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常正辉叹气,“温先生,我这是给你提个醒儿。”
“那你呢?”温玉恨回过神看向他,“你图个什麽。”
“我能图个什麽……”常正辉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就变得油腔滑调了,“我图个大家都好嘛!”
温玉恨与常正辉没什麽共同语言,除了交易,什麽都不剩下,“如此,那便最好。”
晚上再折返回去找颜子笙的时候他的面色似是缓和不少,颜子笙见温玉恨突然到来,像做贼心虚似的也不请进屋,拉著往公馆後面的小花园那边走。
“见不得光啊?”温玉恨道。
“…………”花园内的灯微弱,看不太清温玉恨的表情,颜子笙压低声音道,“你是要我把你带到我家人面前介绍一番?”
“那你要怎麽介绍,”温玉恨循著他的话继续说,“我是你的什麽人。”
“没个正经……”父亲才去世,颜子笙实在是没有心情同他谈笑风生,“找我干嘛到底。”
“见见你啊,不乐意?”
“没。”
“这个给你。”温玉恨从口袋掏出一盒东西,那是上次颜子笙问他要的烟,“特意给你买的,亲自送上门。”
颜子笙接过来,他也不知怎麽了,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总是能在某一刻击中自己的软肋,只凭一句话,一个眼神,他就丢盔弃甲的沦陷了,颜子笙没来由的就想流泪,可是觉得这样的行为太矫情,并且莫名其妙,在颜子笙犹豫要说什麽的时候温玉恨的突然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那是一个无尽缠绵的吻,唇舌温柔的撩拨著,也像在撩拨颜子笙的心绪,这不是他们第一次的触碰到彼此的嘴唇,可偏偏这次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呢,颜子笙不明白。
“我们这像不像在偷情。”一吻终歇,温玉恨的额头抵著颜子笙的额头轻声问道。
颜子笙别开脑袋,“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害臊。”
温玉恨听得这一句话觉得他们像是认识了八百年了似的,竟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而又看颜子笙的脸,在微亮的灯下面显得格外柔和,带著点脆弱与落寞的感觉,这是以往温玉恨没见过的他的样子,温玉恨心头涌起潮水的声音,伸手去握住颜子笙的手,对方下意识的想挣开,握了一会儿後就安分老实了,只是嘴上还嘟囔著,“你也不嫌出汗难受得慌。”
“别愁眉苦脸的,不好看。”温玉恨无视他那句抱怨,只这麽对他道。
颜子笙飞快的盯住温玉恨的眼睛,“那你还看?”
“因为……”温玉恨话说到一半,又不说了,他看著颜子笙一点点微笑起来,“这样才对。”
在温玉恨的注视下,颜子笙只觉得自己冷却的心逐渐变得温热滚烫,似是被一个人小心翼翼在手心里拢著。
於是连心跳都不敢加快,生怕惊了对方。
☆、第十五章
十五
接下来的一周,颜子笙过得浑浑噩噩,整夜整夜的做著漫长难熬的梦,醒来又要照顾母亲,丈夫突然横死街头这事儿搁谁那都是不小的打击,眼见著这身子一日日虚弱,沈怡佩也不知道之後的日子要怎麽过下去。颜尚筠留下来的丝绸坊在北平是极有名,规模又大,这麽重的担子就落在了颜子笙的肩头,就是难扛,也要扛,不能就这麽轻易垮了。
想到之前还欠著温玉恨的钱,颜子笙从银行拨款出来准备将钱还给他,那一瞬间他想,现在这个家,他是真正能做主了,可以这样的方式来让他成为一家之主,真没什麽值得骄傲的。
温玉恨再见到颜子笙,发现他整个儿瘦了一圈,颜子笙从一个黑色的包里掏出几捆叠好的钱,“还你。”
“你也犯不著亲自送来,让我去取就是了。”温玉恨道。
“你拿著,”颜子笙拉过温玉恨的手,让他收下,“我不想欠你的。”
“什麽欠不欠的,”温玉恨盯著他看,“讲的如此生分做什麽。”
颜子笙这个人欠谁的都好,唯独不想欠温玉恨的,并非生分,也并非自己骨子里那点好强的劲儿,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是特别的。
“最近过得还好吗?”温玉恨似有些心疼他,“看你都跟抽条了一般。”
“挺好的……”颜子笙说这话时不敢看温玉恨的眼睛,目光游离在昏暗的厅堂,周围都是死物家具,唯独温玉恨这个人是鲜活的,“你呢?”
“我也挺好的。”
温玉恨自上次出席过颜尚筠葬礼之後就几乎跟颜子笙没见过面,颜子笙忙不应暇,每天都有人上门拜访,时不时还要亲自去跟曾经跟父亲生意上有过来往的人吃饭,根本抽不出时间来想一些有的没的,难得见到了,却是没有以前的心思再开玩笑,颜子笙想著忙过这一阵子就过去了,等盼来稳定的生活再来考虑他们之间的事。
但到底什麽时候才稳定下来,谁也不知道。
颜子笙站了好一会儿,也不坐下,温玉恨就陪著他站著,半晌颜子笙开口说要回去了,还有一堆事儿没处理,温玉恨颔首答应,又在颜子笙即将转身的时候喊了他的名字,“子笙。”
“嗯?”实则温玉恨极少有机会这麽叫他,平时叫的最多的就是那带著戏谑意味的“颜公子”,这厢扭头望向温玉恨,一脸疑惑。
温玉恨走上前,将眼前的人圈进怀中,“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你都抱上了还征求个什麽意见。”颜子笙乖乖将下巴伏在温玉恨的肩膀。
温玉恨只觉得有一座无形的古老大锺在敲著,陈旧生锈的锺摆每摆一下,就发出“咚──”的声音,死气沈沈,却又每分每秒警醒著自己。
“好了我得走了。”片刻後颜子笙道,感觉到那双手放了下来,“改日再见。”
“嗯,”温玉恨应声,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送你?”
“不用的。”
“那改日见。”
“嗯。”
温玉恨目送著颜子笙离开,看著他的背影一点点的远去,才发现自己松开的双臂竟隐隐作痛。
颜子笙回到家看到叶瑾萱来了,就像曾经无数次一样,坐在沙发上等著颜子笙,只不过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兴致昂扬的看见颜子笙回来就迎上去,而是哭丧著一张脸,沙发边还放著一个箱子。
“怎麽了萱儿。”颜子笙坐到她身边。
“我跟家里的人说了……他们却翻了脸。”叶瑾萱小声嗫嚅著,怕是下一秒就要带出哭腔。
“到底怎麽一回事?”颜子笙又指了指那个大箱子,“这里面又是什麽。”
“子笙,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
“你说啊。”
“你先解释清楚。”
“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叶瑾萱固执的说,“本来不是都同意了麽……原来那些应允都是做不得数的。”
颜子笙大概明白这其中意思了,该说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别的什麽呢,也许对方家里因为得知自己家的变故怕女儿嫁了过去受委屈,“於是你就离家出走到我这里来了?”
“子笙……”叶瑾萱像是在哀求。
“我说你……你怎麽这麽任性。”
“那你到底要不要我?”这话说的像是被遗弃的小动物般,叶瑾萱小心翼翼拉了下颜子笙的衣服。
“萱儿,我想有些事情我们得说清楚。”
叶瑾萱无辜的看著颜子笙,约莫猜到颜子笙的对话不会是自己想听到的,“连你也要来跟我说清楚?”
“你别闹,”颜子笙看著叶瑾萱,“我想我们不太适合在一起,我的意思是,如果将来是眷侣的关系。”
“为什麽?”叶瑾萱仍倔强著。
“这个世界上哪来这麽多为什麽……”颜子笙轻声叹气,“没有为什麽。”
“所以你要赶我走是不是?”
“我不是说要你……”颜子笙解释。
叶瑾萱根本听不进去,她倏地站起身,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是被人稍微一碰就要流出来,“子笙,你要是现在心烦,我可以走,但是你不要把话……不要把话说得那麽死好不好,我等你情绪恢复了我就……我会等的。”
“萱儿……”
叶瑾萱提起那个装行李的箱子就往外走,颜子笙见她这样子也不知道会闯出什麽祸来,伸手拉住她,“你赌气从家里出来,现在有打算走到哪里去。”
“你放手……我说了不给你添麻烦就……”
“你也稍微成熟一点好不好?!”颜子笙终是忍不住抬高了声音,“外面这麽乱你也看看情况行吗?”
被颜子笙这麽一凶,叶瑾萱猛地愣在原地,憋了好久的眼泪霎时一颗颗滚落,见吼得大声了,颜子笙放软了语气,伸手拭掉叶瑾萱的泪,“抱歉,别哭了好麽,刚才……是我不对。”
叶瑾萱傻愣愣的立在原地,颜子笙提过那个箱子,又拉著她的手将她领到客房去,一边走一边说,“这阵子你暂时住这里吧,之後再打个电话给家里,好好认个错。”
“……嗯。”叶瑾萱吸了吸鼻子。
当七月来临时,蓄谋已久的战争终於打响了。
八号清晨,日军突然朝丰台区永定河开火,以及向城内的守军发起攻击,宛平县已经被日本人的军队重重包围,中国驻军第二十九军官兵赶赴卢沟桥奋起还击,三十七师二百一十九团的团长亲自去前线指挥作战,而日军派出了大量援军上阵,导致驻守在卢沟桥北面的一个连仅余四人生还,一并牺牲的还有二十九军副军长与排长等人,战况无比凄惨。
七月九号,中日双方交战部队达成口头停火协议,可没料到的是日方太狡诈,乘机从中国东北和朝鲜抽调两万多军队和百余架飞机投入华北地区,明显是想要将战争进行的愈演愈烈,压根没有想要讲和的念头。
颜子笙将手里边的报纸放置一边,报纸整个版面都刊登著最新的消息情报,北平的军队虽出动了,可城内的百姓们都个个惶恐著,生怕头顶突然飞过一架战机来。
待在公馆内尚且还是安全的,可心仍是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