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自成来说,什么能容忍,什么不能容忍,也有他自己的底线,听到牛金星的这句话,脸上的神色未动,开口说道:
“大敌当前,还是要两军齐心协力,先生今晚的这些话,老李心中牢牢记住了,还是那句老话,将来若有荣华富贵,必不负先生。”
闯营在三月初开始动作,自河南府入开封府,在李、罗联军的巨大压力下,密县的守军不战而逃,县城轻易的被打破。
正在开封府收拢各处兵马的丁启睿、杨文岳、左良玉等人匆忙的调整布置,把在开封府以南,朱仙镇那边的大军朝着开封城西面运动,打破密县,相比就是从西面过来了,但河南的官兵刚在中牟一带停驻。
李、罗联军却没有和官兵预计一样继续向东,而是向南打破新郑县城,官军又是重新分配调拨,李、罗联军却不向官军预设的战场运动,而是持续的向南,连续打破州县城池,在四月的时候,停驻在开封府南面临颍和襄城之间。
河南首府开封城内,巡抚李仙风被这个局面搞得焦头烂额,城外的那几位他又号令不动,只能是一次次的上奏朝廷,请朝廷催促城外兵马尽快的出兵援救。
偏偏此时,八大王张献忠率领的军队已经是自湖广进入了南直隶的境内,老回回为首的革左五营与张献忠合兵一处,过霍山攻破舒城。
南直隶庐州府告急,打破舒城之后,张献忠和革左五营分兵,张献忠率部击破庐州府内纠集的官兵,北上攻击六安,轻而易举的破城。
革左五营则是急进,入凤阳府在霍丘一带和官兵激战,不分胜负,彼此相持。
几年前张献忠领军入南直隶,攻进凤阳中都,烧毁皇陵大宴三日,南直隶太监、文臣、武将的脑袋掉了许多,殷鉴在前,至今还让大家股栗,谁想到这个杀神又是重新杀回来,要是再出漏子,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无可奈何之下,南京镇守太监卢九德只好自领南京禁军两万前往凤阳府支援,流水一般的物资也向着凤阳转运。
李、罗联军一路的南向,而张献忠则是攻入凤阳,若是让这两股军队聚集在一起,局面恐怕无法收拾。
而且这江南之地,是大明最后一块没有被兵锋波及的富庶之地,京师诸位文臣大多都是出自江南,家族产业也都是在江南。
这局面一出,立刻是人人着急,一封封的旨意被骑着快马的信使送到丁启睿、左良玉军中,语气措辞一封比一封严厉。
“没想到,没想到,漕运设卡收取厘金,所得居然不次于咱们胶州营的盐务,此时尚是淡季,等到五月份之后,这厘金还要上一层楼。”
一名帐房在孙传庭身边详细的解释着这几个月在运河上到底收了多少银钱,看的孙传庭笑容满面,但这表情却被藏在铁面之下。
现在他们并不是在济南城,而是在济宁,而且还是在临河的一家酒楼二楼上。
在济宁城中,临河的地段只要不是漕运码头那繁忙地带,那都是最好的地段,多是豪商巨贾,以及勋贵官宦的宅邸和产业。
除却寒冬,其余季节在河边凭水临风,看着河中千帆过尽,的确是惬意之极的享受,孙传庭所在的这个酒楼,是济宁城中懂得享受的人的首选,生意也是做的矜持牛气,寻常百姓就算是有钱也进不了门,只有这酒楼主人下过帖子的才有资格。
当然,这么牛气的生意也不是寻常人能做的,这连个名字都没有的酒楼背后的大东家,就是文如商行的孔三德。
这无名酒楼今日间是被人包下来了,一楼那边全是穿着便装的护卫武士,李孟和孙传庭以及几名亲随则是在二楼。
那边几名灵山商行转成的税丁帐房在那里和孙传庭介绍设卡之后的收入情况,这动议虽然是刘福来提出,但老太监不愿意出府,所以临行前,把这件事交给孙传庭,让他核实检查。
别看这大明的农业在很多地方是近乎半崩溃的状态,但在江南和京师,商业却有一种畸形的繁荣,作为物流主干线的运河,自然是日出斗金。
当然,这还是这仅仅在济宁段收钱的缘故,若是在扬州、镇江甚至是苏州设卡,所得还要远远超过。
不过,即便是这样,几个月的厘金收入还是让孙传庭喜上眉梢,连带着几名税丁的帐房也都是跟着笑容满面。
李孟坐在另一边,尽管看不到孙传庭的表情,可还是能感觉到他的那种高兴劲,这样的表现让李孟心中很是高兴,这说明孙传庭愈发的融入胶州营这个团体。
听着楼下有车夫吆喝着停马的响动,一名在楼下的卫士扬声吆喝道:
“老爷,孔老板来了。”
“快请孔老板上来。”
李孟回答了一声,身后一名亲卫走到那几名帐房面前,低声说了几句,那些帐房留下一名,其他的人都是跟着走下楼,楼上除了一名亲卫之外,其余的人也都是跟着下去,孙传庭冲着这边点点头,自己拿起账本仔细看起来。
听着楼梯的木板吱嘎声响,动静比方才众人下楼的时候还要大些,没一会,这孔老板孔三德已经出现在楼梯口这边。
看这孔三德的模样,貌似比上一次见他还要胖了些,不过脸上却没有了那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这人一上楼,看见李孟坐在正当面,态度很是恭谨,扑通一声跪在楼板上,孔三德这一跪,声势当真不小,整个酒楼都好像是颤了下,李孟嘴角禁不住挂上了一丝笑意,开口调侃说道:
“三德,这才几日不见,看着可又是胖了不少啊!”
顿了顿又是继续说道:
“你我的交情,就不必搞这样的虚礼,今后私下见面,不要这样了,把孔老板扶起来!”
身后那名亲卫连忙上前搀扶,孔三德磕了几个头问安之后,这才是在那亲卫帮助下喘着粗气站了起来,别看礼行的周到,话却说的很随便:
“大帅,快别寒碜我孔三德了,小的被府里从管事的位置上拿了下来,天天闲在家里,不愿意出门,变着法的吃,还能不胖吗?”
说这话的时候,孔三德脸色可比方才要亮了不少,全是欢欣喜意,李孟如今的地位他是明白的,却跟自己这么随便的说话。
而且孔三德也明白,对方这么说话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完全就是和一个相熟交好朋友的交谈,以李孟这样的地位,在山东有几个人能被如此对待,就算是整个天下又能有几个人有这样的待遇。
心中明白,嘴上说话虽然放得开,可实际上也是很注意这分寸,孔三德又是笑着说道:
“三德这么胖,出门不太方便,大帅升镇东将军,纳妾这几件大事,三德都没有去参加,听说是盛况惊人啊,没看到真是遗憾,不过等大帅想必就要封爵,这美貌的小女子想必也不缺,等大帅接下来的升官,纳妾,三德一定过去捧场。”
孔三德也是孔府中的异数,他们府上的子弟人人道貌岸然,满嘴的之乎者也,只有他完全是个商人的模样。
这说话办事也都是圆滑异常,让人听着也感觉到舒服,尽管你也知道他是在奉承讨好,李孟哈哈的笑起来,伸手指了指这个大胖子。
方才这番话说的风趣,又是善祷善祝,听着让人高兴,也没有失却分寸,那边低头看着账本的孙传庭也是转头看了这孔三德一眼。
做商人真要有八面玲珑的本事,孙传庭的动作立刻被孔三德察觉到,他本就是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连忙站起来问好道:
“这位就是公孙先生吧,今日初见,幸会幸会。”
带着面具的孙传庭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冲他点点头,孔三德这等和胶州营关系密切的大豪,对胶州营之中的动向也是了解的很清楚,自然知道在去年年末的时候,李孟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带着铁面具的亲随,地位极高,隐约有军师的地位。
这次见面,孔三德自然也不敢怠慢,抓住这个机会问了句好。他正在这边八面玲珑呢,却听到李孟在身后说道:
“三德,在家闲了半年吧,估计你休息也休够了,将来有什么打算?”
听到李孟的询问,孔三德朝着椅子里面靠了靠,把屋子的气氛调动起来,人人哄的高兴,而且李孟的态度又是对待朋友的态度,让他也是轻松不少,略有些懒散的回答道:
“不怕大帅笑话,先前管着个偌大的商行,整天操心忙碌,也闲不下来,这段日子过的别提多舒服了,家里面三十多个美貌婆娘养着,几辈子花用不尽的钱财,宁阳和泗水的大庄子,还要什么啊!”
他描述的这个日子还真是豪商的奢靡生活,在楼上的孙传庭和李孟身后的那名侍卫心中都想:这胖子过的真是舒服,李大人(我家大帅)过的可是比这个清苦太多了。
那孔三德说的惬意,李孟却笑着反问道:
“少说这个胡弄,我是明白的,你这等忙惯了的人突然闲住,恐怕是身上难受,心里也不舒服,跟我唱什么高调!”
“……大帅英明……这文如商行小的接到手中的时候还只有五间铺子,就在济宁城、滋阳城和曲阜三个地方,就是为了给府里置办采买精细东西的,到了小的手里,这才一步步的折腾到今天,这几年托大帅的福,做到了今天的地步,可府内的那些人,不过是因为小的说了几句公道话……毕竟是小的也是孔府的人,还能怎么样?”
孔三德说这番话的时候,有几次都是忍不住想要骂,不过好歹没有出口,想必这些话憋在心中很久,却一直没有地方说,也只有在李孟这边才方便开口,说完之后,脸上全是萧索。
但这真实情绪短暂的发泄出来之后,孔三德马上又是换了副笑脸,嘻嘻笑着说道:
“从前忙碌的时候,就盼着能闲下来几天,现在闲下来才知道真舒服,小的有钱有田,又有大帅做朋友,在这山东太平到老,估计是不愁的。”
说道这“朋友”两个字的时候,孙传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这种话未免有些失礼,很难想像是孔三德这种八面玲珑的人口中说出来,不过发现孔三德正在偷着看李孟的神色,禁不住无声的一笑。
这孔三德想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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