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看自己要迟到了,虽然是底层劳动人命,又没有合同,又不到法定年龄,但是我还是有职业道德的。我信誓旦旦的说:“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不去了。”
郑乐八爪鱼似的团着我,说:“凡是这次推到下一次,下一次必然就要推到下下一次。下下次次无穷匮也。”
我心有戚戚,守着他背课文,结果就是背了来用在我身上。我说:“咱能讲点道理不,我已经说好了,不去不好。”
他说:“怎么不好,难不成你以后还想去?”
我急了:“郑乐,你别真以为你是我哥。”
郑乐不高兴了:“我怎么不是你哥,我就是你哥!”
我说:“我姓萧,你姓郑,你是我哪门子的哥。”
郑乐气的眼睛都红了,把我放开,说:“你走,我不管你了。”
我爬起床洗漱完就走了。
结果我下午回来的时候郑乐已经不在宿舍了。估计是被我气着了回家了。
我收拾完还没来得及去食堂,宿管阿姨就来找我接电话,我接过来,是郑愉
“二哥,你怎么都不回家啦,大哥说喊你回家吃饭哦。”
旁边传来郑乐的声音:“哪里是我,明明是你想你二哥了!”
郑愉说:“是你让我给二哥打电话哒。”
“明明是你要打!”
我听他两个就要争起来,就说:“我现在就回来,小鱼儿乖乖在家等二哥哦。”郑愉嗯了一声,我都能想象她在电话那头重重点头。
反正第二天一早就要回来,我也没收拾东西,在身上装了点车费就回家了。
学校离郑家也就半个小时车程,公交车又小又破,人还多,有背书包的,拿公文包的,背背篓的,还有提着鸡鸭鹅的,整个车什么味道都有,甚至小孩在车上大小便都常见。
我靠窗站着。我不喜欢别人靠近我,车再挤,我也尽量避免和别人身体接触。所以那披着衣服的中年男子一挨近我,我就注意到他了,结果他还不知道,手往我衣服荷包里夹。
我装作不经意的转了转身子,结果他还契而不舍的往我衣服荷包里夹。我烦了,直接抓住他的手,我低声说:“有完没完。”
他瞪我一眼把手挣掉,就转到车后面去了。
我瞥了那扒手一眼,他在摸一个女生的钱,正打算收回目光,发现那个女生是杜如梦。
杜如梦是郑乐他们班上的女生。之所以我知道,是因为这女生和郑乐他们关系还不错,由此我也和她有些接触,这女生性格脾气什么的都挺好,大大咧咧的不矫情。
她站在车厢后面,衣着光鲜,挺显眼的,这人心眼又粗,不被扒手盯上才奇怪。看在郑乐的面子上,我想我不能不管她。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特别是那个年代。那时的消费观就是老人家常说的:“一分钱都要放屁/眼沟磨的雪亮亮,才舍得摸出来。”
我立刻就在车厢前面喊:“杜如梦,小心包。
杜如梦看我一眼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已经得手准备溜了。我赶忙挤过去拦住那个男人。
他说:“小娃子,不要管闲事。”
我说:“把钱拿出来,我们各走各的。”
他得意洋洋的从背上抽出把胳膊长的西瓜刀,我一愣,立刻就去扯公交车的坐垫。那个时候的公交车都是塑料编的软垫,要掉不掉的放在座位上,结果我一抽,发现那块垫子用铁丝缠了一圈,抽不下来,我二话不说脱了鞋子拿在手上就要和他干起。
咬人的狗不叫,我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敢真砍,不过我也是在赌。
谁知道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那个时候的年轻人真是太不惜命。可能是因为从小就没人告诉过我们,自己的生命很珍贵。我们又太年轻,生活还没来得及教会我们这些。
其他乘客纷纷往旁边躲,生怕被殃及池鱼,尤以几个拿公文包的缩得最厉害,如果可能估计巴不得回到子宫里。
我还没扑上去杜如梦就上来拉住我,她大声说:“算了,包里只有几元钱。”
我拿着鞋,对着司机喊:“司机,他不还钱就开去派出所!”
有几个乘客小声抱怨:“搞什么,我们还要回家呐。”
有个老太婆出来拉着我说:“小伙子,算了,破财免灾了。”
我只盯着那个扒手不说话。
那个扒手听钱包里只有几块钱,又怕司机真的开去派出所。把钱包一扔,就喊司机停车。我一边防备着他一边把钱包捡回来,那扒手拿着刀跳下车去了。
我和他都同时松了一口气。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上个不要命的。
幸好我和他都怕死得很。
我把钱包还给杜如梦,她说谢谢了。我说几块钱的事,别放在心上。
她把钱包拉开给我瞅了一眼,我也没数清多少钱,就看到还有红色的。
我突然很佩服我身边这个女的,临危不乱,思维清晰。
听人说女人比男人进化的更完全。原来果然如此,多么可怕的生物啊。
杜如梦把钱包好好收起来,说下次请我吃饭。
我一边穿上鞋子,一边说:“这点小事。”
回到郑家饭还没做好,我去厨房打了会下手,不管喜不喜欢曹阿姨,我尽量表现得乖巧。
郑乐在卧室玩游戏,那之后郑叔叔又给我们买了个红白机,手柄操作的。可以两个人一起玩。郑乐没玩一会就装作往常那样扯起嗓子叫我:“二弟,过来玩游戏。”
我说:“别玩了,要吃饭了。”
他就不作声了。
等饭做好的时候,郑叔叔也回来了,餐桌上难得聚齐五个人。
郑叔叔说:“老二这周末怎么不回家勒。”
我说:“在学校看书。”
郑叔叔就对郑乐说:“看到没,你要这么省心,我做梦都要笑醒。”
郑乐“哼”一声埋头扒饭。
郑叔叔说:“努力读书,最好都考起大学。郑叔叔就努力赚钱来供你们。”
我笑笑不说话。
曹阿姨在旁边给郑叔叔使了个眼色。
郑乐看到了,说:“曹阿姨你眼睛没事吧。该不是抽风了?”
郑叔叔给了郑乐后脑一巴掌:“没大没小。”又对曹阿姨说:“我家老二,和大儿子一样的,不说读大学,就是读博士我也供。”
我觉得眼眶有些湿。
郑愉在旁边说:“小鱼儿也要读博士。”
郑乐嘿嘿的笑:“小心嫁不掉。”
郑乐和曹阿姨之所以还能住在一个屋檐下,就因为这个家,郑叔叔有绝对的发言权。不管是郑乐还是曹阿姨,都越不过他去。
吃了饭冲了凉,我和郑乐躺在床上。他说:“我觉得自己好蠢啊。”
我说:“为什么。”
他说:“我竟然想用我是你哥来约束你。”
我故意叹息:“是挺蠢的,西方的思想家不是说吗,天赋人权,人人平等。”
郑乐笑说“你放屁。”就来挠我痒痒。
我笑着说别闹别闹。
郑乐又躺下,他说:“我不应该用我是你哥来约束你,我只用说‘我是郑乐’就好了。”
我扯着他的脸:“你脸真大啊。”
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说:“难道不是吗。”
我无言以对。
第二天我们又和好如初了。
杜如梦说到做到,还真来请我吃饭,那天学校放假,杜如梦就来教室门口等我,我收拾好书包走出去,杨光看到杜如梦,了然一笑,拍拍我的肩说:“动作挺快嘛。”然后就蹦跶着先会宿舍了。
我走上前问杜如梦什么事,她粲然一笑:“约好的请你吃饭啊。”
我看到郑乐走过来,就说:“我和郑乐要回家了。”
她说:“那就叫上郑乐一起嘛。”
郑乐走过来圈住我肩膀,对杜如梦说:“干嘛呢。”
杜如梦说:“上次萧禾帮了我忙,我请他吃饭,你要一起去吗。”
郑乐笑着说:“大款请客怎么不去,不去白不去。”
我们在学校外面的小店点了几个菜。
郑乐问:“我弟帮了你什么忙?”
杜如梦把在公交车上的事情说了,我感觉郑乐情绪变得很不高兴。郑乐对我说:“没看出来啊你,都可以英雄救美了啊。”
我低头不说话。杜如梦看我俩气氛有点僵,连忙打圆场,说起学校的事,不外乎些小八卦,还有篮球啊考试啊之类的。一顿饭吃的我心焦力瘁。吃完了,杜如梦趁郑乐去厕所,凑到我耳边:“你哥好像不高兴诶,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啊。”
我说:“没,他就那毛病。”
杜如梦说:“哎总之抱歉啦,还想谢谢你来着。”
和杜如梦分别,我和郑乐回了宿舍,其他人都收拾东西走了。我也开始收拾东西。郑乐坐在床上动也不动,大爷似的。他说:“她的钱包也值得你去拼命?”
我说:“那扒手也就吓吓我,不敢砍。”
“那万一他砍了呢!”郑乐的声音高起来。
“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其实我自己也有点后怕,那个年代混混太多了。
郑乐颓然的用手盖在额头上:“你他妈就没为我想想,你要有什么事,我怎么。。。。。。”
我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他说:“我怎么给你爷爷交代。”
我把手覆在他手上,我说:“对不起。”
他静了很久才把手放下来,眼睛有点红。我说:“别啊,大哥,你该不会哭了吧。”
他说:“滚远点。”
我和他嬉笑一阵,又起身收拾东西。
他过了会又问:“你不会看上杜如梦了吧?”
我叹了口气:“我帮她是因为她是你朋友好吗郑大爷,快收拾东西了。”
郑乐说:“那你以后也不会看上他吧。”
我说:“你迟早也是要结婚的,你凭什么管我。”
郑乐板着脸一字一顿:“我是郑乐,我是你哥哥。”
我嗤笑一声:“我还以为你是同性恋呢。”
他看向我,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好多敏感词= =
☆、第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