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知你是个杀手,却苦无证据。那起爆炸案也是如此。没有证据就不能逮捕,我想设法找到证据。”
“所以就编造谎言接近我?”
“是的。不过如果你真的丧失记忆了,那你应该去住院,早点接受治疗才对。”
“然后等我的失忆症一治好,你就可以在我的双手铐上手铐了,是吗?这我可不干。我不想借助他人来查明我自己是谁。”
“丰明企业的人好像正在找你,对吧?如果是那些人造成你丧失记忆,你最好还是向警方求助。他们为了让你永远无法恢复记忆,正打算封住你的嘴呢。”
他把枪口略微下垂,回应道:“只要他们没找到照片,就不可能杀我。”
女人的表情微微一动,“照片?什么照片?”
他定睛注视女人。女人脸上浮现的困惑表情似乎不是演戏,如此说来,连警方也不知道那些人正在找什么照片。
“没什么,你不知道就算了。”
女人似乎想回话,但看到他的脸色又作罢。
他继续说:“说说看我妹妹。就算刚才那些话是捏造的,你至少对她稍微有点认识吧?”
“我几乎什么也不知道,只从远处看过她,我只是在四处追查你的过程中得知你妹妹住在这里。”
“你说看过她跟我一起出现是真的吗?”
“对。不过只有一次。”
“我妹妹是什么样的女人?”
“这个嘛……,她个子还满高的,口红涂得很浓,一直戴着墨镜。”
“头发呢?”
“留得很长,浏海都盖到眉毛了。”
“她看起来真的像是我妹妹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换句话说,你没看过我妹妹脂粉未施时的真面目吧?”
女人眨了两次眼,“如果你是问五官长得像不像,那我无法明确告诉你。我是觉得蛮像的,但我并未站近细看过。我只是听管理员转述,你说那是你妹妹,我也就这么相信了。”
他重新握紧手枪,察觉到出现一个新的可能性。管理员、里村都只是基于他的说词才认定那女人是他妹妹,也许并不是。
“除此之外,管理员还说过我妹妹什么?”
“管理员别的什么也没说,只说她是个怪人,好像一次也没开过口,还说她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他真的就像字面上所示地跳了起来。他绕到沙发后面,手枪瞄准着女人,女人抬起被绑着的上半身,眼睛炯炯发亮地说:“我看你最好投降吧。我事先跟同事说好了,如果我过了三十分钟还没出去他就会来找我。”
“你的同事?”
“对呀。你真以为我会笨到单枪匹马地上门冒险吗?”
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让女人进门后他便锁上了玄关的门,对方应该没这么容易就破门而入。
女人继续说:“乖乖听我的吧。你去医院接受治疗,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你妹妹。”
“闭嘴!”
门铃又响了两次,三次,然后像疯了似地狂响不停。枪口继续对着女人,他陷入踌躇。要击毙女人很简单,但事后可就麻烦了。这跟解决里村不同,万一杀了这个女刑警,警方一定会气急败坏地四处追捕他,到时他连万分之一的逃生机会也不可能有。
他撇下女人冲入和室,打开玻璃窗来到阳台上,探头往下一看,夜色中隐约可见一个小院子,似乎是一楼住户的专用庭院。那边的窗子没透出灯光,显然没人在家。他翻越栏杆,悬空抓着支柱跳到院子里。多亏底下是草地,他几乎没造成任何声响也没受伤,而上方依旧隐隐传来门铃声响。
他把手枪往腰上一插,企图翻越一楼外墙的栏杆,这时突然被人从背后把他的肩膀往回一拽,遂跌坐在草地上。他在恐惧与愤怒的驱使下,拼命推开那个企图从上方扑来压制自己的男人。
“我要以侵入民宅现行犯的罪名逮捕你,乖乖束手就缚吧。”一个男人压低了嗓音说。
可恶,没想到这种地方还埋伏了另一个同伙。他伸左臂把对方的胸部推开,右手在草地上摸索,找到一盆刚才瞥到的盆栽,抓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对准男人的脑袋用力砸下去。盆子发出钝重的声音破裂了,泥土四散纷飞。他知道男人的身体已颓软无力。
他推开男人跳起,冲向栏杆,下一瞬间他已冲下铺石小径。往左应该会绕到公寓正门口,他便往右手边猛然冲去。
狂奔了几十公尺,快到马路前他回头看了一下,没有任何人追来。好,没问题了。他不再用跑的以免遭人起疑,走到马路上,这里是个路灯亮晃晃的住宅区。他必须尽快离开现场。
他快步转过三个街角,背后传来车声,车灯把他照个正着。他冒出冷汗,侧身闪到路边让车子先过。是辆出租车。出租车老实不客气地对着他排出黑烟,往前开了五十公尺后在右手边的公寓前停下,他看到两名女客下车。
这时他小跑步冲出。只要拦到出租车就能安心了。他举起手,加快脚步,但出租车驾驶并未注意到他,响亮地把门关上后,闪过前方停靠的一辆黑车,绝尘而去。
他小声咒骂,停止奔跑,再次回头,后方空无一人,看来对方没追来。他大大地喘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来到距离那辆黑车仅剩数公尺处时,他发现两名男子从右边公寓的台阶走下。在他瞥见对方的同时,那两人也看到他了,霎时三人都冻结在原地。
他急忙把手往夹克里侧一伸,不由得愤恨咬唇。插在皮带上的手枪不见了,一定是刚才在庭园里搏斗时不慎掉落。
光头男人绕到呆然伫立的他背后说:“这可真是意外啊。只能说是天助我也。”站在他前方的卷发男人点点头说:“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只要挨家挨户在这一带的公寓打听,迟早会命中目标。”
◇◇◇◇ 3
时针指着十一点。
明星美希将目光从墙上的时钟移开,皱起眉头。干这行的,照理说她应该早已习惯等待,但唯独今晚不同。从接到电话至今已两个小时了,她一下子开电视一下子翻开书本,甚至试着拿起已有三个月没碰过的蕾丝编织,却静不下心来做任何事。强烈的紧张感和微微的期待感令胃部变得沉甸甸的,身体窜过一阵恶寒,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
不知是第几次仰望时钟发出叹息时,门铃突然响起。美希吓了一跳,蕾丝编织掉到地上,心跳立刻加速。
她尽量放慢脚步走向玄关,不假思索就想开锁,又突然打住。她隔着门先问是哪位。无人回答,取而代之的是门外传来某种摩擦声。
“哪位?”她再问一次,这次的语气很强硬。
“仓木。”
含糊的声音进入耳中,美希这才安心放松身体。谨慎起见,她先确认锁链仍挂着,这才转开门锁。只开了一条缝的门重得离奇,门链外的身体正在晃动。
美希咬着唇说:“你喝酒了吗?警部。”
外面的人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不,只是受了一点伤。”
受了伤?美希正想反问,眼前突然从门缝之间伸进一只血手。美希小声尖叫,急忙把链子解下,用尽全力把门推开,好不容易才使劲把仓木顺势倒下的身体抱住。
将仓木抱到客厅,让他躺在长椅上后,美希站在原地呆愣了好一阵子。仓木的脸乌青瘀黑,肿得看不出原形,到处都皮开肉绽,沾满了鲜血和泥土。敞开的大衣和西装外套里露出的衬衫与长裤,也同样被鲜血和泥巴搞得一塌糊涂,简直像从水泥搅拌机中钻出来似的,惨不忍睹。美希很想吐,连忙交握双手。她心慌意乱,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我马上叫救护车。”
美希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正要走向电话之际,仓木却以出乎意料的尖锐声音制止。
“慢着我之所以来这里,正如电话中所说是有事跟你谈,不是为了让你叫救护车。”
美希听了气得回嘴,“可是,如果让警部死在这里,我会很麻烦。”
仓木露出牙齿。她花了一点时间才醒悟,原来他那是在笑。
“你放心。要死的时候我会先听你把话说完,再乖乖去外面死。”
美希有点犹豫,最后还是没打电话。她走进洗手间,带着毛巾和热水、消毒酒精回来,这时她已完全恢复冷静,心情就像是个家有调皮孩子的母亲。她利落地帮他脱下大衣和西装,把衬衫敞开。裸露的上半身伤痕累累,肌肤整片都变成暗红色,惨得只能怀疑他是不是撞上了云霄飞车。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对不起,现在没时间解释。我没说不去医院,但必须等我先跟你谈完。”
美希闭上嘴,把毛巾用热水浸湿后轻轻抹去仓木脸上的血迹和污泥。他的左脸颊裂开,鲜红色的肉都翻了出来,她看了不禁打个哆嗦。他的右眼皮肿得几乎看不见瞳孔,太阳穴一带就像熟透的石榴一样血肉斑斓。美希放下毛巾,在脱脂绵倒上大量的酒精,她突然萌生虐待他的念头,便抓着脱脂绵毫不犹豫地往仓木脸上一按。仓木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一把拽住美希手腕。虽然他的力气很大,但美希也不甘示弱地倾身向前,以全身之力把脱脂绵按压在伤口上,心情痛快得几乎想笑出来。
仓木突然松手,美希顿失重心。这时仓木的右臂环住她的腰,猛然将她拉近,她惊愕之下还来不及仰身向后躲,仓木的左手已隔着衬衫一把揪住美希的右乳。美希惊讶得要死,拼命挣扎推开仓木的肩膀。仓木发出痛苦的呻吟,放开了手。
美希远远退到对面那张沙发,下意识地环抱胸口,膝盖发抖着坐下。
“你干什么!”
仓木把伤口上的脱脂绵,拿起,往地上一扔。“以牙还牙向来是我的原则。”美希恨恨咬着唇内。匆匆拿起毛巾和脸盆,也不怕热水洒出来就这么跑出客厅。把热水倒进洗脸台,调整呼吸,美希看向镜子,镜中是个看似随时都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