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出兵河南的时候,在黄河沿途的所见所闻,还是那个老论调,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河南境内,黄河、伊水、洛水大大小小水系当真是不少,的确有些干涸,但依靠剩下的那些河流水系,足够构建一个比山东要好的灌溉体系。
河南的自然环境,比起山东要好太多了,不过也不能着急,河南中州之地,到处四通八达,屯田田庄即便是建起来,怕也是维持不住,反倒是为了其他人做嫁衣裳,这归德府的情况却不同,背靠山东和南直隶,若是有警,淮扬军和兖州军随时都能动员起来支援,而且依靠水路,交通也方便的很。
其他的河南府县,就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了,而且现在李孟毕竟只是个山东的总兵,河南的事情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原则上,贾大山(李振海)这个守备应该是在山东境内当差,在归德府的两个屯田田庄,也只是私人的产业,没什么官方的背景。
不过现在河南的乱局,谁也不会顾上这等细枝末节,也让李孟这边钻了一个空子。
李孟时常有些感慨,自己枉有来自现代的那些见识,自己自起家以来,真正有用处的东西反倒是这些古代已有的,比如说这屯田之法,果真是有大用,怪不得从古到今,无数英雄人物用这屯田的法子。
对胶州营来说,只要是在某地屯田过一年,并且能运转,马上在某地就可以立住脚,因为这田庄和下辖的屯田户们就可以出粮出兵。
果然不能小瞧古人,自己也没有小瞧的资格,李孟时常是这么提醒自己。
李孟在家呆的这段时间,家事公事颇为的不少,也没有去孙传庭的那个宅院,李孟这边终于是有些空闲的时候,却有亲兵找上门来,说是孙传庭想见大帅。
这倒是个稀奇事,李孟也不奢望对方会突然转性,就这么投靠自己,不过既然是对方想见面,那就过去看看,跟这等人物聊一聊,总归没有坏处。
都是在济南的兵城之中,倒没有太远的距离,走到半路上,李孟才想起来一件事情,自己离开济南前,曾经和下面的人说过,把孙传庭每日间看到的东西都给停掉,毕竟自己不在济南,天下时局有什么大的变化,谁知道孙传庭这边会有什么反应,直到这六月初才给他开禁。
来到孙传庭居住的这宅院的时候,和当日来这里有很大的不同,孙传庭的小儿子不再是每天在那里傻乎乎的坐在门边看着外面的操练,而是换了身不知道从来找来的士兵袍服,被一名小队副在那里指点联系,手中拿着一根木杆。
见到李孟过来,那名小队副自然是恭敬的行礼,孙家的二儿子也是跟着一同行礼,李孟笑笑,孙家的这些家人愿意融入胶州营的体系之中,那自然是好事。
走进院子,孙传庭的长子正在那里捧着本书聚精会神的阅读,觉察到李孟进来,连忙恭敬的站起来,鞠躬问安,孙传庭的大儿子比李孟也就是小四岁,不过是个举人的功名,而且没有什么官职。
以孙传庭这样的地位,儿子要取得个举人的功名是轻而易举,不过到现在没有什么官职,就说明他儿子的才干的确是有限。
孙传庭这样接触的人物,两个儿子却这么有限,这还真是专心公务,无心教养的典型。
进入这屋子的书房,却没有想到居然有个圆桌,圆桌上面有几个菜,还有两壶酒,孙传庭坐在主位上,见到李孟,笑着站了起来,轻松地说道:
“李总兵对老夫还真是照顾的周到,老夫今日想要饮酒,外面的那些亲卫很快就给置办了出来。”
李孟有些奇怪,笑着问道:
“这点小事何足挂齿,不知道孙先生因何事这么有兴致。”
孙传庭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自顾自的先坐了下来,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长吐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悠然地说道:
“老夫自以为是一心为公,摒绝私欲,可这几天知道那杨文弱畏罪自杀,心中却觉得痛快,想要喝上几杯,思来想去,也就是李总兵能喝老夫对饮,所以吩咐人去请了,冒昧勿怪啊!”
李孟倒是无所谓,落座之后,却看见那孙传庭方才喝酒时候闭上的眼睛还没有睁开,心想这酒到底是什么好酒,居然能让人回味这么久。
对面孙传庭悠然说完,过了会,眼睛还未睁开,有两行泪流了下来,语气萧索地说道:
“杨文弱误国,我孙传庭误国,圣上……”
长叹一声,睁开了双眼,终究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第318章 济南 南阳 松山
估计这孙传庭看从各地送来的邸报和塘报也就这两天的事情,尽管积攒了快有两个月,不过内容也是颇为的简单,无非是官兵追击贼军不果,某处陷于敌手而已。
真正让人注意的,也就是杨嗣昌的自尽。襄王和福王的失陷,并没有杨嗣昌自尽这件事情更来得轰动。
杨嗣昌入阁的时候,真可以称得上是权倾朝野,力主议和招抚,结果让张献忠、罗汝才恢复元气,重新大起。他的当初的安内方可攘外,布下的四正六隅十面网的所谓天罗地网成了四处漏风的破网,三个月内解决中原问题的煌煌大言,实际上也成了个笑话。到现在,除了留下了中原纷乱的战局,还留下了增兵十四万,加饷二百八十万两这个让天下反乱之火愈演愈烈的助燃剂,最是离谱的是,本来国策是所谓的“因粮”,也就是富户多纳,他却改成了“均输”,把这沉重的加赋全压在了贫民身上。天下扰攘,说到底还是因为赋税太过苛刻,而崇祯和杨嗣昌君臣俩,根本不管不顾,所谓的苦干,强干,硬干,快干,四干精神,变成了连丢襄阳洛阳,变成了两阳督师。
对外议和,让所谓总督天下兵马的卢象升,连半个镇都督不了。只有在北直隶陷入险地,孤军奋战,身被数十创,死于王事。结果死后还被他百般污蔑,拼命压抑,居然连个应有的封赠都得不到。更不用说,受他指使大肆招安,最后却被他定罪下狱的熊文灿;威震九边,屡破六口的郑崇俭,“未失一城、丧一旅,因他人巧卸,遂服上刑。群臣微知其冤,无敢讼言者”;还有各处督抚大将也多被他构陷,这些大明的精英,因为杨嗣昌的胡作非为,都是死的冤枉,死的不值。杨嗣昌见不得有什么能战的文臣,看见谁带兵立下大功,总要想方设法陷害,而他自己不知兵,却只有拼命讨好贿赂左良玉贺人龙之类的武将,却让他们的气焰越发的嚣张。
现在,李闯纵横中原,武将们骄横跋扈,能军的文臣却也次第凋零,三饷的压迫之下,民怨已经如沸水,不可扬汤止沸了,天下的局势糜烂,已经是不可制的态势,这杨嗣昌却轻轻松松的一死了之,崇祯皇帝还痛哭流涕,觉得他是天下少有的忠臣能臣纯臣,亲自撰写祭文,厚葬美谥,甚至把莫名其妙被下狱的郑崇俭拖出来弃市,以告慰他的杨爱卿。这般的倒行逆施,也让臣子们本来已经冷了的心,逐渐的接近了冰点。
在孙传庭眼中,能收拾眼下这个纷纷扰扰局面的人,无外乎就是洪亨九和自己而已。可现在洪承畴要整军出关救援锦州,自己却被软禁在这山东之地,从这塘报邸报中得到的消息,当真是让他心念百转,感慨万千,每欲起身大呼酣战,却发现自己还是只有呆在这斗室之中枯座终日。
那种无奈和沧桑的感觉,即便是孙传庭这等见惯风浪,心如铁石的人也是有些惶然,这才是请李孟过来饮酒。
在胶州营之中,为了保密,除却李孟和身边亲卫之外,不允许其他人和孙传庭见面,而且论起身份地位,也就是刘福来和李孟两人足够资格和孙传庭平起平坐,老太监是宁可在内宅看着孙子,也懒得出来见孙传庭。
他也知道,孙传庭这种人对太监内官的印象极差,老爷我又不是闲得发慌,自然不去上门讨那个没趣,说来说去,也就是李孟一人而已。
看着孙传庭的神态,李孟摇摇头,微笑着坐了下来,却想起自己在现代时候,身为士官,闲来无事,也是带着八卦和玩味的心态,时常揣摩着师长、军长每日间到底在想什么。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身处这时代的最高层之中,面对的也是最杰出的人士。
既然是放着两把酒壶,显然不需要外人来伺候,双方也不用客套,自斟自饮即可,孙传庭或许也有些话不想让外人听到。
李孟大概明白对方的意思,也让随行的亲兵在外面等候,不必入内。好半晌,孙传庭才睁开了眼睛,缓缓的出了口气,显然是一时间的激动已经是平复,又是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举了下示意,开口说道:
“听闻李总兵这次旗开得胜,并且新纳妾一名,真可以说是双喜临门,老夫先恭贺了。”
李孟也是举起,双方都是一饮而尽,胶州营和下面系统的一些杂物的供应都是由灵山商行负责,这孙传庭居住的宅院,待遇等同于李孟的内宅,用度都是精益求精,孙传庭这次喝的酒,也是精酿的好酒。
天下间处处饥荒,酿酒需要粮食,在如此的形势下,极为的不合适,胶州营在山东是实行严格的酒类管制,不过给孙传庭的酒,却是从京师买来的好酒,专为接待客人而用,孙传庭这边要酒,传达到罗西那边,就是贵客想要喝酒。
自然把胶州营最好的酒给送了过来,当然,这最好的酒,在济宁城也就是富豪们日常饮用而已。
酒的度数不低,火辣辣的入喉,李孟顿时感到浑身上下都有些发热,他酒量并不算好,看对面的孙传庭整个脸都有些发红,显然酒量也是一般,配合上他下颌的长须,还真有些关公的模样。
酒量不高,两杯下肚,孙传庭呵呵的笑了出来,开口对李孟说道:
“李总兵,这次去河南,闯贼斩首不到两千,官兵你却杀了六千有余,李大人还真实忠心为国,勇猛刚烈啊!”
李孟低头给自己倒酒,没有出声,孙传庭还以为李孟这边心虚,又是继续的说了下去,依旧是微笑着说话,不过话里面的内容却越来越严厉:
“大明天下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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