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看,估算了一下尺寸,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那这宿舍的格局都要变,像什么样子?回头让别人看见了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说着我翘起头看了看宿舍门,“这大热天的,你还关着门,就是怕人家看见?”
“瞎说,往年我也关着,宿舍里得防盗,进出的人太杂了,那些推销MP3的没准是小毛贼,笔记本、手机、钱包,都容易让人顺手牵羊,还有我的吉他,虽然不贵,可是有感情了。”
“哎,太热了,把门就开着吧,隔壁大滨那屋经常开着,我看他手头值钱玩意可多了,贼要惦记也是惦记人家。”
我撑起上臂想从他身上爬过去,爬到一半时突然四肢一紧一扣,整个人压到他身上,他惊叫一声,两个人跟玩蒙古摔跤似的搂一块儿拼起力气来。我能感觉到他灼热皮肤下的力量,手一滑插到他腋下挠了挠,他“噗”一声笑岔了气,立刻滚做一团开始叫骂,“你再挠我我踢你了啊!你再挠!你还挠!啊……哈哈……”
我感觉到我硬了,他也硬了,两个人停下了笑,宿舍里安静得只听得见呼吸声,隔壁屋在打游戏,魔法球轰炸,怪物惨叫,常伟成大叫:“加血加血!MT拉不住了,二组的法师注意输出!”
“行不行?”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他扭过头去闭上眼睛,然后点了点头,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我把他的脸掰回来,想亲吻他,结果他突然用手把我的捂了起来。
我递给他一个眼神“怎么了?”
“要不,等装了空调吧?太热了。”
我想起来一点儿准备也没有,隔壁屋的人都没睡,这样差的环境还是算了,刚刚只是头脑一时发热了。
我松开他,他突然跳下床去,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
门口恰好有人经过,漠然但是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
孟波做贼心虚,主动跟对方打招呼,然后抱怨天气实在太热,问他们装空调的话要不要打申请,怕宿舍楼线路老化,空调带动不起来。
我翻个身面朝墙壁,让汗湿的脊背对着电风扇吹吹,等了许久孟波没回到床上,扭头一看,他果然躺到对面去了。
我招招手,“你过来。”
他一动不动,半点反应也不给。
“你不过来,那我就过去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柜子那边,拿出另一台小电扇。
“这是要跟我分居了?”
他再次叹了口气,然后走到门口拍灭了墙上的电灯开关,黑暗中,他慢慢走过来,走到我的跟前,居高临下看着我。
我看不清他的面目,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突然他纵身一扑压到我身上,我一声哀嚎,然后听到耳边呼哧呼哧的笑声。他的笑很压抑,几乎有点哽咽似的抽气。
这样躺了一会儿,他还是有点担忧,“要有谁经过看见了,不好吧?”
“管他的,看见就看见,怎么?”
这样又躺了一会儿,他“嗐!”了一声,重新开了电灯,然后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年他妈住这儿时用过的围帘,比了比宽度,又从抽屉里翻出一盒大头钉来。
“嗳,过来帮个忙啊!”
我知道他是要在门上扯个布帘,“至于嘛?跟娘们儿似的。”
“怎么不至于?人家小夫妻住一块儿的,我看都拉帘子了。”
我乐不可支,蹿过去帮忙,“这么说,咱们这是要过夫妻生活了啊?”
“你少在那里贫,啊?”
“我南方人,不懂什么叫贫啊?哎,要不你教教我?”
他在那里坏坏地笑,肯定在想什么法子整治我,想了一会儿约摸否定了比较残忍的几种,最后只是专心地钉那帘子。
我比了比高度,在帘子的下方一撕,让它又短上了三十厘米左右。“拉这么长的帘子,还哪里来的风?”
我们对望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明天一定要去看空调了,有了空调,门一关,两个人在里面爱干什么干什么。
第二天刚一下班,我就冲出实验室,孟波早就在商场里看了一会儿,两个人打定主意要买正1。5P的,为了牌子打不定主意。
导购小姐巧舌如簧,说空调这个东西三分货,七分装,她手底下的安装师傅经验老道,保证给我们装了以后,半点噪音都没有。又说看你们是学生吧,上礼拜也来了两个医大的男生,装完了回去一宣传,好多人到这里来定。
我走上去牵住孟波的手,对导购小姐道:“我们不是学生,我们是同居关系。”
孟波愕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掸开我的手,然后尴尬地解释,“他这人有毛病,就爱开这种下流玩笑,你别理他。”
“别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人家才不会大惊小怪,是不是啊?”说着我勾住孟波的肩膀,神态暧昧。
导购小姐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拿出单子刷刷刷地开票,“那祝福你们哦!收银台在那边,现金刷卡随意。”
商场送货还挺快,两天后就把内外机送了过来,当天下午就有人来打洞安装。
孟波跑进跑出给两个师傅倒水喝,然后打扫了墙角的石灰粉,等我在那里拿空调板“滴滴”地上下调节温度和风速的时候,他已经把地上的纸箱子收到床下。
“干嘛不扔掉?”
“没听人怎么说的?要有质量问题,得拿纸箱子装好才让换货退货。”他抬头看了看宿舍门上方,“哎,那气窗还开着,你给我把那个椅子拿过来。”
我一边还在研究空调板里显示的功能,对着说明书左看右看,他见我半天没反应,就顺手把另一把椅子垫房门下了。
“晚上出去吃吧,都这个点了,做菜挺麻烦。”他一边爬上去,一边道。
我丢下说明书走过去,“哎,你小心摔着了,那椅子不稳。”
正说着,他已经关好了气窗,就在要跳下椅子的时候突然一个趔趄,我赶紧冲上去扶住他,最后人是扶住了,脚还是崴了一下,疼地他抱住膝盖“嘶嘶”吸气。
“怎么了怎么了?撞哪儿了,我看看?”
“我好像是赶上寸劲了,嘶——真疼!”
我把他扶到床前坐好,上上下下地检查,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还疼?”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膝关节,表情突然变得僵硬,然后欲言又止看着我。
“怎么了?”
“没什么?”
“真没什么?”
迟疑了一阵,他用一种不太确定的口吻说道:“我左边膝盖,好像这两天一直有点不舒服。”
我们对视了一眼,不详的阴云笼罩在头顶,他的脸色瞬间灰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难看。吞了吞口水,我勉强道:“你别自己吓自己,要不明天去做个检查吧。”
他低着头不说话。
我凑过去想要亲吻他,结果他跟以往任何一次那样,扭过头别开脸去。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那里是半年来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点肉,接着他翻起背心的下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指顺着正中那一道蜈蚣一样的疤痕一路往下,“我一直想,等我们中年发福了,两个胖墩墩的男人躺在一起,大概很不好看。”
那个很不好看的联想瞬间让我难过得要掉下泪来,想想看,中年发福这么可怕的事情,如今在我们两个看来,竟然成了奢望。
第二十二章:佛祖上帝和真主
我在住院部篱笆后面的一个长椅上找到了孟波,上午九点的阳光已经灼热异常,那长椅此刻并不在树荫里,他也不觉得热,垂头丧气地只是坐着。
他的脚边是撕碎的化验单。
我走到他跟前,他好长时间没有抬起头来,当我把手搭到他肩膀上时,他才顺势倒进我怀里。
“傻了啊你,这么热,都要晒融化了。”
“我让紫外线杀杀癌细胞。”他说完,“腾”一声笑开了,然后更紧地搂住我的腰,我感觉到T恤慢慢洇湿,潮热的气息一阵阵呼出来,在这样的高温天,腰腹处先是热,后来竟感觉出蒸发时的冷来。
“走吧,我陪你去办住院。”
他摇头,猛烈摇头。
“别耍性子,我跟主治医生沟通过了,他说你上次的检查还没有问题,所以病灶发展应该处于初级阶段,可以控制住。”
“上回切了我三分之二的胃,这次还要锯了我的腿吗?”他还是摇头,近乎神经质地摇头。
“没了腿,至少咱把命保住了。”
“如果保不住呢?”他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我不能再承受一次了!”
“孟波!坚持住,求你了。”我试图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眼泪滑过面颊,在这样的热天里,满额头满鼻尖满脖子的汗,那眼泪都感觉不到灼热,只像一条蠕动的爬虫。我努力滴屏住呼吸,想不出来这个时候还能说什么,最后只能告诉他——“我爱你!”
可是我爱他也没有用,爱是多么苍白无力的东西。
我们绝望地抱头痛哭,真正的痛哭,脚下踩着撕碎的死亡通知单,好像站在地狱的门口。
直到哭累了,他几乎要因中暑而晕倒,我把他背到身上,慢慢沿着那一排珊瑚冬青往医院外面走,如果时间能停在这里,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也没什么不好。
“我那时候跟你说的那些,什么‘想通了,都是命’之类的,是假的。其实那会儿我真觉得自己会好起来的,我又吃得下东西了,我的手臂上开始长出肉来,我有力气跟你扳手腕,我能把米袋子背上五楼给我妈。我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我打算着以后跟你好好过,等今年中秋的时候,如果合适,到你家里去看看你爸妈。我手头还有点存款,给你那房子装修一下,我跟你,还有我妈,咱们就住一块儿。要是你家里实在反对,我还想着其实你去结婚,我也不会怪你,你要还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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