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之政,难得就难得在能和屯田田庄结合在一起,山东各处都没有李大人经办的好,今后除却山东之外,这等政策还要推广到其他的地方,通晓此法的官吏应当多加培养,然后散布各处。”
开封城周围的屯田田庄的出色之处就在于,它不光是收拢了流民,安定了地方给军队提供了兵源和粮饷,而且还和开封城建立了一种供需的关系,开封城的人口基数巨大,产生的各种需求也是巨大。
屯田田庄生产,开封城和几个县城消费,然后屯田田庄把赚来的金银在投入生产,周而往复,形成了一种良性的循环。
当日见河南巡抚李仙风看见城内的居民吃用补给都要从黄河上的船队运输中得来,而屯田田庄的生产剩余却在仓库里储存,本地的驻军根本消耗不了这么多的物资,还不如互通有无。
胶州营的规定是严格无比,屯田田庄的这些庄头也不敢自专,甚至有人给镇守开封城的袁时中说道‘这李仙风心怀叵测,妄图动用军姿,将军可要盯紧点……’,这河南巡抚李仙风还真是想要做出个样子来,特意写信给齐国公李孟,商议这些事情,结果山东几名掌管民政经济的大员合议之后,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这才是推广开来。
经过这一件事,李仙风在李孟心中地位也是提高了不少,今日的嘉奖言语也不是没有原因。
除却山东本地的屯田田庄官吏之外,山东向南各省有许多富裕繁华的城市,在这些城市之中的官吏做法和田庄自然不同,培训这些官吏的地方这开封城自然石最合适的地方。
对这个安排,河南巡抚李仙风自然是喜不自胜,既然是投奔齐国公,做那新旧鼎革的大事,如果事成之后,还是这河南的巡抚,意思未免不大,可这培养官吏散布各处,等于是门生故旧遍天下,这又是怎么样的前程。
简单说了几句,李孟又是开口吩咐道:
“本公接下来还要有些兵事要商议,李大人先回去吧,军资输送,安抚民心的事情还要多多的拜托李大人操办,再有,本公来到开封之事,还请保密!”
听到李孟客气的说话,李仙风却也明白这是下逐客令了,连忙躬身告辞退下。
李孟此次来开封,入城的时候还是化装成了一名来自山东的豪商,进城之后却是找了一家大户住下。
这大户就是山东盐帮布置在开封城的隐秘据点,就连灵山商行的分店,还有山东盐帮负责这个区域的负责人也不知道这个据点,完全是为了紧急的情况启用的,这次也是用做李孟的停驻之地。
外面看这大户人家也是平常,宅院也就是三进的样子,周围民居不少,可实际上这片区域,都是被山东的来人用各种手段买了下来,彼此之间打通,要不然可真是容不下齐国公这么多人。
河南巡抚李仙风这个级别的官员,为表现自己的礼贤下士,李孟少不得要送到门口,客气分别。
回到屋中之后,素来是雷厉风行的李孟却没有派亲兵去召集将领商议兵事,李孟把屋子中的人都是给遣散了,自己孤独的坐在屋中。
李孟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长叹了口气,仰头看着天棚,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他感觉不到什么兴奋,只是疲倦。
对于有这样的心态,李孟也是觉得不对,自己才三十多岁,又是大战在即,怎么会有这样的老人心态,真是让人不可理解,如果刚来这个时代就是如此的心态,那么肯定不会召集众人去贩卖私盐,夜入那巡检的宅院中去杀人,更不会有后来孤军追击鞑虏的兵马,可为什么现在却疲惫了呢?
李孟还记得去胶州城上任的时候,被匪徒半路截击的那场战斗,看着箭簇朝着自己急速飞来的,那个瞬间,李孟永远也忘不了,他恍惚记得自己当时先是如坠冰窖,然后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那种人在燃烧,战意激昂的状态,李孟沉醉在其中,可随着时间的推进,这样的状态却再也找不到了,每逢大战,自己都是端坐在马上,立在帅旗之下,指挥各部,甚至是在济南自己的国公府中,根据各处送来的情报发号施令。
手下十几万兵,几百万民,天下瞩目的大人物,似乎就应当如此,若是亲临战场,手持刀剑与敌格斗,那才会让人笑话。
只是,只不过,这样的状态,太无趣了,李孟前世不到三十,来到这个时代也不过是十几年,算计起来也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而已,李孟却觉得自己的心态好像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目前的征战天下,好像是目标很清晰,又好像是目标很模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干,难道是为了儿女。
李孟出发的时候,他的行程保密,不过对自己的妻妾却不会隐瞒,女孩们想必也会懂得保密。
胶州营这次出击河南的意义为何,参赞机要的几位女孩心中都是有数,可也知道顺军、明军的主力集结在河南之地,此去兵事凶险,自己的夫君是一军主帅,实在是让人担心,就算是木云瑶和颜若然都是坚强之人,可也免不了临行洒泪。
战局千变万化,不过李孟却不认为自己会出现什么危险,对妻妾们的悲伤和不舍也就有些不耐,但不会表现在脸色上。
可有件事,李孟记得很清楚,后院这边都是自家亲眷,李宏和李武却感觉不到什么悲伤离别的气氛,小孩子不知道轻重,大人们也是瞒着他们李孟要去往河南的消息,李宏很喜欢这个弟弟,逗着李武在院子里到处乱跑,两个人没心没肺的哈哈欢笑,倒是把这离愁冲淡了许多。
李孟看见孩子们,心中的那股不耐倒是一扫而空,上前一步,轻轻的把颜若然和木云瑶搂在怀中,低声说道:
“不过是去去就回,怎么这么悲伤。”
颜若然在李孟的怀中没有出声,木云瑶却带着哽咽说道:
“夫君常年在外,好不容易这段时间一起团聚,这又是要出去,真是……”
李孟轻柔的抚摸木云瑶的后背,抚慰说道:
“山东也未必是长呆的地方,这次出去,正是为了今后的长久相聚。”
话说到这里,点到即可,倒也不必细说,不管是搂在怀中的颜若然、木云瑶还是站在身后的顾横波和柳如是却都是被李孟所说的这个辉煌架构震了下,一时间浮想联翩,她们突然发现,自己距离这个真实的梦想是如此的近,几乎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步。
把女眷们安慰住,李孟松开手,转身蹲下来,招呼在那边跑的两个孩子过来,所谓艳福慈母,不管是李宏还是李武,对自己这位威势自生的父亲都有些畏惧,这一招呼,两个人收了笑容,怯生生的走过来。
对着孩子们的这种态度,李孟也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拧了拧李宏的腮帮,又是摸摸李武的头顶,笑着说道:
“这次回来,想要为父给你们带些什么吗?”
他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一个五岁,一个一岁多一点,从来没有出过济南的两个孩子,能知道什么河南特产不成,当然不会有什么回答,李孟也不追问,只是站起来朗声的笑道:
“我给你们带天下回来吧!”
……想到自己的家眷子女,总归是心中愉快不少,门外的亲兵通报“袁先生到”,李孟摇摇头,自己的思绪也是中断了下来,但那种疲惫无力感却仍然没有消除。
为一件事情奋斗,奋斗的过程让人激动,让人昂扬,可目标近在咫尺的时候,却不知道将来该干什么,一种颇为无趣的感觉。主簿袁文宏此时是最忙的,各处安排,情况的联络,都要通过他这个联络员进行,李孟朗声应了一句。
亲兵们替袁文宏打开了门,袁文宏一走进门,却看见李孟以一种很松垮的姿势坐在那里,看见自己进门,才挺直了身体恢复了平时的军人做派,袁文宏也看见李孟的神情有些萧索。
难得见到大帅会是这般的模样,袁文宏心下诧异,他却不敢有什么疑问,只是低下了头,躬身走了进来,怀中抱着文案,肃声开口说道:
“大帅,各处的回信都已经是到了,那边也已经是过了偃师准备上岸了。”
李孟呼了口气,用手拍拍额头,理理思绪,这才是开口询问道:
“这边各处布置的久,你这边叮嘱亲兵营,保证各处的快马往来,莫要耽误了消息就成,然后今日送给河北军一封信,让张江转交给高第。”
袁文宏点头答应,连忙取出了纸笔走到边上的书案铺开,李孟稍微沉吟,就是开口说道:
“高第,我不想多杀汉人,你或者是领一参将衔去草原打满鞑,或者是去死,见信回复,不回复就去死!”
袁文宏面无表情的把信笺记录完,送到李孟手中看完确认,取来李孟的铜印盖上,然后当面火漆封装,李孟拿出腰间的匕首倒转,印在火漆上,袁文宏接过然后装在了木匣中,这是急信的手续,等下直接就是亲兵营某人过来领信然后骑马去往北方。
尽管大战将近,可李孟这居中调度的却已经是安排好了很多的事,目前开始运转,他关注的反倒不宜太多,袁文宏简单确定了几件事,就准备告辞离开,从进来的时候看大帅的心情很沉重,还是不多叨扰的好。
“袁先生,你可知外人如何评价咱们山东?”
袁文宏一愣,倒是隐约猜出几分李孟的想法,稍微斟酌下,开口说道:
“山东兵马应时而起,乃是英雄出世,救黎民于水火之中,自然是万民敬仰,众望所归。”
让一名山东名士能说出这种不太通的词语倒也不容易,李孟却也是自知,眼下各方势力彼此厮杀,遭殃的都是百姓,保不准这顺军控制下的百姓如何的仇恨明军,胶州营也是过来与顺军为敌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李孟也从清查司在各处打听来的消息中知道,就连屯田田庄之中,也经常是有人口出怨言,认为是屯田户如同牛马。
话说到这里,李孟又是沉默了下来,一边的袁文宏低头噤声,只感觉到浑身发凉,也不知道今天的大帅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可他知道,要是一时应对不慎,对自己就是杀身之祸。抬头偷瞄,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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