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很累很累,陆巡慢慢闭上了眼睛。虽然钟启越用力地摇着他,但他没办法给他回应。
太累了。
终局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天气很好的样子,空气中浮动着好闻的味道,可是陆巡居然动不了,全身的骨骼都要垮掉的钝痛感。
有人叫着他的名字:“陆巡?醒了?”
陆巡无力地挥了挥手,希望她能看见:“怎么回事?”
朱槿站到了他的面前,仔细端详着他:“不错不错,果然是年轻力壮,这么快就恢复精神了。”
“到底怎么了?”陆巡好像经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一觉醒来,发现世界好像有了巨大的改变。
“你昨天差点撞车。”朱槿还是微笑着,不过笑容阴森森的。
陆巡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你倒好,睡一觉就成没事人样了。”朱槿慢慢走开。陆巡艰难地朝她的声音望去,那个女人已经坐到了旁边的藤椅上,悠闲无比。
“出车祸?”他继续艰难回忆着。
“嗯,你从金碧辉煌的门口撞出去,差点没被车辗死。”朱槿继续微笑,好像在说一只蚂蚁的生死。
陆巡眯起眼:“真的?”真是记不得了。
“当然是真的。早叫你不行就叫我,结果我冲出门的时候只看到一个笨蛋跑出去撞车,另一个笨蛋冲到马路当中叫魂,搞得路堵了半个多小时才弄清原来你这个惹祸精没死。”朱槿的声音还是冷冰冰。他却差点被哽住呼吸。
“我……怎么了?”又问了同样的话,实在是陆巡自己已经有些惊呆了。
“你好命,只是些皮外伤,连根骨头都没断。”朱槿的声音听来不无惋惜。
“哦……”然后陆巡忽然慢半拍地弄懂了她前面那句话的意思,小心翼翼问道:“你说的另一个笨蛋是……”
“你醒了就好。”她却自顾自地转开了话题。
陆巡没再坚持问下去,左右望了望,忽然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
“你是问你爸妈?”
“嗯,他们不知道吧?他们身体不好,你没告诉他们吧?”
“来不及告诉他们就知道了。谁叫你这个笨蛋那样子撞出去,市里电视台比救护车还早到,我只来得及叫人把他们架住,你爸妈就得到消息过来了。”
“现在呢?”陆巡急切起来。
“在外面呢。应该是在训人吧。”
“钟启越还在?”他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
“行了吧。他把你打成那样子。”朱槿竖起眉头来。
陆巡沉默了。
他突然想起来了。
本来不该问的,但陆巡终于忍不住了:“他……没事吧?”
朱槿看着他的脸,升上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阳光很好,朱槿非常愤怒,结果把不知道哪个人送来的水果篮里的倒霉苹果抠出了一个个指甲印。非常可怕。陆巡瑟缩着,还好自己现在是病人,她应该不会掐人……
结果半个小时后,她把那个可怜的苹果砸到了可怜的陆巡的脸上,冲到他面前竖起手指头:“我警告你,陆巡,你不把你这条贱命当命看,好歹也要想想你家里那两个老人。我算受够你这副薛宝钏苦守寒窑的样子了!想要的东西就伸手要,不要的贴过来也给我踢出去,那副唧唧歪歪的样子我看了难受!”
陆巡看着她竖起的那根手指头,继续沉默。
脸很疼,然而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朱槿忽然尖叫一声,抓起她的包就要走,刚打开门就站住了,然后用力地甩,想要甩上门的样子。
陆巡的心一悸。
门被轻轻巧巧地推开了,那个人站在门口朝他看来。
陆巡没办法言语,胸口堵得厉害。
钟启越朝着他微笑:“嗨。”
“嗨。”陆巡也只能回他那么一声。
“还疼吗?”钟启越走了过来。
陆巡沉默地摇了摇头,看到朱槿的眼神,她仍站在那里,忽然说道:“该了断的终要了断,再拖也只不过是孽缘而已。”
朱槿冷着脸甩头离开,陆巡却忽然羡慕起这个女人。
钟启越径自走到他面前,“可以坐吗?”
“可以。”陆巡微笑。
什么时候,他变得那么客气?
他就坐在自己身边,离陆巡的手指不到十公分的距离。阳光的剪影里,钟启越看起来又瘦了几分。
“对不起。”他没看陆巡,以至陆巡慢了近半分钟才明白那三个字竟然是他对自己说的。
真是不习惯,他居然会说这三个字。陆巡选择了保守的应对方法:“没关系。”忽然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钟启越终于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飞快地移了回去。
风从那扇窗子内慢慢吹进来,吹得陆巡的手背凉凉的。
两人再也没说话,坐了很久,一直坐到日影西斜,久到陆巡以为他再也不会说话的时候,钟启越忽然伸出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指。非常非常用力。
钟启越的手指在颤抖。
他没看陆巡。
陆巡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要不要挣开。
忽然想到那个迷乱的夜里,灯光下钟启越恸哭的脸,还有那句“你在我身边……”
陆巡终于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凡◇间◇独◇家◇制◇作**
空气里浮动着很干净的味道。陆巡不肯睁开眼睛。耳朵边上有那么一首歌轻轻响着:
“王子小王子为什么
访客们都是路过
为何要主人难过
发生了什么
怎么怎么
情愿一起沉没
也不欣赏泡沫
不愿立地成佛
宁愿要走火入魔
是谁你是谁为什么
情愿两个人不快活
也要一起生活
我们做过什么
怎么怎么
莫非你是阿修罗
享受哀艳的战火
将玻璃鞋也击破
都不愿看破
你变做好战的阿修罗”
(附注:《阿修罗》摘自王菲《寓言》专辑。)
那个女声近似冰冷的响着,很奇怪的声音。有人在他的耳边轻轻唤着:“醒了吧你?”
满心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朱槿又抱了一大束奇奇怪怪的花站在陆巡面前,陆巡忍不住哀叫起来:“拜托你好不好,我宁可你双手空空,也不要再送这种香得离谱的花了!对病人实在不合适。”
“你不喜欢无所谓,我喜欢就行了。”朱槿笑得像个恶魔。
“拜托,我才是病人好不好?”
“病人不就是躺在病床上凡事都要听别人的那个人吗?”她再度微笑,陆巡全身寒冷。
朱槿把花插进了花瓶里才又来理会他:“要不要吃水果?”
“怎么,你帮我削?”陆巡大稀奇,她会吗?
“削就削,你看扁我吗?”她大小姐直接抓起个貌似桔子的水果剥了起来,陆巡差点晕倒。话说回来,谁会送病人桔子呢?
抬头看了看钟,是下午两点了。陆巡皱了皱眉。那位大小姐老神在在地一边剥着奇怪的水果一边发话:“别看了,再看时钟也不会加快转动。你家老爸跟他约的时候是两点半,你慢慢等吧。”好不容易剥完了,她把水果放进自己的嘴里。 ’
这人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闭上眼睛,空气中弥漫着那股鲜花的清香,还有水果的味道,那首奇奇怪怪的歌应该也是朱槿带来的,本来应该让他感到极度不适的。
可是真奇怪,心情居然变得很好。
朱槿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好奇看着陆巡,忽然问道:“怎么你一点都不担心?今天是你家大家长跟钟启越谈判的日子欸。你不怕再度天人两隔?”
陆巡微笑,没理她的乌鸦嘴。
她怎么知道,受伤的第二天,他家那位别扭老爹误以为儿子已经沉睡,而陆巡其实是因为还没准备好见他所以一直闭着眼。结果阴错阳差下,他听到老爹说的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
所以,他早已经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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