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是一回事,总比呆在洞中等死要好得多。
于是微一踟蹰,便力贯双掌,沿着陡创的冰壁向下滑去。
才开始担心把不住滑,及滑到十余丈,即觉得非常轻稳,于是便松开一只手,准备应变。
及到谷底,视线反被冰柱遮住,心下一狠,便掌翎齐施,硬开出一条通路,掌风过处,哗啦暴响声中,冰柱迎手而折,而且连倒带震,每掌即能开出十余丈远!
这时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为何睡了一觉,功力竟增进数倍,既惊且喜真是难以想象的事实。
功力再高,无奈冰柱太多,若这样走法,不知到何日才能出去?
他本是非常聪明的人,微一思忖,便知是两个发光物助长了功力,只不知究系何物?反正自己怀内尚存有两个,不怕遇不到行家。
既然以掌破冰费劲,何不以轻功试试?
他是想到就做,一声长啸发出,身形便随之而起,风驰电掣沿谷径往山下奔去。
一路下来,是一段一段的,越过五处悬崖,方见冰薄雪微,偶而见到一两棵不畏寒的松柏。
温度高了。
劲风歇了。
谷势一转,迎谷出现一座孤立的山头。
不能盲目的跑,得先打量清楚方向再走。
打量了一阵,尚未看清方向,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到不能见人的地步。
他虽象无缰的野马,一切都不在乎,但心底却很纯洁,所以想到便不由说了出来。
不料话音方落,便听到一阵哈哈大笑,接着便出现了江湖散人。
至于这江湖散人,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说来也并非偶然。
他在玄冰峰的“仙蝮谷”,已住近三十年了。
这“仙蝮谷”的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别人并不知道,因为他在二十七八年前,便发现谷中有几条雪蝮。
武林中人,能得到两尺长的,已经视为至宝下何况这几条均有碗口粗,五六尺长,显见都有五六千年啦!
这不得了,他在惊喜之余,说什么也舍不得离开一步,一住二三十年,也未想出捕捉之法。
但由于数十年的研究,却在这上面得了不少关于雪蝮的知识,无奈缺乏勉制雪蝮之宝,便只有干着急的份。
前些日子各路人物齐集玄冰峰,他还正在奇怪,以为消息已经泄露,故非常焦灼和不安。
后来暗中一打探,才知放出这种消息的,乃是别人另有阴谋,想驱使别人先送死,那人好坐收渔利。
季豪被击落峰下,江湖散人曾亲目所见,无奈救之不及,且自己也无那份功力,唯有暗中替季豪惋惜而已!
待众人失望而归,他却天天往“仙蝮谷”口跑,假若能活着出来,便证明已经得手,不然,便是已葬身蝮口。
果不出所料,在七七四十九天的早上,谷内便起了异样,那份高兴真是难以形容,忙到谷口来迎接季豪,但既是老江湖,大多有观人之能,和季豪仅一个照面,就从季豪的态度上已看出大概。
第四章 忘年之交
且说江湖散人听季豪报出名字,把大拇指一竖,十分称赞的道:“果是英雄出少年,就凭这份豪气,老朽也得为之心折!”
“老先生过奖了!”
“肺腑之言,假若不嫌累赘,老朽就作为你的一名随侍怎样?”
“这个……”
季豪确是心下一动,因为在北京时,每次出外,均有老仆随行照料,虽说已成过眼云烟,但缅怀往事,便不由怦然心动。
忖想着,又向江湖散人瞟了一眼,见他皓皓白发,又觉于心不忍,故迟疑不决,不敢胃然答应。
“就这样决定啦!因为有了随侍,才够‘少爷’的气概!”
“不,这是以往的事了。”
“那是嫌老朽太老?”
“绝没这种想法!”季豪道:“我只觉得行踪无定,怎能连累你老人家跟着我忍受风险!”
“嗳!这你就难题太远啦,江湖中人,哪个不是终日刀头舔血,墙头跑马,以生命作儿戏?”
江湖散人说着把话一顿,继道:“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假若未看走眼,小侠不仅是刚出道,而且对于江湖上的一切窍门,仍茫然不知!”
江湖散人这几句话,不但是实情,而且也道出了他急欲结纳季豪的目的。
因为他从见到季豪的第一眼起,便觉得他英雄内敛,语音锵然,武功已到了高不可测的地步。
可是经验和知识,却显得十分陌生,这从季豪的言谈举止中,即充分表露无遗。
象这样的人,实在处于非常危险的边缘,易受别人暗算事小,若不幸走入邪途,将可造成无穷杀孽!
功力奇高的人,由于耳目灵敏,动作迅速,只要稍加注意,别人即使存心暗算,也大费一得番手脚。
相反的,不能令其走入正途,便成为黑道的克星,白道的主臬。
基于此,江湖散人便不惜纡尊降贵,要作季豪的随侍,其目的,无非是想以自己的经验,来辅佐季豪的武功,兼有防止作用,其用心可谓良苦。
但不如此怎能终朝于季豪接近?当然更谈不上尽到防止之责!
所以当季豪听后,心中非常感动,立即诚恳的道:
“老前辈的真知灼见,如洞肺腑,在下虽经过两位师父的教导,但都是仅传武功,未传江湖技巧,既如此说,就算是我的师父吧!至于说什么随侍,实不敢当!”
“这却使不得,再说我也没有东西可以传你。”
“传江湖经验嘛!”
“哈哈哈哈!”
江湖散人笑了,而且笑得非常豪迈。
这是真诚的笑,愉悦的笑,也是感慨的笑。
笑了良久,方涕泗交流的道:“作你的下人,你不愿,同样的,我也没办法作你的师父,实在来说,也不配作你的师父,假若不怪罪的话,我就占个大,叫我一声老哥哥,咱们平辈论交吧!”
“这怎使得?”
“有什么使不得,不然就是瞧不起我,吃完饭就分道扬镳好啦!”
江湖散人真会做作,原先他死缠歪缠的要向季豪结纳,现在见季豪已经入壳,反而拿起翘来,真岂有此理!
可是刚出道的毛孩子季豪,到底没有老江湖精明,一听江湖散人要分道扬镳,心中可着了慌,忙叫声:
“老哥哥何必生气,小弟遵命就是!”
“哈哈哈哈!”
江湖散人又是一阵大笑,这次是激动的笑,忍不住老泪纵横,沿腮往下直淌。
“老哥哥怎么仍在伤心?”
“哈哈,小老弟不必多疑,老哥哥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有心可伤!”
江湖散人说着,又转向店家叫道:“快送好酒好菜来,今天我要痛饮一顿,作为我和小老弟过交的庆贺!”
大概他今天太高兴了,不等季豪有所表示,即拉起季豪往桌子上首一按,即斟满两杯酒大叫道:“来!老哥哥先敬你一杯,干!”
话声方落,跟着便抓起一满杯,一饮而尽。
季豪的个性,已经够豪迈不羁,再被江湖散人一激,本来不善饮,此刻也不愿输于这位新结交的老哥哥。
于是也学起杯来一口喝干,并又重新斟满两杯,依样划葫芦,回敬了过去。
两人推杯把盏,不觉之间,一大坛酒,已喝了个坛底朝天,又叫店家再添酒来。
酒下肚,话匣子也打开来,先由江湖散人讲了些江湖上不成文的臭规矩,以及近来武林中的情势,黑白两道明争暗斗,直说到各门派上玄冰峰找雪蝮为止,差不多已到了午后。
这些情形,本是陈腔滥调,可是听进季豪耳内,才知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说到玄冰峰找雪蝮的事,季豪也是参与者之一,虽不全盘明了,自己却深受其害,随愤然道:“将来遇到范守清及钱余赞几个老鬼,非再好好打一架不可!”
“小老弟怎和他们有过节?”
他此一问,实是多余,季豪被迫下绝壁,他曾暗里看到,岂非明知故问。
但江湖散人却有深长的意义在,假若坦然说出,岂非有见死不救之嫌?
同时弄不好也许会因一言之失,使季豪拂袖而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但季豪对此一问题,似是不愿多说,并未直接作答。
因为他觉得这是丢脸的事,怎好对人说。
季豪微沉默了一下子,转变话题道:“老哥哥,我得到一颗珠子,看你可识得?”
说话中,已从怀中掏出一颗晶莹透亮的椭圆形线珠,递向江湖散人面前。
可是江湖散人一见,陡然瞪直了眼睛,急道:“快收起来,不……”
“啊!”
谁知江湖散人的话还未完,旁边已有人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叫。
这声惊叫虽说轻微,但都是江湖高手,早被江湖散人听了个真切。
只是当他转过身去时,则仅看到一个背影,悠闲的朝外面走去。
那人的个子不矮,穿了一身老羊皮袄,领子竖着,把个头里得紧紧的。
因为江湖散人与季豪系对面而坐,季豪坐于上首,面对着门,江湖散人则是背对着门,那个人的面貌如何,却没有看到。
但人家既已离去,自不好追去查问,便向季豪道:
“小老弟可曾看清那人?”
“那家伙怕冷极了,打从进来时起,一直把头里在皮领子里,大概是身体不适,你问这干吗?”
“哎!快走,可能已经有人注意我们了!”
“我刚才叫你看的是不是珠子?”
“小心保存好,有空我再告诉你!”
江湖散人说着,便掏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放,拉起季豪朝店外走去。
两人走出店外,便听江湖散人轻声向季豪道:“那个就是‘雪蝮胆’,也叫‘雪蝮珠’,你服用没有?”
“吃过两个。”
“已经足足有余啦!再多服没用,快收起来!”
“老哥哥吃了算啦!”
“谢谢小老弟的盛意,在前几年,我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现在用不着了。”
“为什么用不着?”
“老哥哥已这大年纪,还吃它做啥!”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