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作威作福,不过胶州营的兵马来到之后,依旧是老办法。
差不多一面城墙上的垛口都被挂满了人头,城外有几堆大火一直没有熄灭,所有犯案的人,连保全尸首都不可能。
济南知府死难,新任的知府还没有到任,过来维持局面的官员知情知趣的在巡抚大人的暗示下,在总兵大人的指示下,把济南府到德州之间近百万亩的无主土地办理了转让的手续,新任山东总兵李孟绝不做那等占便宜的没品之事,坚决要付钱,并且大义凛然的说道,这银子应该用来抚恤那些跟鞑虏死战牺牲的军将们的家属。
胶州营在济南府新建的屯田田庄花费银两三千五百两,折合每亩土地不到一文钱,而且这三千五百两也用作抚恤胶州营战死士兵的花费。
崇祯即位以来,年年都有大灾,这崇祯十二年也不例外,三月上旬的时候,屯田田庄之外的农户和田庄就开始因为大旱大幅度的绝收,连年的灾难已经开始影响到了中等地主,这些地主的贮存在灾年之中逐渐的消耗殆尽,然后破产,土地被更大的地主买走,变成流民,被李孟的屯田田庄收容。
也有些有远见的,和私盐生意有些联系的,这些人多年以来倒是养成了这样的思维方式,凡是胶州营做的,一定没有错误,跟着干或者听从只会感,一定是有利可图。
胶州营在各处屯田以来,这些地主们主动的要求和屯田田庄合作,自己只把握住土地的所有权,自己用于耕田的人力和畜力都是交付给屯田田庄调配,田地里出产的分成,甚至可以少要几成。
在这样的灾年,少要几成却仍然保有出产,这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事了,屯田田庄占地极大,人员众多,有巨大的劳力可供使用,水利灌溉的开发都比那些独门独户的地主们要强出太多。
这些地主实实在在的在胶州营的屯田之政中得到了好处,但是,他们和胶州营系统的依附关系却越发的严密起来,这些地主在胶州营的体系之中被称为“屯田合作户”,运作这些人的土地,胶州营赚取的很少,在某些地区甚至是完全不赚。
这件事情,胶州同知周扬却有自己的看法,在和孙和斗商讨过后,给了李孟他们的意见,李孟看过之后,也是欣然的接纳。
整个大明文武士人,大小官员都是出身于地主这个阶层,所谓的出身贫寒之人是极少数,只有有地的阶层,才有相对不错的生活环境,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之下,才有心思和主动性去学习各种知识。
换句话说,所谓统治阶级的基础和后备队都是在这个阶层之中产生,但现今的局面,武将都是世代军户或者勋贵子弟把持,而文官大部分要出自东林士人,做官出仕的路子已经是非常的狭窄。就好比周扬考中举人之后并没有想着进一步的科考,反倒是在胶州闲居,那就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会有什么上进的机会,而胶州营在初创到现在,一直面临着人才短缺的局面,双方正好是存在这互补的关系。
所谓的“屯田合作户”这些地主们胶州营的依附关系越强,他们的子弟就越有为这个集团效力的可能。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么做了,李孟还是一都司的时候,要求周围的豪强大族子弟,按照一定的比例出人,自备衣甲钱粮来胶州营中服役,当时真是怨声载道,地方上还有些小小的冲突。
而今各家各户不是怕被抽到,而是唯恐抽不到,现下胶州营对这些豪强大族子弟的考核愈发的严格,但是李孟分守四府参将,到现在山东总兵这位置,手中大把都司和守备、千总、把总的官职可以给出去,再往上走就算是游击和参将也不是不可能。
有许多的官职,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屯田田庄那规模巨大的护庄队到底是做什么的,胶州营在山东仅仅是布下了几个点,大的州县城市还有许多地方没有人去镇守,这也就是说,了,李孟手中还有大批的实缺武官官职。
只要是能进入这个体系,就有可能成为领兵一方的将官,李孟手中万余人,十个营,每营一名千总,在这个十千总上面还有几名方面的军将,这些二十几名高级军官出身都拿不上台面。
最好的也不过是灵山和鳌山卫所千户的子侄,地方上那些习武有意从军的豪强军户子弟看到这一点之后,难保没有这些人都能做到这般的地步,为何我不能的想法,何况又有那么多的缺口,又有某豪强子弟当年从人质、辅兵、战兵、军将一路做上来的例子在这里,各个心思都是火热。
胶州同知周扬幕僚和盐政司驻胶州巡检衙门,这两个地方则是那些没有上进机会的文人士子们向往之地,在那里有童生、秀才甚至还有举人,协助胶州同知周扬处理各处的民政事务,协助巡检衙门的宁师爷做经济财政。
穷文富武,很多文人在这历年的大灾之中,连养家糊口的本钱都是烟消云散,原本除却饿死和逃荒没有别的办法,从前可以教授私塾,但眼下连中小地主都纷纷破产,哪有孩子供你教育。
胶州营却提供了这几个去处,胶州同知周扬的幕僚群,别看头衔是小小的同知,可管理的事务范围,甚至还要超过了两个府管辖的范围,那盐政司驻扎胶州巡检衙门管理的财赋经济之事,范围甚至还不止山东一省。
山东士人对这两处素有戏称,胶州同知周扬被称作胶州道,巡检衙门被称为小户部,可见其规模巨大,这么大的规模,自然有许多的工作机会,文人士子有这个工作,也就有养家的收入了。
而且这三月下旬,全山东的士人更加的热切,因为济南府、长清县,齐河县,章丘县、济阳县,平原县,禹城县、临邑县,陵县,还有东昌府的清平县和高唐州,都是被鞑虏击破,各级官吏大批的死难,需要许多士人的补充。
本有少数给胶州营效力的士子想要跳槽去那里,看看能不能求得一官半职,但事情到了最后,没有跳的都是庆幸自己决断的正确,各个府城州县八品、九品还有不入流的官员空缺,都由那些在胶州营效力的,被证明有忠心,有一定能力的士人文人担任,李总兵举贤不避亲,颜巡抚和新任布政使从善如流,这些不得志,甚至前几个月和几年前还濒临饿死的文人们纷纷摇身一变,成为正式的官吏。
不过这些士人自然知道自家的权位功名是如何来的,也知道要保住这些东西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所以这些文人士子不管是对胶州营有没有感激感谢的心情,也都会保持着服从和忠心。
最起码来说,胶州营的屯田田庄,私盐生意,灵山商行,以及分守驻军都是分布山东各处,地方上和他们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想让衙门的命令顺畅的执行下去,对胶州营保持恭谨和服从的态度,也是必要的。
在胶州营换掉了几名自以为可以自行其是的小官吏之后,大家的就更明白应该如何做了。
当然,更大的人员还都是在屯田田庄中充当文书帐房,公塾的教习,赚取养家糊口的一份钱粮。(公塾,胶州营屯田田庄对屯田庄丁少见的福利政策之一,凡是屯田户都可以送自己的孩子识字读书,每年的收成里面有百分之一分给公塾教习。)
这类现象种种,时人多有市井笑谑和笔记记录,比如说莱州府有笑话:
“两人议论,而今山东谁最大,一人开口道:第一自然是总兵李将军,第二自然是颜巡抚,第三是布政使,另一人打断道:不然不然,这第三大的是个同知……”
“两人遇见,问一人何事,说是去见户部宁尚书,另一人奇怪,一个州城何来尚书,再者当今的户部,南北户部的尚书侍郎也没有叫这个姓氏的,另一人言道:胶州宁乾贵管着几省的钱粮,如何当不得尚书称呼……”
还有某江西同进士在中枢出来,去往山东做官,事后的笔记中写道:
“鲁地为官,外人颇为不易,七品以下,皆莱党充斥其间,府中大小事操持其手,外人不得干涉……”
那笔记中所说的莱党,正是这些依附于胶州营系统,在胶州同知和盐政巡检衙门学习政事实务的文人所结之党。
文人为党,互相吹捧、党同伐异那都是必要的,胶州举人周扬,本来不过是有些想法的中人而已,眼下却已经被捧为经天纬地之才,那宁乾贵不过是一师爷,也成了在野大贤,至于山东总兵李孟,自然是天上地下少有的人物,不管用何等溢美之词夸赞都毫不过分。
那些地主大族人家,供养孩子读书学武,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自家子弟有个出身,光宗耀祖,可这年景连家业都快要保不住了,还谈什么其他,而跟着胶州营在一起,不光是家业能保住,还能给自家的子弟有出身出路。鞑虏入寇的时候,唯一能有胜绩的军队也只有胶州营一支部队。
提供庇护,给子弟出身出路,家产共同发达,这样的强权不依附,不去主动的融入其中,那就是脑子不清楚了。
地方地主士绅大族在胶州营身上获得眼下官府不能给予他们的一切,而胶州营在这些地方人物身上获取通晓一定文武知识的人才的效力,获得对地方上更有效更深入的掌控和影响,双方互惠互利。
至于为这一切服务的,就是那些因为灾年、战乱、官府盘剥而破产破家的流民们,他们在原本就可能属于他们的土地上,努力耕种,却只能是得到仅仅糊口的钱粮食物,而且还要随时被抽丁去进行各种劳役和服兵役。
但是他们也在这屯田田庄中取得了继续生存下去的机会,在这个时代,能生存下去已经是万幸了,何况在屯田田庄中,子女有受到教育的机会,靠着个人的奋斗也有可能取得功名出人头地。
清军入山东,在某些意义上来说,是替李孟扫清了山东其中的一些障碍,创造了大批的无主土地,这些让胶州营的势力得到了飞跃性的膨胀。
山东六府,李孟的屯田田庄完全的连接了起来,眼下是大灾之年,每天都有大批的流民进入胶州营的屯田田庄,心甘情愿的成为半农奴性质的屯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