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之前,年晓米要按照张大夫的嘱咐泡脚。谁知道原来的足浴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浴室里一个巨大的木桶。
沈嘉文把水兑好,冲他笑了一下。
年晓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电话响了,他看见沈嘉文跑过去,声音压得很低:“……是……我刚才打电话你没接……没事儿,我就想问问,那个秋梨膏,我照着方子来,可是一熬就糊锅是怎么回事……”
年晓米竖着耳朵听了一阵,偷偷笑起来。
木桶里加了小包的艾叶和姜片,他把双脚放进去,舒服得直叹气。沈嘉文进来看了一眼,皱了眉头:“水不够,起码得泡到膝盖呢。”
可是再去烧水又很麻烦。
于是男人搬进来一个椅子,大刺刺地坐下来,把自己的双脚也泡进去:“这样就好了。”
浴室里水汽氤氲,年晓米缩了缩脚趾,有点羞窘:“你踩我做什么……”
“按摩。”
说是按摩,真的就是按摩,年晓米看着男人伸手在水下找到他小腿上的穴位,按揉起来。他瘦得厉害,一按就按到骨头上,很疼。
但是慢慢就舒服了。
他低头看着沈嘉文的手,沈嘉文却看着他的头顶,大病之后那里冒出了好多根白头发,看得人心里难过。他那时候要给年晓米揪了,姨妈拦着不让,说是弄不好越拔越多,只得留着。
年晓米看沈嘉文心情还好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把老板来电话的事说了。男人手下动作一顿,默然不语。
年晓米组织了一下语言:“呃……其实,这次是意外。我们小组里,接二连三地有人病倒,所以工作就都留给我了……这种事很少的。等以后,我的职位上去了,就没这么辛苦了……毕竟收入还是挺可观的。”
他住院的时候,老板带着同事过来探望,遇见了严先生的儿子。两个人交情颇深,王致知对他的老朋友有些生气。发生这种事,大家都不想,老板当场表态,去留看年晓米自己,要是留,以后的工作也允许他量力而行。毕竟是很出色的员工,也有惜才的意思在里面。
能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是很不容易的事,所里风气又比较开放,年晓米知道他如果换了单位,未必还能这么顺心。至于辛苦,也只是加班季辛苦些,平时倒还是蛮轻松的。
只是说服沈嘉文很不容易。
出乎他意料的是,沈嘉文在沉默了好久之后开口道:“你喜欢就好。但是有两点,首先,你现在还是得休息,等天气暖了再回去上班不迟。再有,加班也有个限度,要是再到这种程度,我去替你交辞职申请。家里不缺钱了,身体要紧。”黄丽丽家退回的赔偿款并不太多,但找人买回了那个估价可观的镯子送还回来抵债。公司年前做下了好几单大生意,利润也很让人满意,最难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年晓米松了一口气。
天气暖了得四月份以后了。在家休长假也挺好的,可以布置屋子,收拾花园。年晓米认真地盘算起来。
两个人正在闲话,浴室门开了,宝宝探头看了他们一眼,费劲地又拖过来一把椅子,爬了上去,把两个胖胖的白脚丫放进浴桶里。
沈嘉文失笑道:“怎么哪儿都有你?”
宝宝严肃道:“哪儿都有我哦。”然后扭头看年晓米,挺直了小小的胸膛:“小爸,你不要做那么辛苦的工作啦!我赚钱养你哦!”
沈嘉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不说不让你乱卖东西给同学了么!”
宝宝揉揉额头:“不是啦!是压岁钱有好多哦,都花不完……”宝宝的长辈大多都是沈嘉文的朋友,交情在那里,今年生意又好,给小辈压岁钱的时候很大方。小东西神神秘秘地宣布了自己压岁钱的数额,沈嘉文有点忧愁:“儿子,你掉钱眼儿里了啊!”
小家伙没能得到大人的认可,也有点委屈:“可是爸爸,你一直在钱眼儿里啊!”
两个大人哭笑不得。
热水很舒服,宝宝坐在椅子上开始打瞌睡,沈嘉文把儿子抱走安顿好。回来时看见年晓米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一本书。
沈嘉文凑过去,他抬起头,微笑了一下:“托阿姨买的,春天……我们找个园林公司,买点花种吧。”
沈嘉文打开手里的盒子,把一个东西往他脖子上套,随口道:“随便你,但是出力气的活雇人弄,别没事儿自己累自己。”
年晓米拿起那个坠子,缺了耳朵的白玉老虎被黄金镶起来,触手温润,在灯下微微发光。
年晓米想说什么,沈嘉文却轻轻伸手堵了他的嘴,笑道:“没有你贵。”
四月春暖,房檐下一对燕子飞来飞去。宝宝抬头看了一会儿,拍手道:“巢里有小燕子!”
年晓米沏了壶茉莉花茶,正坐在露台的藤椅上看一本园艺指南,闻言喜悦地抬头。谁知下一刻,沈嘉文拿着条薄毯子出来,不由分说地往他腿上盖,青年脸色一变,慌忙拦着:“不用……热死了……”
男人轻飘飘地斜了他一眼,年晓米不适地扭动了一下,蔫下去:“好吧……”
宝宝同情地拍拍年晓米的手。
诸事妥当,沈嘉文安心地在茶几对面的另一把藤椅上坐下来,抿了一口茶。
湛蓝的天空洁净澄明,远处苍绿色的林海在风里微微起伏。
年晓米低头看着手里的书,一片绿叶不知从哪里飘过来,顺着和煦的风,轻轻落在书页上。
他微微一笑。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2012年十月写到现在。总算是把这个坑平掉了。
希望大家也能像小米一样,守住本心,相信幸福,最后也获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