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人家根本不想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
可是,实在是太寂寞。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就是小猫的叫声。无聊的时候想找人聊聊天,在QQ上,除了身边的熟人,也只有他一个网友可以聊。
每天下班都回到这里,看见卧室里那张铺着紫色床单的双人床,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
曾经在这张床上放肆地拥抱过自己,曾经在床边守了一整夜。这屋子里似乎到处都是他的气息,自从他离开之后,一进这卧室,颜景甚至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
紫色,总会让他想起那个名字里带着“紫”字的青年。
到了后来,实在睡不着,就把床单和窗帘全都换成了白色,连地毯都换了新的,本以为这样会好过一点,可还是没办法按时入睡,不管怎么刻意去遗忘,还是无法忽略想起戎紫的时候心底被牵扯一样尖锐的痛楚。
总是在深夜醒来时回忆起当年那些相处的场景。微笑着背着他走路的戎紫,大热天气喘吁吁跑来给他修电脑的戎紫,发烧时守在身边一整夜的戎紫,为了他认真学习做菜的戎紫,固执地说我会等你的戎紫……
年少时的戎紫,用单薄的力量守护他、等待他的心意,是那么的纯粹和真诚。
这一生中,再也没有人,会如当年的戎紫一样爱他。
Chapter36
颜茹在次年的春天顺利生下了两个小孩,颜景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姐夫正好陪在她的床边,夫妻二人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对视微笑的样子,看上去幸福得令人羡慕。
两人正在屋里甜甜蜜蜜说着话,颜景不好意思进去当灯泡,只好站在门外等。也不知等了多久,见姐夫出门去买晚饭了,颜景这才走进屋里,把带来的礼物放在桌上。
“姐,我来看你了。”颜景微笑着走过去,看见旁边婴儿车里的两个小孩,忍不住好奇心起,伸出手去捏了捏孩子的脸蛋。
那小孩儿被颜景一捏,突然哇哇地哭了起来,旁边一个也张大嘴巴跟着凑热闹,颜景没想到两个小家伙这么爱哭,顿时手忙脚乱地开始哄孩子,“乖,不哭,不哭啊。”
小孩比家里那只小猫难哄得多,颜景哄了半天,两个孩子倒是哭得更凶,像是在互相比赛谁哭得更大声似的。
颜茹看着他手忙脚乱哄孩子的模样,嘴角忍不住慢慢牵出个笑来。
她想起了小的时候,父母不在家,经常是由她来照顾弟弟。小时候的颜景也是个爱哭鬼,她整天抱着小颜景,哄他,逗他,被他蹭了一身的眼泪。
那时候颜景特别顽皮,总爱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她的脸,涂得她满脸都是奶粉饼干,还在那开心地拍着掌说:姐姐好丑,姐姐好丑。
颜茹每次都气得想揍他,可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笑得弯了起来,心里一软就是下不了手。
或许是小时候哭得太多,懂事之后,颜景就再也没有哭过,反而一直在笑。他总是一副没心没肺、潇洒自在的样子,整天带着一张笑脸没个正经。好像什么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什么事都入不了他的心。
可颜茹却觉得,他的笑里面似乎缺了点什么。
就像照在初雪上的阳光,明亮,却刺眼。
自从十多年前戎宇明离开后,他就变成这样了,过了这么多年,那种冷冷清清的味道,更像是刻进了骨髓里一般。
颜茹总觉得这个弟弟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捉摸。最近一年,他的生活突然变得规律起来,也不跟欧阳朔去酒吧鬼混,每天按时上下班,周末乖乖来医院看病重的父亲,好像真的洗心革面了一样。
可有时候,看着他一个人蹲在角落里,跟养了好久的那只猫轻声说话的样子,看着他抱着小猫时脸上的微笑,颜茹就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什么般喘不过气来。
*
两个孩子终于不哭了,颜景松了口气,扭过头来,却发现姐姐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忍不住问:“姐,你怎么了?”
颜茹笑了笑说:“你很喜欢小孩子吧?”
颜景伸手抓着婴儿车里小家伙柔软的小手,目光中满是温柔,“小孩子挺可爱的啊。”顿了顿,又玩笑道,“怎么?你生了两个还嫌不够,想继续生?”
颜茹看着他说:“我是说你……你不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颜景没有回答,神色平淡地继续逗着婴儿车里的小孩,那孩子被他逗得咧嘴笑了起来,两只小手抓住颜景的大拇指不放。
颜茹又说:“你跟朱莎在一起也有两年了吧?该定下来了。”
颜景淡淡地说:“不急。”
每次提起他那个女朋友,他都是这样冷冷淡淡的态度,颜茹自觉无趣,也就不多说了,屋内一时有些沉闷。
颜景聪明地转移话题:“对了,孩子的名字你定了吗?”
颜茹点点头说:“我跟你姐夫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叫颜晓坤,乾坤的坤。”
颜景微微笑了笑,把小女孩儿从婴儿车里抱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轻轻叫着:“晓坤。”
晓念那个名字,最终还是没有用上。
*
颜书中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在医院调养也不见起色,到了冬天腿脚更不方便,就直接转回颜家老院里住,请了一个家庭医生来照顾。
这天正好是周末,颜景朱莎和颜茹夫妇一起回家看望颜书中,颜书中身体瘦了一圈,神色憔悴,心情倒是很好,抱着两个小外孙在院子里晒太阳,笑眯了眼睛。
颜茹夫妇和朱莎在厨房里忙活,颜书中就把颜景叫到身边来。
他身体虚弱得很,这时候连说话都有些费力,每说一句话,都要停顿一下来调整呼吸,他躺在那张藤椅上,压低了声音说:“阿景……”
“你,总是,习惯去猜别人的心思……
“总想,让别人的心愿都能圆满……
“你……不累吗?”
断断续续地说出口,声音也因为疲惫而显得沙哑。短短的几句话,像是看透了儿子的一切心思。
颜景赶忙侧过头去,笑着说:“爸,您别操心了。我这不是挺好的吗?”
颜书中看着他问:“你觉得很好?”
颜景点点头说:“是。”
颜书中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回头去找两个外孙。
颜景看着他佝偻的脊背,想起年少时父亲挺直高大的脊背,心里一阵苦涩。
转眼就到了春节,这个春节,似乎是他们颜家几十年里最热闹的春节,颜景带着女朋友朱莎回家过年,颜茹也带着丈夫和一双儿女回家吃年夜饭,一家人欢天喜地包着饺子看着春晚,这样的除夕夜,以前根本想都不敢去想。
过完年之后,颜书中的病情渐渐有些难以控制,终于在三月份的某天倒下了,颜景想叫救护车,却被妈妈拦住,她说:“你爸不想再去医院。”
于是,一群人在卧室里守着老爷子,听他交代遗言。颜书中把颜景叫到床边,轻声说,“其实,比起你姐姐,我更放心不下的是你。你太好强,考虑的事情又多,总是把自己逼到死角……”
说到这里,微微笑了一下,拉起颜景的手握了握,“自己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没……研究明白么?”
颜景怔怔地看着父亲,他的头发全都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更显衰老,握住自己的手指已经渐渐的失去了力气。
他走得很平静,面容像是睡着了一样的安详。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颜书中不愧声名在外,出席葬礼的人多到数不胜数,他那些朋友们、学生们,在墓碑前祭拜了一整天,各个都要上前跟颜景和颜茹姐弟说一句“请节哀顺便。”
颜茹和颜景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人病得久了,家里人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姐弟两人只在墓碑前掉了几滴眼泪,跟父亲的遗像道别。
颜书中去世后就有律师来找了颜景,说是他父亲有些财产要转移,部分存款,还有世新医院的全部股份。颜景突然间变成了世新医院最大的股东,白少博如愿以偿当上了世新医院的院长,颜景成了心理科的主任,另外还兼职管行政,学校那边老师的工作就直接辞掉了。
生活渐渐上了正轨,如同冲破阻碍进入平原的河流。
朱莎等的男人终于回来了,跟颜景扮演恋人的约定也顺利结束,她走的时候微笑着跟颜景说:“这几年,你不累吗?”
颜景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继续抱着点点在沙发上看恐怖片看得津津有味。这也算是他无聊睡不着时的消遣方式。
他记得某个午后,父亲也这样问过他。
你不累吗?
自己当时强撑着笑脸说,挺好。
其实一点也不好。这样枯燥乏味的生活,一天一天,都像是在煎熬。从早到晚数着时间一分一秒慢慢的过去,一闲下来,心里就空虚得想要发疯。晚上睡不着的时候,无聊就把那些老电影一遍遍的放,想到今后的几十年都要这样独自过下去,他甚至怕自己会撑不住。
可是,这已经是他当初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了。
*
颜景突然想去收养一个小孩。
他现在还年轻,单身没什么问题,可总不能单身到五六十岁,下楼梯摔死都没人知道的孤独老人想想都觉得可怕。养个儿子或者女儿,至少将来有人送终。
他找到当年送走戎紫的那家孤儿院,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刚到一岁半,就被父母扔在这里。颜景看她缩成一团很是可怜,就拖人帮忙办了收养手续,把孩子带回家里来照顾,正式取名叫颜晓念。
“念”这个字,对于颜茹,是在纪念一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对于颜景,却是在怀念一份早已逝去的幸福。
家里有了小孩,时间似乎突然间过得飞快,颜晓念从一开始只会在床上滚来滚去,到后来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身体也在迅速的拔高,很快就能扎着两只马尾辫扯着颜景的裤腿当一个小跟班了。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