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郝摇旗临战时的状态却颇为的奇怪,原来闯王带着属下孤身十几骑的时候,郝摇旗尚且是勇猛万分,信心十足。
闯军的大将,唯一能让他们忌惮的兵马,也就是当年巡抚孙传庭和总督洪承畴率领的秦军,这些陕西的边兵虽然在待遇上不比大明的其他官兵好多少,却贵在历年多战,和平贼平乱的那些官兵不同,陕西边兵都是和西面的蒙古鞑子打个不停,练出了一支颇为精锐的兵马。
几次闯军的大败,都是这些陕西边兵们的功劳,而且孙传庭和洪承畴多少发的下来粮饷,也有一定的凝聚力。
但到了后来,孙传庭、洪承畴被调往京师拱卫,秦军也是跟随前往,留在陕西本地的这些陕西老兵顿时是崩溃流散,等到傅宗龙入陕西收拢边兵,方才是重新聚拢起来,但这聚拢秦军,傅宗龙拿不出粮饷支应,军心士气全无,和闯军一战,立刻是烟消云散,全营的崩盘。
傅宗龙死掉没什么影响,但这溃散的陕西边兵,却大部分被闯军收拢起来,在闯营之中,靠着那些官绅府城的积储,骨干的老兵还是能吃饱饭的,李自成和手下的一众大将自然知道这些陕西边兵的价值。
而曹操罗汝才的兵马也都是以陕西和山西的溃散边兵作为骨干,两军合流之后,闯营的各大将都是信心大涨,大明最有战力的军队已经是在自己的手中,横行河南已经不是什么目标,天下也就在眼前了。
有这样的实力在手,当日定下的城下之盟现在自然是不必遵守,这山东兵马看着有些实力,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口气吞下来,岂不是大好的事情。
从靠近对方这阵地开始,田见秀的安排是不如让骑兵涉水而进,在北岸沿着浅水和岸边快速推进,等到达阵地的时候直接上岸冲击,这样总比涉水而攻,让对方布置好防御,再发动进攻要好太多。
但郝摇旗却否定了这个想法,距离河岸一里,探马在十里的范围内搜索,缓慢的前进,即便是到了这岸边,也要距离岸边有一定的范围扎营,并且要预先的把后路选好。
田见秀听说过山东兵马的厉害,但却没有把对方想的太过厉害,看着郝摇旗在后面布置阵地,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安排兵马的防御已经是有些变态的地步了。
田见秀的年纪比郝摇旗大两岁,但郝摇旗的勇猛和狠辣是他望尘莫及的,可今日的表现让田见秀却有些火大,对面又不是天兵天将,何必小心成这个样子。
他索性是不理会还在那里安排防御的郝摇旗,自己带着十几名亲兵跑到了河边的阵地上张望。
涡水因为大军的取水和上游的大批人马来回经过,已经从清澈变为了土黄的混浊,尽管对面的官军比自家早到了四天,可这南岸边,以及水中看着并没有什么工事的布置,不要小瞧几十万人马在上游的取水和饮用,这李家坡一带的涡水,径流已经是颇为的小,有些不大的石块已经是露了出来。
他领着十几名亲兵在这边观察,本也是小心翼翼,但看着对面却没有什么动静,只有几名骑兵在河边兜了一圈,又转了回去。
看到对面的布置,田见秀心里也是暗骂,确实是棘手的地形,对岸能展开野战的区域已经被官军占据了,闯营要是进攻,还要涉水,过这条河总归是不能维持正常的步速和阵型,到时候对方就可以以逸待劳,迎头打击。
如果不是对方工事的密集和奇怪,田见秀这边无论如何也不会觉得对面有个坡度,涡水差不多有百步宽,在百步之外,上岸二十步左右的距离上开始有山东兵马的工事。
的确是奇怪,本来应该是挖壕沟和设置一丈高的羊马墙,但山东兵马却只是用倒置的三角木栅栏,差不多齐人高的木架。
这样的简易木栅,隔着一定的间距,就摆放一列,除却第一列之外,其余的中间都是有通道,差不多在第五列的位置上能看到堆了四个土台,土台上面放置着火炮,能看到在这木栅栏的后面隐约有拿着长矛士兵走动,木栅栏差不多有十几列,一直到最上面,按照大旗的位置来分析,营盘应还在更后面的地方。
看见那些木栅和长矛,田见秀差不多能想到手下的士兵冲过涡水,到了那个倒置的三角木栅栏前面,想要攀爬或者是搬开,里面的官兵拿着长矛攒刺出来,无数士兵倒在那前面,更不要说这有十几列的木栅。
不过田见秀却也觉得舒了一口气,和敌人遭遇,不怕敌人守,就怕敌人对攻,攻击的手段五花八门,必须见招拆招,而对方守,自己攻,那就可以玩出许多的花样了,反正对方只能是被动挨打。
而且这攻守的态势,也是军队勇气的一种反应,“夫战,勇气也”战胜战败的关键,并不是看装备如何的完备,而是看这士兵们的勇气,先到达几天,却一直是所在涡水的北岸,连在南岸设置工事都没有设。
说明这山东的兵马根本没有出战的勇气,只求拦住自己这边的进攻,这样的胆怯和懦弱,好像并没有郝摇旗说的那么可怕。
田见秀看到这边,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忙碌的郝摇旗,觉得老郝的锐气是不是都被这突然变好的日子消磨的差不多了,对面这么个缩手缩脚的兵马,怎么还怕成这样子,看来自己在闯营之中可以朝前挪动下了。
“张石头,你叫些弟兄的把这个河趟一遍,看看有什么问题,小心些,莫要被对方打到!”
他的一名亲兵在边上听到了命令,大声的答应下来,既然是闯军大将的亲兵,胆子都是不小的,那名张石头小心翼翼的涉水朝对面走去。
那边山东阵地的反应还是死气沉沉,还是几名骑兵到了岸边张望了,也不做什么动作,本来这些过河的闯军士兵已经是做好了戒备,但看见这几名骑兵的动作,胆子却立刻慢慢的变大起来。
这些造反的闯军士兵,特别还是这些骨干,本来心中就没有什么顾忌,看见对面这么畏缩,马上是大声的鼓噪嘲笑起来。
田见秀则是盯着他们的趟河亲兵的脚下,看他们落脚虽然是小心翼翼,但却没有什么磕绊,涡水最深处不过是到膝盖左右,对面那几名骑兵也没有什么动作,后面的官军工事也没有什么反应。
那十几名亲兵一直走到距离北岸边四五步的距离,在岸上的那些骑兵就算是捡起块石头砸也打的到。
张石头这些人不敢再向前了,前面这四五步的距离也能大概分辨的清楚,的确不会有什么据马的工事。
现在南岸那边站着的田见秀身边已经多了几个人,其中一位正是郝摇旗,他看着对面层层叠叠的工事,脸色阴沉的好像要下雨一般,而在田见秀下首的,却正是那名差点击溃闯军马队的那名陈二虎。
“河里面没什么伤人伤马的东西,二虎,你当时那几百人马也是直接过河吧,麻烦不。”
听到田见秀这么问,这名军将肃声地说道:
“河不深,水底也颇为的平坦,当时来回很是便捷,不过这已经是四五天的时间,不知道有什么变化。”
那张石头一行人也是见好就收,在水中跳跃着跑了回来,这样看,水中的确没有什么布置,田见秀嘴角已经是带上了笑意,这么浅的河水,对骑兵和步卒没有什么影响,相当于双方之间有百步距离的平地而已。
“这官兵如此布局,倒有些引我们去攻的意思,咱们千万要慎重,莫要上了这些官狗的恶当!”
郝摇旗瓮声瓮气在边上说道,田见秀微微皱眉,郝摇旗的见识和狠辣,这以往的印象在他心中已经是淡化了许多,但郝摇旗说的也有道理,官军的大营面对面的这一块设置的极为有层次和完备,如果硬攻的话,肯定会有不小的伤亡。
但对面这样没有战意的敌手会有多余的心思去做这么个局吗?要知道和郝摇旗的战斗,据说这山东兵马一直是压着郝摇旗进攻,怎么今日就龟缩起来了。想了半天也只能是想到对方怯于闯营的几十万大军。
这数量上的差距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对方不敢进攻,只能是据营而守。
郝摇旗的气馁,让这几万前锋军的主导权明显是由田见秀掌握,田见秀看看对面官军大营的两侧地形,的确不适合渡河作战,战场被对方牢牢的抓在手中。
正观察的期间,一直没有出声的陈二虎却冷声地说道:
“咱们闯军人多,不怕死。”
听到他的这句话,田见秀和郝摇旗对视一眼,禁不住嘿嘿的笑了起来,五十万人马,能被称为核心的军事力量差不多也就是十几万人,陕西边兵、老弟兄,各部的骨干底子,剩下的人都是壮声势的炮灰。
跟随闯营,的确有这些炮灰的一口饭吃,但既然被称为炮灰,这些人就是消耗品,在起家之初,闯营的确是穷苦人为了求活的造反组织,大家彼此都是兄弟,生死与共。
但出生入死这些年,不断的有人死去,不断的有新血加入进来,如今的李、罗联军是一个军事集团,他的确是聚拢流民,率领大家求活的组织,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军事集团的根本目的服务。
田见秀和郝摇旗当日在鱼腹山区可是杀妻小和李自成表忠心的人物,这等冷血凉薄,自然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
八月二十二这天,上午闯营的大军到达了李家坡的对面,胶州营的诸将和李孟一起在坡顶看着对面的布置。
闯军不大举冲锋绝不开火,这是给下面火器兵的死命令,看着河对岸的几匹马停驻,也看见那些大笑挑衅渡河的闯军士卒,但除却几名摆出去装装样子的骑兵之外,胶州营一直是隐忍没有反应。
“这么等着,实在是窝火,大帅,咱们又不是打不过这些流贼,何必这么忍着,不如来一个打一个……”
陈六这样猛冲猛打的军将,根本受不了这样的龟缩,他也知道这样做的用意,可还是觉得憋气,李孟拿着千里镜望着对面的景象,到一定的距离也看不太清楚,只知道对方的扎营地点距离河岸很远。
他边看边出声回答:
“这次流贼来的如此小心,步步为营,要是这前锋你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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