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给淮扬军陈六,让他在正阳镇呆着,南直隶那么大的地盘,山东兵马理应多负担些责任,同时给扬州的方二去封信,让他帮忙操办淮扬军的军需补给,具体的让灵山商行的人去谈。”
袁文宏站着在一旁的长桌那边记录,李孟说完,他也就是写完,拿起纸张吹了几口气,让墨迹干掉,递给李孟确认,如果确认,就会形成公文,用印之后拍信使传送各军,李孟下令的时候,孙传庭一直在边上仔细听着。
李孟这边马上就要发文下去,孙传庭沉声地说道:
“大帅,眼下这只是形势,还没有出确切的结果,大军既然已经是到了布置,不妨再等等,没有什么害处。”
李孟做事,无论什么都好,不过在一些细节上,却总是显得操切,这让孙传庭这种督抚重臣出身的人物很是不明白,为什么做到这般局面的俊彦,在这些细节上却好像是有些孩子气,原因倒是无他,现代人过来,有些潜移默化的节奏一时半会改变不了。
孙传庭所说的也是切中要点的明言,大军的布置已经展开,目前再有什么变动,突然消耗粮草费用,这未免太不必要。
谋主这边一说,李孟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马上就开口说道:
“青州军两万兵马就地驻扎,高科统领的五千兵回淮安府,陈六的兵马在正阳镇也不要死守,适当的向张献忠和革左五营施压!”
与其说是主簿,倒不如说是李孟身边的首席秘书,不过袁文宏可没什么怨言,山东的文人,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有这般的好运气。
这边更改命令,袁文宏也不含糊,一张张纸直接把下的命令拟好,一封封的让李孟确认,边上自然有掌印的亲兵拿上印信来,盖印,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
李孟所在的酒楼,外面的快马加急传信的骑兵信使,都是随时做好准备,三班轮值的,这边命令下发,立刻有人接了,急忙跑下去,一会的功夫,就能听到外面的马蹄声急促响起远去。
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的这段日子,还是会很悠闲,但是李孟却一点没有享受的心情了,同样是可以预见的,他这一盘棋,天下英杰并没有按照他的想法来走,准确的说,是朱仙镇官兵懦弱和无能实在是超过了他的预料。
禀报完消息之后,闲杂人等都是退了下去,黄平也看见李孟的神色并不是太好,也不愿意在屋中触这个霉头。
他刚要躬身行礼退下,就听到身后李孟闷闷的开口说道:
“抓个郑家的人来,要最近出过海,知道些底细的人物,不要让郑家人知道,他们问起来,咱们就说不知道。”
这个命令下来,却正是黄平这边的活计,连忙的答应下来,转身出门去办了,等人都散去,屋中安静,李孟用面沉似水,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明显是有些郁闷,孙传庭暗自笑了下,这位大帅,也就是这个时候,才显出来和年纪相称的表现。
孙传庭走到李孟跟前,肃然的作揖为礼,开口温和地说道:
“大帅,不必懊悔,这时局本就是难测,此次不成咱们谋划下次也就是了,说句市井中的话,咱们山东,等得起。”
李孟缓缓的呼吸几下,回答说道:
“多谢孙先生开解了,李某的确是心急了些,既然大局已经如此,这济宁也没必要呆了,咱们回济南!”
眼下的逢猛镇,可是个了不得的地方,他是山东盐务的中心,也是灵山私港靠着的第一个市镇,更不要提他是镇东将军、山东总兵李孟的起家之处。
盐商、海商还有在私盐和走私这上面发财的各色人等,还有山东、南直隶的那些大商行的分号,让逢猛镇的市面异乎寻常的繁荣,酒楼、青楼、赌坊各种只有在大城市才能看到的销金之地,全能在这里看到。
还有因为海商输入的各色西洋玩意,南洋、倭国、高丽的女人,更是让这里有了些江南独有的奢靡之气。
而且有一点很重要,在这里胶州营确保安全,并且没有任何差役税吏来骚扰,这就等于此处是背靠自由港的城市,而且还有那些自由港所有的绝对安全。
灵山商行早就是在盐务和海上贸易上赚够了银子,这些市面上的利润,也就看不上眼了,再说,许多店面本就有灵山商行的股份在其中。
如此如此,结果在这逢猛镇的市面上,除了盐商、海商以及相关的人,还有许多山东大户人家的子弟,特别是济宁州一带的豪商,都是愿意来这销金窟一掷千金,这边一切都是不逊江南不说,那或有或无的异国味道更是勾引人。
小小的穷苦镇子,不到十年,已经成了山东境内一等一繁华的所在,许多人也都是一飞冲天。
李孟刚贩卖私盐的时候,去和一个扣下马罡的骰子铺老板打交道,就是前倨后恭的张屠户。
这张屠户如今也是非同凡响的人物了,在逢猛镇上属于大人物之一,家财万贯,两个青楼,三家大的赌场,镇上的人看见他,也要客客气气的叫声张爷、张员外。就连来回跑灵山私港的船主、水手们,也知道在张员外的赌场之中赌钱,不怕有人蒙骗,不怕有人设局,没人敢闹事。
张屠户的赌场不分昼夜,一直是人声鼎沸,灯火通明,在里间有个门帘,那是赌坊管事们呆的地方,寻常人不让靠近的。
现在这门帘微微的被挑起,镇上的张员外,当年的张屠户满脸全是谄媚讨好的神色,小声的指着外面一个人说道:
“大人,他就是郑家的一个船头,前天刚下了船。”
……
第352章 抓舌头,意外消息
这等海上行船的差事,死活不是自己做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海龙王收了,赚来的钱马上花出去抓紧享受这快活才是正事。
郑家这些船上的管事的、干活的,都是些快活一天是一天的人物,在福建安平那边,郑芝龙自己的府邸是富丽堂皇,但下面的建设搞得很差,下面的人花钱也没有个花的地方,这山东的逢猛镇正好是对了他们的胃口。
不管赚了多少,下船之后,在镇子上狂嫖滥赌,一文钱都不会剩下。
这位张屠户开设的赌坊和青楼之中,到处都是这样的角色,有的是郑家,有的是其他处的海商,都是放浪形骸之辈。
被张屠户指着的那名郑家船头,也不知道应该说今天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平日里都是在赌坊里面输个精光,今天却大杀四方,狠狠的赢了一笔银子,心满意足的从赌坊里走了出来。
手中有了银子,就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把这笔钱花掉,兴高采烈的走在街上,这时候已经是凌晨,虽说很多店面都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过在街上的人已经是稀稀落落,看不到有什么人了。
还有几辆拉着柴草的大车经过,不知道是给那家酒楼送第二天用的柴禾,车上的柴草堆的好像是个小山一般。
郑家的船头拿这个口袋,里面全是赢来的银两,和这些柴草的大车侧身而过,如果有人盯着那郑家的船头看,就会发现个很诡异的事情,他和那柴草大车擦身而过的时候,再也没有从另一边走出来。
那大车上的柴草堆的那么高,就算是塞进什么东西,也根本看不出来。
“你们瞎了眼睛!!竟然敢在逢猛镇哪里动手,你们这些狗才,就不怕李二郎灭了你们九族!!”
这名郑家的船头被困在一把铁椅子上,脑袋上罩着头罩,完全不知道外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被人打昏,醒来之后就在这地方了,隐约听见周围有海浪的声音,但却是在市内。
周围人走来走去,却不知道是什么人再走,这种睁眼瞎的状态更是让他惊吓之极,他敢拿着那么一包银子,大摇大摆的在深夜行走,就是因为逢猛镇有李孟来保证绝对安全,本来以为无事,谁想到却遇见这个。
郑家的船头也是船老大也是海盗,也算是亡命之徒,遇见这样的局面,第一个反应不是求饶,而是大声的喝骂威胁。
谁想到自己这话才喊出口,那边一盆水就浇了过来,水很烫,但还不至于伤人,浇到身上极为的不好受,那船头的叫嚣顿时是小了不少,就听到一个人恶狠狠地说道:
“再他娘的吆喝一声,老子用开水泼你,让你个杀才变熟了。”
这威胁可真是可怕实在,郑家的船头立刻是闭嘴不言,听着屋中人还在那里继续的忙活,隐约能听见隔壁那边的确是在烧水,还听见铁器相碰的声音,的确不是什么好征兆,而且方才说话的那人,口音是地道的京师官话。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京师那边的人和山东有什么关系,郑家的船头半晌才迟疑着开口说道:
“几位好汉,小的在张家的赌坊也是赢了些银子,随身还带着些,若是不嫌弃,好汉全都拿去就是。”
一开口说话,听着对面安静下来,这船头心中觉得有门,又是客客气气地说道:
“小的是在海上行船的,来这逢猛镇也就是寻个快活,和几位好汉,肯定是没有什么恩仇,麻烦各位再一棍子打昏了小的,丢在外面就是。”
这船头也是光棍,眼下这局面,也只能是求保住自己的性命,钱财身外物,而且郑家的这个船头也想得明白,就算是想要报仇,都找不到仇家,只能是告诉逢猛镇的胶州官兵,等着他们给自己出气。
安静了半晌,才听见对面有几个人嘿嘿的笑出声来,有一个人开口冷声说道:
“这个南蛮倒是懂得做事,不过这次大爷们可不是来劫道的,郑老三,你的事情发了!!”
郑氏一族,在福建可是成千上万的,这郑老三和那郑芝豹没什么关系,不过是家中排行而已,穷人家不起名字的也是多数。
一听到郑老三被对方叫了出来,这船头顿时是浑身一个激灵,对方的口吻他可是大概听出来了,这分明是衙门官差的口气,郑家虽说现在也有官方的身份,但所作所为,要是深究,都是灭族抄家的罪过。
“咱们是京师镇抚司出来办差事的……”
报完这个名字,看那郑老三连个反应也没有,对面那人又是狞笑着解释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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