
慢慢走到将近一楼, 梵洛伊却忽然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 成熟, 却仍不失娇憨, 很好听的嗓音。 本楼里上上下下似乎是没有女子居住的, 梵洛伊一边走, 一边这麽估摸, 该不会哪个同事趁冬季人少把女人带进楼吧? 哼哼, 够嚣张, 且让他看看究竟是哪个憋不住的兄弟……
“反正我也快要搬走了, 最後一个月就带你来看看吧。”
竟然是他!
男子的声音一传上来, 梵洛伊恶作剧的心忽然被揪住了。 那声音不是夏弘文又是哪个! 带女人到宿舍的人竟然是他!! 可, 可他不是喜欢自己麽? 怎麽几个月後, 忽然又转向了?!
“再往上爬一层, 就该到了。”
来不及多想, 梵洛伊不知怎的拔腿往楼上跑。 不知道该用如何表情来面对这个男人, 和那女人── 但可以确定的是, 一天的好心情, 似乎在这一刻全都被破坏掉了。
作家的话:下章提示, 有非真实小H, 尽请期待
第九章 致幻快感
第九章
楼下的说话声在一扇门被关起後便不再听见, 梵洛伊这才扶著楼梯慢慢走下楼。 心里莫名涌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并非甩掉夏弘文之後彻底的松口气, 却反而更堵了, 闷闷地憋在心房回旋, 怎麽都出不去似的怪异, 就连对著冰冷的空气做深呼吸, 也没法排解掉肺里的这股浊气。 梵洛伊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麽抽, 也不想回房间, 只有沿著开始慢慢积血的路面一直走, 仿佛这样, 自己才能忘了那些扰乱心神的事情似的。
走著走著。
“这麽冷的天, 不如进来喝杯咖啡吧?”
痞痞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 梵洛伊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 并无他人, “您在和我说话?”
“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下唇带著三颗黑色唇环, 带著皮帽子, 似曾相识的雅痞男扶著大雪铲, 眼神暧昧地朝梵洛伊挑眉, “自从那位先生将您抓去之後, 就再没见过您呢。”
那位先生? 抓去?
“啊, 我想起来了。”
虽然隔了许久, 这两个关键词却仍令梵洛伊想起了那段初来时的往事。 夏弘文将他似提小鸡一般提回去, 厉声叱喝并威胁他会受到处罚, 而他则装成小可怜地请求宽恕…… 往事历历在目, 这让梵洛伊不禁露出无可奈何的一笑。
“这麽久的事, 您还记得?” 他问, 看著雅痞店主。
对方搓搓手, 将雪铲往边上一扔, 拉掉手套仿佛已经做好了迎接客人的准备, “记性好而已── 进来吧, 外面冷,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您一个客人呢。”
店主的邀请让梵洛伊无可拒绝, 於是干脆点头, 拉开门走进这间黑漆漆的koffee…shop。
反正这次不会有人冲进来把他拖走了。
一杯热气腾腾的清咖摆上, 周围是店主送的几盘曲奇。 梵洛伊端起咖啡捂手, 顺便同店主开起玩笑, “这曲奇没问题吧?”
“加了料的曲奇我怎麽舍得送?” 店主笑答, 坐在他对面顺手拈起一块, “不过说真的, 你真不要来一盒蘑菇? 用进货价给你, 整个阿姆斯特丹都找不到再便宜的啦。”
绕来绕去, 事隔多月之後这位雅痞竟然还念念不忘劝自己试试蘑菇的事情! 梵洛伊实在觉得滑稽, 摆摆手, “你对所有人, 都这样执著地推销那些蘑菇吗?”
店主拍胸脯, 甚是自豪, “当然。 把这种安全无毒的快乐幻觉推销给大众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用了, 这种虚幻的快乐, 我接受不了。” 梵洛伊啜了一口咖啡, 表示拒绝。 “更何况, 吃了蘑菇致死的新闻, 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
“可吃了没死的比例更高── 况且, 出车祸致死的人数更多, 也没见哪个人从此拒绝出行。” 店主振振有词, 起身从货架上取下一盒蘑菇放在梵洛伊的面前, “欢纵一回, 或是永远的循规蹈矩, 看你选那条路了。”
理智已经告诉自己该走哪条路, 但在这昏暗的灯光下, 在店主淡蓝色眼珠子的注视中, 在那盒象征反叛的蘑菇前, 梵洛伊那颗好奇的心, 再一次地被催动起来。
“不行呐, 不行,” 嘴上这麽说, 手却摸上了盒子上的塑料薄膜, “含有致幻成分的植物, 多多少少会对大脑有影响吧……”
“呵, 照此推论全荷兰百分之八十五的成年人都不正常了。” 店主嘲讽道, 将盒子推近梵洛伊, “其实你也很想试试吧── 正好今天那个人不在, 何不做一回坏事?”
那, 那个人吗?
缩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地看著这盒蘑菇, 梵洛伊也不知道自己在掏钱的时候是不是中了邪, 总之只有一个想要违抗夏弘文的念头。 那个把自己压在身下, 口口声声说著喜欢, 却带别的女人回家的男人── 哼, 白长了他那副看似很有内涵的皮相! 还试图管著他的想法? 凭什麽! 小爷现在混得好, 吃根蘑菇怎麽了? 连政府都没法说我错, 你还会带人把我梵洛伊抓走不成?
想著, 身体里忽然涌出一股倔强的气。 拆开塑料薄膜, 取出一根往嘴里塞去。 细细嚼了嚼, 并没有意想中的苦涩或恶心, 只是酸酸的。 和著白水吞咽下肚, 梵洛伊忽然没来由地喘气。
会发生什麽? 他到底还是有点害怕了。
但幻觉── 不管你愿不愿意他出现, 终究还是来了。
身体开始发软, 软得似乎成了一滩水。 挣扎想起身, 手臂全完全无法承受身体的力量。 梵洛伊就这麽如同一滩液体一般瘫在沙发上, 眼睛也开始发花。 周围熟悉的景物似乎在打转, 排列成各种花样复杂的几何状, 又散开, 再排列, 永无止境似的在梵洛伊半眯起的眼前摆出各种造型── 他的呼吸渐渐趋於平稳, 因为, 身体突然变得好轻, 仿佛如羽毛一般可以随时飘荡在空, 随著风, 一起加入进这奇幻而绚丽的几何花纹中……
但, 但为何, 为何从那图形之中, 走来了一个…… 男人?
“夏弘文”?
他想呼唤, 他想抬手, 身体却完全无能为力── 他只能看著男人走进自己, 笑容扭曲却带著吸引力。 他似乎朝他伸出了手, 用带了指甲的手指缓缓抚摸过他已经融化了的脸庞。
“洛伊, 给我, 给我……”
啊…… 能够反抗吗?
不, 换言之, 如此快乐而轻飘的情况下, 他梵洛伊只想做让自己更舒服的事情。
“夏弘文”听到了他的顺从。
世界全死, 而快感不灭。
此刻的脑子里只刻下了这句话, 那个地方似乎一抚摸便能生出无限快感一般, 梵洛伊不知道是不是“夏弘文”的手在作祟, 只晓得, 身体已经整个消失了, 只剩下没有止境的, 深刻的爆炸似的极乐, 充斥在自己弱小而不安分的灵魂中, 上上下下地攒动, 仿佛下一刻, 自己就能由这样的飘渺的快乐直接登入世界的尽头。
夏弘文…… 就是带给自己这一切的男人。
好热…… 似乎, 真的要炸开了一般。
梵洛伊不知哪来的力气, 开始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布料就像是著火时黏在身上的尼龙丝袜一般碍事而可怕, 他只想, 只想以光裸的, 没有障碍地享受这一刻的登顶── 即使从沙发上摔到地上, 也…… 也……
也怎麽样…… 好困…… 夏弘文, 让我先睡, 睡一会儿…… 再……
陶瓷杯碎片, 在梵洛伊的额头烙下一片豔红的血花。
“啊…… 这里的隔音真的很烂呢, 连楼上人摔到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摔到?”
刚从厨房出来的夏弘文解下围裙, 不解地问。 Olivia说什麽都要吃一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