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有些可笑,那天李孟为了说亲做媒把这位举人请过来,谁想到对方居然跟放炮般通通的畅谈的一番天下大势,说完之后双方都是有些尴尬,然后说媒的结果也是极为的不理想,李孟还想设宴招待感谢,却都是被对方婉拒了。
自逢猛镇回到胶州城的第二天,李孟让宁师爷写了帖子去请周举人,这次也不设家宴了,直接就是在少海楼宴请。
读书人往往是豪言壮语说尽,一副指点天下,舍我其谁的风格,真要是事到临头又是疑神疑鬼,担惊受怕的状态,按照李孟的估计,这周举人那天说完之后,回家能不能睡好觉都难说,生怕自己所说的话被人报到官府去,那些话别说是举人,就算是进士也一样要掉脑袋了。
然后这周举人明知道事情尴尬却还是去知州衙门提亲做媒,也是有些害怕李孟把那天的话上告,抓住他的把柄的意思。以后李孟几次的宴请都是被周举人推却,这更是证明了李孟的心中所想。
少海楼宴请是众目睽睽之地,也是说明饮宴几方的关系坦坦荡荡,没有什么见不得人地方,另一方面,相对于李孟府上的简单饭食,那边确实是花样多些,口味也多点,宴请别人也算是足够档次。
果然,一听说在少海楼宴请,周举人没有什么犹豫就答应下来了,胶州城的人都是知道盐政巡检李孟应高密县的邀请去剿匪平乱,并且大获成功,稍微有些见识的人都知道这是有人要抬举李孟了。
至于那取得的功勋,很多人都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思,谁不知道那功勋只要是衙门和地方上对好了口径,一切都是简单无比。高密县和胶州城距离的很近,消息传递起来也是快,李孟当日在夏庄的故事很多人都是知道。
大破贼兵,斩首将近四成,这居然是和乱民悍匪真刀真枪大战之后的功绩,明白些官场关窍的人都明白这实在的东西意味着什么。手里有钱有兵,有实实在在的功绩,看这抬举,应该是上面有人扶持,这几个条件拼凑在一起,都只是说明一点,李孟要飞黄腾达了。
所以,周举人心中的忐忑和担心也是消去不少,取得代之的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所都有的那种思路,有权有势之辈多认识些,总归不是错误的事情。
李孟骑马行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打招呼的人比平日里多了许多,那些打招呼的人脸上的表情也比从前多了更多的客气,多了更多的笑容和谦卑。陈六和王海依旧是领着几名盐丁护卫在李孟身旁。
说起来这还真就是个运气,王海和陈六当时都是负责传令,到了最激烈的时候,都是被派去镇着收在夏庄之中的盐丁和庄民,虽说有功,但自然比不上外面那些打生打死的,所以他们两个郁闷归郁闷,却也没有主动和李孟提什么,还是在李孟身边做护卫,王海倒是想得开,跟陈六说“你我能在这里当个亲兵护卫也不错啊”。话是这么说,实际上是没有太大的意思,自我开解罢了。
还没有到少海楼,少海楼的林掌柜已经是小跑着迎接了出来,躬身施礼,亲自过来牵马,把礼数做的十足,并且告诉李孟,周举人已经是在楼上等候了。
上到二楼的雅座,这边都是胶州城的富贵之辈饮宴的地方,过来打招呼的地方比在街道上的时候还要多,李孟依旧是平日的那种和气模样,一一的回礼答复。
二楼雅座这边,虽说是中午热闹的饭点,可李孟所选的座位两侧都是空置,约定了饮宴的时间之后,巡检衙门花银子把这边的三间雅座都是包了下来,这样做最起码不怕隔墙有耳,当然也是上次周举人说话太过惊世骇俗,在这大庭广众的地方,还是小心为妙,免得招惹祸端。
盐丁掀开帘子,坐在桌边的周举人笑着站了起来,拱手为礼,实际上,李孟这边就算是有功劳在身,即将飞黄腾达的模样,可毕竟是武职,文贵武贱,一名举人倒也不必要这么客气。
李孟能看出周扬的笑容里面有几分尴尬,禁不住心里暗笑这些读书人实在是没用的事情想的太多,当下抱拳朗声说道:
“那日见面,和周兄颇觉的相投,一直想找个机会再次聚聚,今日才抽出时间,还望莫要见怪。”
“李兄哪里话,客气了客气了。”
“这雅间两侧都是空置,过道上有我的盐丁护卫把守,周兄不必担心隔墙有耳,这里安全的紧。”
听到李孟直接把话说破,周扬的神色虽然又是尴尬了几分,却没有那份拘束,反倒是放开了,直接是坐在座位上。
落座之后,少海楼早就是精心准备好一切,一看人齐了,酒菜立刻是被伙计送上来,李孟不是太善于言辞,说了几句客气话,也没有话题继续,这位周扬周举人看来是吸取了上次祸从口出的教训,也不多话。
第100章 胶州守备
结果两个胶州城算是有钱有势的大户,就在少海楼上闷不作声的吃菜喝酒,场面很是郁闷。
“前几日去高密剿匪,钱花的好像是流水一般,大小事情都要盐丁亲力亲为,才想起周兄当日的话语,真是字字精到。”
还是李孟先打破了这安静,周举人听到李孟的问话,浑身一个激灵,还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索性是端起杯酒一饮而尽,李孟看这举人欲言又止的模样,索性是又是开口说道:
“要有地盘,可是周兄有说这山东乃是死地,田地贫瘠,又太容易被人围堵,李某琢磨了许久也不知道所以然,请问先生,而今天下到底何处才是所谓立身之地?”
这话确实是太过实在了些,周扬的一口酒顿时是被呛在嗓子里,满脸憋得通红,连忙拿袖子遮住,咳嗽了半天,回过头来,却看到李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也不说话,所谓书生意气指点江山,周扬这等读书人,平素琢磨的就是天下大势,而今有人问到,回答可能酿成大祸,不回答心里实在是痒到了极处。
过了半晌,这周举人给自己又是满上一杯,仰头喝干,咳嗽几声开口说道:
“不说实在是难受,也罢,今天周某拼得被剐,也要说个痛快。”
李孟等着的就是这句话,笑着又拿起酒壶给对面的周举人倒满了一杯,悠然地说道:
“在这胶州城中,有我盐丁护卫着,谁敢把你周先生如何,我手下拿着的刀枪可不是摆设。”
“天下虽大,无非是东南西北,北面天寒地冻,东虏鞑子肆虐,不要说他,西边可供经营之所,无非是秦川八百里,可如今朝廷大军和贼军你来我往,杀来杀去,地方上人口锐减,已经是残破不堪,也不是根本所在。”
真是开口便惊人,李孟这么一问,还真是勾出来周举人满肚子的话语,李孟在那边凝神细听,唯恐漏了一句,李孟的这番举动,却是让周举人的谈兴更加的高涨,这诸葛亮也得刘备诚心诚意的求教才说的隆中对,想来诚恳好学的态度很容易勾起谈兴,这周举人就正是如此,清清嗓子又是说道:
“而今,未受兵灾荼毒的地方也只有是江南各处,只是云贵广西各处路途艰险,地方贫瘠,也不是什么长久的处所,四川一处虽然是有天险屏障,可进去之后,把外敌防住,也把自己圈死在里面。”
李孟这段时间也都是找书研读,听到周举人说到这里,他沉吟着插言道:
“这么讲,可去的地方无非是江南和湖广两处了……”
周举人刚要说话,猛听得外面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把话语一下子淹没了,李孟一惊,外面的几名盐丁也都是紧张的戒备,周扬更是惊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这时候外面有人高喊道:
“恭喜李孟李老爷高升,兵部的公文已经到了,还请李老爷下来接文啊!”
不远处的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盐丁们也没有阻拦,却是酒楼的林掌柜跑了上来,这掌柜的满脸都是热情的笑容,还没有进门就喊道:
“李老爷,不,李大人,京师兵部下公文,您老因为有大功,高升高升了。”
二楼雅座上其他的客人都是主动的过来道贺,楼下接下来却又是上来几名盐丁,脸上各个都欣喜的神色,见了李孟的面连忙开口解释究竟,原来兵部的公文直接在京师快马传递而出,直接到了巡检衙门的府第。
在那边主持的宁乾贵宁师爷看到这升官的文书,知道这是难得的大喜之事,也是巡检衙门盐丁系统这些人在胶州城扬眉吐气的好机会,一边好酒好菜的安顿下传旨的缇骑,一边安排盐丁买了鞭炮和红纸,很多人上街放鞭炮,宣扬李孟升官的消息,然后来少海楼寻找李孟回去接文书。
虽说对手下这么张扬宣传的举动有些不满,可李孟心中也是颇为高兴,那日在夏庄打生打死,还折损了一名弟兄,今日的升官就是回报了。
急忙要回自己的宅院,今天的谈话显然不能继续下去,周举人看到李孟升官,心中更是放宽了些,自己如此敞开胸怀,跟李孟谈论这种隐秘违禁的话题,双方的关系不管是现在还是今后,显然不会太差,对自己大有好处。
李孟要出门的时候,突然回头笑着说道:
“周先生,李某此时不过是个盐政的巡检,不入流九品的小吏,却和周先生在这里谈论天下大势,好像自己是总兵督抚一般的人物,先生你说可笑不可笑。”
这突如其来,毫无缘由的话语说的周扬一愣,随即就是回过味来,端着酒杯轻抿了口,举起和李孟示意,李孟哈哈大笑,快步走下楼去,管他从前如何,此时已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离开楼上的雅间,从二楼到街道上,凡是能打声招呼的人都是热情讨好的上前说一声恭喜,李孟则是一一点头的客气的回应,所以这路上当真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事情既然已经是确认,反正不用着急。
回到巡检衙门宅院的时候,在正厅的那位带来命令的锦衣卫,已经是颇为的不耐烦,这等官员任命的文书,如果是紧急或者是情况特殊,即便不是皇帝下旨,也会有缇骑快马出京传旨,这次可是秉笔太监刘公公的关系,当然要算是特殊的情况。
缇骑在京中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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