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听雨翻个白眼给他,头也不回练钢琴去了,肖邦叔叔的幻想即兴曲弹过,李听雨回过头来问他:“想听什么?”
刘知泉盘腿儿在沙发上吃果子看书,手上翻了一页,唱:“张老三我问你……”
“黄、河、对、口、曲!刘知泉儿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记得?!”李听雨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是弹了起来。
刘知泉看书飞快,又翻了一页,说:“我不记得没关系,你记得就好……”
弹琴的李听雨就笑了,手指飞扬,嘴里还哼着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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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下午刘知泉阶梯二连堂大课,上完以后基本就六点钟了。李听雨从学校晃荡到西苑师范来也就十分钟。抱着漫画书晃进教室,最后一排自己的专座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显得娇小的姑娘。
显然没听刘知泉儿讲课,手指在当年李嘟嘟同学画的键盘上不甚熟练的弹曲子,单用右手。
李听雨只好在旁边坐下,不忘伸长脖子望望他的大侄子。
头发有点乱,淡紫polo衬衫一边衣领往里折……李听雨摇摇头,心中学着老婶婶的口气长叹,还把老婶婶批刘知泉的名言想了一遍——不爱好的男人再贤良淑德还是娶不到老婆啊!
看完了刘知泉儿,李听雨撇头看弹琴的姑娘……哎哟,那指法乱得!
臭屁小孩儿李听雨看不下去了,点点桌面,说:“我求你了,大姐,卡农是吧?别毁这曲子了,就你这样真弹出来,听的人得郁闷死。”
那弹琴的姑娘,咬着唇儿死瞪李听雨。
李听雨会怕你瞪,从小到大,企图瞪死他的人多了去了!先不说小学的数学老巫婆了,教钢琴的欧老师也爱用这招,到现在李听雨李少爷还不是比赛不去、考级不来,您接着瞪我呗!还有下边儿讲台上那个刘副教授,他最懂行,知道瞪不了自己,改别的招数了。
姑娘说:“你来!”说罢往旁边移动了一个位子,把李听雨的专座给让了出来。
李听雨左手挠挠痒痒,右手放到键盘图案上,手爪子又细又修长,一看就是修炼钢琴和九阴白骨爪的好材料。李少爷嘴里低声哼哼,手指头动起来,弹了几小节,不屑的问人家:“直接给你弹最有名那段儿……”
姑娘扁嘴:“老娘能背这谱!”说话时目露凶光,衬着一脸小清新仙女儿样,把李听雨吓了一跳。不再看她,认真弹。
弹得姑娘面露笑容,抬手搭在李听雨肩膀上,扬下巴小流氓样龇牙说:“你就是传说中刘老家的童养媳妇儿吧?”
李听雨手上一顿,不开心,撇头看这个小清新气质的女流氓,“第一,童养媳是旧社会的陋习,早就取缔了;第二,我是站着撒尿的。大、婶你犯了两个错误。”说完抬左手推掉姑娘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继续弹卡农。
“哟哟哟,还不开心了!好,大婶儿不说你,弹呗,啧啧啧,这手艺得费刘老多少钱才能给学出来啊!”
“不干你事儿!”
“我羡慕一下嘛!小朋友别不高兴啊!”
“哼……”李听雨果断的不高兴了,收手,坐回刚才的位子,捞起自己的漫画看。
姑娘却不打算放过李听雨,移一个位子和他挨边儿,“刘老家的童养媳,看的什么漫画呀?给大婶儿看看。”
李听雨倏地站起来,声音超大的说:“刘知泉儿,你的女学生上课说话、调戏未成年少男,连书都没带,她的学号是02018,叫孙文婷,这学期别让她及格了!”
孙文婷啊字说了半个,看着李听雨手里自己的学生证,有口难辩。
教室里百十来号人大笑,刘知泉拿起点名簿,翻到孙文婷的,那红笔在上面做记号。前几排的学生看到刘老面不改色的做这件事儿,被震住了,赶紧坐直,生怕刘老笑眯眯的来问:“同学你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啊?”
这一行为从前排到后排,层层递进,没过几秒,一室清净,刘知泉说:“皮亚杰儿童心理学理论对基础教育教学的三点启示分别是……”同学们赶紧埋头笔记、勾线。
李听雨冷笑一声儿坐下,说:“大、婶。”
孙文婷捋捋刘海也冷笑一声儿,说:“童、养、媳。”
刘知泉一直一边讲课一边瞄最后那排的动静。孙文婷同学搭了李听雨的肩膀,刘知泉就更留心了,看样子李嘟嘟被欺负的够呛,刘知泉心底蛮认真考虑要不要给孙文婷同学好好记一个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回
“你不许说话。”李听雨一把抢过自行车的把手,“我要骑。”
“那……”刘知泉把东西放前面网兜,刚说了一个字,被李听雨瞪住,不说了,笑眯眯看着李听雨。
李听雨说:“我也不是真的要你让孙文婷大婶不及格,我……我不是故意闹你上课的,她欺负我。”
“哦。”刘知泉点点头。
“不过,我又欺负回来了,哼,想欺负我,没门!”一想到孙文婷咬牙切齿的模样,李听雨得意得很,“上来,我搭你回去。”
刘知泉摇摇头,“你就在操场边骑两圈,还是我带你回去,一会儿被警察叔叔捉住了,要被批评。”
“好!你等着我。”李听雨高兴了,这时候学生们都在食堂消磨,偌大的标准操场没两个人影,正好撒野。
话音落了,便箭也似的冲了出去,刘知泉甚至没来及“抢救”出放网兜的书和资料。
李听雨猛力往前蹬,车子极快就冲到了直道,平稳向前的时候,他忽然就撒开了双手,大张开迎着微热的晚风哈哈哈笑!
这边的刘知泉吓了一跳,可看着他车头稳当,心也就放下来了,看他笑得开心,自己心里也乐了。
李听雨呼呼在操场上蹬了两圈,嘎吱一声儿刹车到刘知泉面前,竖起一根手指头说:“再跑一圈儿,你等我啊!”
“好。”刘知泉自然答应。
李听雨又冲出去了。
这回不爽,骑了一半,操场边晃荡来孙文婷和同学几个。只见孙文婷蹦跶到跑道上来,痞笑着招呼李听雨,“童养媳!”
李听雨扁嘴,捏刹车冲到她面前去,“大、婶!”
孙文婷从饭盒里掏出一个卤鸡腿,瞬间变脸,诚心诚意的递到李听雨面前,诚心诚意的说:“童养媳,我错了,别再给刘老吹枕头风了,放过我吧!”
“嘻嘻嘻……”李听雨看也不看鸡腿儿一眼,撇开头笑得神气。
孙文婷凑上来说:“连续一周,每天一个行不行?”
李听雨眼睛发亮,道:“这还差不多!”这一回大方伸手拿了鸡腿,横着扯一口大嚼起来,蹬上自行车拿鸡腿的手挥一挥,囫囵着说:“原谅你啦!”
孙文婷追两步说:“音乐教育的小晚会,请你来参加,很多零食。”
“你又不是音乐教育的……”李听雨清楚得很,今天下午那个是语文教育专业的课。
“我人面儿广啊,来嘛,和姐姐弹《卡农》。”
“谁要和你弹,你弹得烂死了。”李听雨半个鸡腿儿已经吞下去了。
“那就你一个人弹,来嘛,姐姐带你玩。”
“嗯,那我来看看吧,不好玩儿我就走的。”李听雨想了想这样说,实则是动心了。参加人家的小晚会比在家被刘知泉儿逼着写作业好多了。
“童养媳再见,快去给你家刘老报道,人都急了,要走过来了。”孙文婷指指远远正走过来的刘知泉。
“大婶!”李听雨才不吃亏,回头狠狠喊孙文婷一句,果断了调转车头,放弃下半圈,原路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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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听雨往回骑,刘知泉儿就不往前边走了,等他骑过来。
“怎么……”本来想问的话在看到他一嘴的油腻之后,就不问了,一遍递纸给他擦嘴一边说:“人家把你收买啦?”
“不是。”李听雨接过纸擦嘴,顺便把车也交给刘知泉了,“我是看她诚心道歉,原谅她了!”
“孙同学本来就是个好同学,而且很漂亮不是么?”刘知泉当然知道孙文婷这有名的大美人。
“她才不是好同学,她说我是你养的童养媳,嘴巴缺德,人漂亮又怎么样?哼!”李听雨擦过嘴了,抬手把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爬上自行车后座,用站的,双手按在刘知泉的肩膀上。
站不稳,催刘知泉,“走嘛,快骑。”
“这样很危险,坐下来。”刘知泉还在消化“童养媳”三个字呢,李听雨又来事儿了。
“不,我就要。”
“待会摔了?”
“不会,上回都没有。”
“听话……”
“不,快走,我肚子饿了。”
“你刚吃了喊饿?!我才饿。”
“我在长身体呀!你要是饿着我,我就要告婶婶,说你虐待我。”
“……”刘知泉拿他没辙,只好骑上车,慢悠悠走起来。
没走一段儿平稳路,李听雨突然弯下腰来在他头顶上说:“跟你说个事儿,我想去他们音乐教育的小晚会,孙文婷请我去弹琴。”
“你想弹给别人听,为什么不去参加比赛呀?”刘知泉和欧老师都没明白,钢琴比赛到底是哪里得罪少爷了,就是不去。
“不乐意。”李听雨万年都是这句话甩过来。
刘知泉知道今天这话又算是没进展了,赶紧说:“好好好,准你去,我可以跟你一起么?”
“可以,要是人家不欢迎你,你就走开。”李听雨大方的很,“待会儿要买玉米馒头。”
刘知泉使劲儿蹬车,再拐两个弯就到馒头铺啦!
刚停下车,李听雨这小子就跳了下来,三两步冲过去,笑嘻嘻给人家比划要四个,嘴巴甜的要死,喊人家馒头铺老板娘姐姐。
这一声儿随风传过来,刘知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馒头铺老板娘受用的很,小豆沙馒头给了一把装进口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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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有一个最令人绝望的结论等在这里: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有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快乐?只好听凭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