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静深揉揉他的头发,说:“因为你热爱生活。”
小白说:“我不爱它,如果不是它,我也不会和启程分开。”
曲静深温声道:“若不是它,你也不会认识启程。”
小白叹口气,窝在曲静深肩膀上好大会没动。已是深秋,今年秋天特别短,连梧桐树上的叶子都落的飞快。而他,他要等六个春秋,才能等方启程回来,聊聊家常俗话。
生活的阴霾并未延迟冬天的到来,B市下了今年入冬以来第一场雪,鹅毛似的雪花纷纷扬扬飘下来。曲静深感冒了,盖着厚被子倚在床头,不停的咳嗽。房间里开着空调,热闷的不像话。
景泽开门进来,手里正端着一碗姜汤。他坐到床边上说:“宝贝儿,我煮的时候糊了锅,你尝尝。如果不能喝,我再去煮。”
曲静深接过来,一口气喝光。景泽帮他擦擦嘴角的水渍,满足地端着碗出去。曲静深在他背后说:“景泽,谢谢你…咳咳……”他觉得房间里的空气有些闷,将窗户拉开了些,冰冷的寒风吹进来,让他忍不住打个寒颤。
由于室内外温差大,玻璃上结着一层白白的水汽。曲静深扒着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大风刮着雪花落到他眼睫上。外面的街道上白茫茫一片,有小孩子欢乐地在大雪里跑,将脸蛋冻的通红。
曲静深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雪,连着下了好几天,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农村的麦秸堆,然后家里好多天没有柴禾烧锅。后来太阳出来了,雪化了,但由于温度太低,一到晚上,地上就会结层“地穿甲”,人畜走在上面都会滑倒。如果晚上有月亮,那种皎洁清冷的感觉,会让人忘了说话。好多事不知从何说起了,就像他很多年再没见过那样的月亮与雪地。
今年冬天格外冷,风雪总不停。
第一三二章寒
某天晚上;外面寒风萧煞。
曲静深由于连着许多天咳嗽,睡眠变得特别浅。可能气温骤降的缘故,这几天晚上他咳的特别厉害;尤其是今晚。景泽被咳嗽声从睡梦中吵醒;他按开床头灯;轻轻拍着曲静深的背:“乖;明天去医院。”
曲静深说:“只是普通感冒;咳咳…我想喝水。”
景泽皱眉看他:“普通感冒能咳这么多天?”
曲静深拿过床头放着的甘草片;倒出两粒含在嘴里。景泽倒好水;坐在床边喂他喝:“我知道这回启程和苏京的事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
曲静深听话地喝水;喝够了才说:“就是普通感冒,今年冬天特别冷,咳咳…”
景泽将暖瓶搁到床头桌上,曲静深渴的时候好能及时帮他倒水。景泽关掉床头灯,钻进被窝抱紧曲静深。曲静深推了他一下:“离远点,省得传染给你。”
景泽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低声说:“如果传染给我你能好的话,那也行。”
曲静深往景泽怀里缩了缩,没有说话。自从上一场雪下过以后,这些天没再下雪,气候变得干冷干冷的,寒风如刀,连路旁的树也染了寒意。
到底第二天一早去了医院,医生说有炎症,挂水好的快,于是连着挂了一星期水,咳嗽才止住。秋末的时候,景泽包的工程收尾,验收花掉许多时间和精力,景泽公司工地两边跑,清瘦了不少。
曲静深闲在家中无事可做,每天就负责照顾景泽的起居。心情好的时候,就会给他变着花样做点吃的。但景泽能看出来,曲静深并不开心。景泽问他:“宝贝儿,你该找点事做了,总在家待着,会闷坏的。”
曲静深边给他盛鸡汤边说:“你不是老想着我待家么?”
景泽转悠到他身后,贴着他腻歪:“我是这样想,可是看你不开心,我心里就不爽。”
曲静深说:“还没有目标呢,等到春天再说吧。”
景泽变戏法似的变出来个存折塞到曲静深手里:“宝贝儿,收好。”
曲静深知道是工程赚到的钱,看了一眼说:“我跟上次那存折放一块,你用的时候自己拿。”
景泽说:“你要想,可以拿这些钱随便做点什么,我都支持。”
曲静深说:“不怕全赔了?”
景泽捏捏他的脸:“赔了我再赚呗。”
冬至这天,几个人一起去戒毒所接小白。小白瘦了,裹在厚厚的棉衣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曲静深帮他收拾东西,小白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景泽和卫小武跟他说话,他也不怎么搭理。
外面下雪了,原先只是细碎的小雪花,一转眼便成了飘飘扬扬的大雪。曲静深帮小白系上暖和的围巾,温声问他:“还冷吗?”
小白摇摇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梧桐树已经秃了,雪落在干枯的枝丫上,显得格外萧瑟。卫小武经过的时候,大力地朝树干踹了几脚,然后稀稀簌簌的积雪掉下来,落到脖颈里,冰冰凉凉的一片。
景泽从地上抓了把雪,团了个雪球,猛丢到卫小武脸上,啪的一声散开,弄了卫小武一脸雪。卫小武丝毫不服输,还了他两个雪球才肯罢休。
雪地上留下几个人的脚印,又被新落的雪覆盖。曲静深问小白:“小白,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小白呼出口白气,又缩了缩脖子,说道:“我想去看看启程。”
远处的矮山白了,原本低矮的树木被雪压的更矮。景泽将暖热和的围巾解下来,缠到曲静深脖子上,又悉心问道:“冷吗?”
曲静深摇摇头:“我不冷,你别感冒了。”
这种情景看在小白眼里十分心酸,今天是冬至,北方兴吃饺子,启程在里面是不是也能吃到?卫小武正看着远处发呆,他在想苏京,但苏京会主动想起他吗?
今天监狱里探视的人很多,小白等了又等,却没等到方启程。狱警说,方启程不肯见他。小白并未立刻出来,而是耗完探视时间才慢慢起身离开。
卫小武运气比他好一点,苏京肯见他,但两个人隔着玻璃对视时,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卫小武说:“你的胡子该刮了…”
苏京点头说:“平时懒得收拾,这样是不是更有味道?”他说着还淡淡地笑了笑,但卫小武看了却不好受。卫小武始终不敢开口问他在里面好不好,没勇气问。
小白出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雪,他鼻尖被冻红了,眼圈也红了。曲静深见他出来,便问:“见着启程了吗?”
小白摇摇头,曲静深说:“前些天我跟景泽来给他送衣服的时候,他还让我们好好照顾你。”
小白无精打采地笑了笑,说:“哥,我饿了,咱们回家吧。”
等卫小武出来后,几人一起回家。景泽去超市买了一些火锅料,准备晚上吃火锅。曲静深和面,擀饺子皮,小白和卫小武负责包饺子。曲静深皮擀的大,包出来的饺子个个肚子鼓鼓的。
雪似乎更大了,天也暗下来,是沉郁的蓝灰色。外面路灯虽已亮起来,但光线却被雪花拂拭的十分清冷。厨房很小,可挤在一起十分暖和。曲静深说:“景泽,你去把火锅点着,咱们是先吃火锅还是先吃饺子?”
卫小武说:“当然先吃火锅,饺子是压轴的。”
景泽拿出刚从超市顺手买来的白酒,将杯子满上,朝曲静深说:“宝贝儿,说个祝酒词儿。”
曲静深温声道:“就希望咱们都越过越好吧,启程和苏哥一定能平安回来。”
几人举杯,将杯里的酒一饮而下,热辣辣的感觉渗到心里。大家开始吃火锅,滚热的食物吃到心里暖暖的。等吃的差不多了,曲静深便去煮饺子,圆鼓鼓的饺子在沸水里打着滚,煞是可爱。
饺子馅大,很香润可口。小白突然说:“哥,我有事要说。”
几人同时停下筷子,看着小白等待后面的话。小白说:“我想离开这里,去别的城市待几年。”
本来想开口劝他留下,但又将话咽回去。曲静深说:“那还回来吗?”
小白点头说:“回来,我也会常来看你们。”
景泽将身前的酒杯举起,一饮而尽。心里不好受,但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滋味,实在令人憋屈。过了冬至,冬天最冷的时候就要来了。
直到深夜,几人才散场。曲静深和景泽下楼送他们,外面街道上的雪已经很厚了,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送到大路上,景泽去帮小白和卫小武拦车。卫小武蹲在马路牙子上抽烟,曲静深和小白说话:“哪天走的时候,我们去送你。”
小白说:“好,不过启程那里…你们要时常帮我照应着点。”
曲静深说:“放心吧,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白点头,然后紧紧地搂住曲静深,像个小孩子似的在他脖颈里蹭来蹭去。曲静深轻拍着他的背,安哄道:“会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夜里的风真大,吹的人脸上冰凉一片。景泽终于拦到车,看着小白和卫小武上车,然后车子绝尘而去,扬起细碎的雪花。车子越走越远,只留下车胎辗过的痕迹。
曲静深突然想到读书时学到的诗: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景泽握住他的手,说:“走,回家吧。”
曲静深主动与景泽的手十指交缠,依偎着一起回家。两个人把厨房收拾好,心照不宣似的都不提今天晚上的事。
几天之后,小白一早打来电话,说中午的火车,去南方。景泽公司有事,走不开,所以只有曲静深和卫小武去送行。那日天气晴朗,是少见的灿烂阳光。
小白将家里的钥匙交给曲静深:“哥,你有空就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