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青有点恍惚,隔了一阵才应道:“哦,好的。”
两人一起坐电梯下楼,期间没有说过一句话。
刚出公司大门,杨立青就听旁人喊了一声:“小京!”
还没回过神来,就听陈沛和他说:“我先走了,下午见。”
杨立青条件反射地回了句“再见”,又目送陈沛跑向一辆明黄色的跑车。
哎哟,新欢?
这是杨立青的第一反应。
只见原本站在车门前的男青年笑着和陈沛打招呼,又替他开了车门,最后返回驾驶座,驱车离去。
要是换做以前,这种皮肤白净,给人感觉清爽的类型,一定是自己的最爱。
可是……
可是?杨立青皱了皱眉,不打算深思。
陈沛坐在车里,看着后视镜里的小人,兀自笑起来。
“哎哟,酸的我……”沈京耸了耸肩,摇摇头。
陈沛头也不回地说:“去去去,车开慢点。”
“也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啊,还弄个苦肉计折了只手,大手笔啊。”沈京摆着方向盘说。
直到后视镜里的人消失不见,陈沛才说:“管这么宽干嘛?专心开你的车,别把我的右手也给折了。”
车子转了个弯,沈京才说:“为了做爱,花这么多功夫,值得吗?再找一个不就结了?”
“少说风凉话,你以为人这么容易找?要是再去找,说不定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我陈沛硬不起来了。”
沈京一脸鄙视的咂嘴。
片刻后,沈京又问:“你喜欢他吧?”
陈沛一愣,许久答不上话来。
“喜欢,不喜欢,就这么简单。”
陈沛吐出一口气,闭着眼靠在椅背上说:“不知道。”
沈京乐了,笑道:“哎哟,可以啊!上次还说不喜欢呢,这次换成不知道了。有进步,有进步。”
陈沛立刻坐起来,瞪着他说:“嘿!你小子还得瑟了是吧?不开车把车子还给我。”
“可以啊~那你另外找一个司机呗~可是别人不像我这么好打发哟。”沈京一脸得意地说。
陈沛有求于人,自然矮人一筹,只能缩在位置里生闷气。
一个星期后,陈沛拆了石膏,但左手还是不太方便,依然是明黄色跑车接送。
杨立青既惊奇又高兴,因为近一段时间内陈沛都没有来骚扰他。
应该是之前撂下的狠话起作用了,持久力再怎么强的男人都得放弃了吧?
杨立青提着自己的公文包,往路边的明黄色跑车瞟了一眼。
所谓男人心,海底针。看看,已经和新欢打成一片了,幸好没有答应他。
杨立青咂咂嘴,暗自腹诽。
“喂,他刚才朝这边看了。”沈京表现得似乎比陈沛更为兴奋。
陈沛双手抱胸,得意地笑着。
只有他知道,收网的时间到了。
一个周末过后,陈沛可以自己开车来上班了,他开的还是那辆黑色的雅阁车。
当然,也没有再来骚扰杨立青。
杨立青每日忙碌,因为到了年末,公司要冲年底的业绩。
十二月十四号,和办公室的同事聚餐时听到一个消息。
明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五日,是他们老板的三十岁生日。
三十而立啊,多么重要的生日。
杨立青咬着筷子想,陈沛竟然三十岁了。
那不是可以被小朋友叫叔叔了?他心中偷偷乐着。
有时候,杨立青还是挺缺心眼的。
大伙讨论着要送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好。太贵的,送不起;太便宜的,人家陈总瞧不上,也失礼自己。
得出结论依然是抽象的:要送既有心意的,也要有新意的。
杨立青有选择恐惧症,他只负责笑和出钱。
陈沛生日当天,办公室的人将包装好的礼物送上,陈沛很惊喜,当然也是假装惊喜,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试过将自己的生日记得这么清楚。
杨立青在一旁说着生日快乐,看着陈沛手中的大礼物箱子,猜想可能出现在里面的东西。
陈总很高兴,陈总决定今晚宴请全办公室的同事去吃海鲜。
杨立青默默跟着大部队的后头,内心有些纠结。
虽然海鲜很高级,可是海鲜蛋白质太高,很难被人体所吸收。因为怕死,所以他很关注这些方面。
宴中,他也是躲在角落细嚼慢咽,巧妙地躲过一切灌酒和敬酒。
陈沛用等会儿要开车为借口,酒是一滴不沾,吃海鲜的时候也是用眼角偷偷瞄角落里的杨立青。但他很聪明,尽量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避免杨立青被灌醉,不然长期以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等人都倒的差不多,陈沛就宣布散场。
男男女女都三五成群,没醉送醉了的回家。陈沛特意留在后头,等着杨立青。
当杨立青正从自己身边经过,他就立刻叫住了他:“立青,我没喝酒,顺道送送你吧。”
青年看着自己,没答应也没拒绝,但脸上颇为为难。
他走到青年身旁,轻轻叹了口气,说:“我过往做过许多错事,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三十而立,今日,是个转折点。昨日是结束,明日是开始,我想趁今天,好好告别过去。”
说完又低头看着青年,语气柔和的问他:“就送你回去而已。”
杨立青也侧过头去看他,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须臾又松开。他向前走了半步,对陈沛说:“那就麻烦您了。”
起先两人一路无语,但杨立青觉得气氛太压抑,也太尴尬了,于是出言打破沉默:“陈总,您……不想知道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陈沛在车内的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又继续看着前方的路,微微勾起嘴角说:“有点好奇,不过我现在没空。”
杨立青看他几眼,没有继续说话。
“你帮我拆开?”虽然是问句,但语气里面有点拜托的意思。
“这是你的生日礼物。”青年答道。
“是我的,但你帮我拆吧,拆了也是我的。”
得到允许,青年嘻嘻一笑说:“那我代劳啦。”说完就反过身去拿那个小箱子。
礼物挺大的,包装的也很精美,杨立青小心翼翼地拆着,殊不知陈沛正用眼角将他的表情如数捕捉。
真像个大孩子。陈沛握着方向盘,嘴角勾了起来。
片刻,只听青年骂了句粗话,就将箱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
但貌似只是礼物的其中之一。
“避孕套!”青年大笑。
陈沛心中‘咯噔’一声,轻轻蹙眉,可青年的反应过于滑稽,让他忍俊不禁。
“还一大箱!全是!这帮家伙,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心意和新意?”杨立青还在继续笑着,突然车就刹住了。
他抬头,看向车窗。并没有到家,只到了回家必经的河边。
但陈沛却解了自己的安全带下了车,杨立青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有点不妙。
陈沛绕过车头,来到副驾的车门前,轻轻敲了敲他的窗,示意他下车。
杨立青起先是不敢下车,但他想陈沛不走开,自己肯定连车门都下不了,更别说要回家了。
说不定他只是想聊聊天。杨立青嘴角抽搐着想,将箱子往前推了点,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下了车。
陈沛见他下了车,又转身,慢慢走向河堤。
杨立青将箱子放在自己的座位上,摔上车门,鬼使神差地跟着他走向河堤。
明明可以撒腿就跑的,干嘛跟着他走?
这样想着,他已经站在了陈沛身旁,和他一起吹着北方季冬晚上的寒冷河风。
好奇不仅害死猫,还能害死人!
“立青,手伸出来,还点东西给你。”
杨立青呆呆地看着他,摊开掌心。
陈沛看着漆黑的河面,在自己的口袋掏出一个金属制品,小心地放在他的掌心。
那是一个表面雕着花纹的打火机,属于杨立青。
他以为在醉酒那天已经丢失,还伤心了好一阵子,现在却失而复得。
甚至,还附赠那人的体温。
有点烫手。杨立青觉得。
他的视线斜上,看着陈沛的侧脸。他的鼻子很挺,鼻梁很高,听说这样的人性欲很强;他的嘴唇有点薄,两片抿在一起,让人觉得他很严肃,但相书上说这种人,天生薄情相。
陈沛突然转过脸来,猝不及防,杨立青狼狈地收回自己的视线,玩弄着手上的打火机。
杨立青看着风中摇曳的火苗,笑着说:“谢谢你,我以为那晚就丢了。”
哪一晚,两人均心知肚明。
“嗯,那晚你在这里抽完烟,回到车上就落在上面了。”
杨立青闻言有些吃惊,打火机的火苗应声熄灭。
“你那晚在这边抽烟来着。”陈沛依然看着河面,双眼如同这河面,漆黑深邃,泛着波澜。
杨立青有些尴尬,说:“哦,我忘了,醉了。”
陈沛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双手插着裤袋。忽然,他转头看向杨立青。
“我没忘。”
☆、拾肆
“也忘不了。”陈沛补充到。
杨立青犹如惊弓之鸟,低着头不敢看他,双肩微微颤抖着。
“你醉了,但好像又清醒着。”
“你烟一根接一根抽,我隔着一层烟雾,很想看清你的表情,但总是朦朦胧胧的,越想凑近看,烟越熏得我睁不开眼。”
杨立青不敢出声,也无法逃走。
“你问我是不是同性恋,我说我喜欢男人。你又问我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答可能有,但我忘记了,连那个人的样子都记不清。”
“但你说你有,想和他一生一世,但他是直的,你怕。”
闻言,杨立青浑身僵硬,屏住了呼吸。
“无法得到回应的喜欢,很痛苦。你怕被背叛,也害怕背叛别人。”
“最后你逃了。”
“别说了。”杨立青紧闭双眼,声音颤抖。
陈沛轻笑一下,质问道:“为什么不能说?你怕?”
杨立青抿紧双唇,浑身都颤抖着,就像枯树枝上已经变成褐色的、摇摇欲坠的落叶。
“怕别人看穿你的心?怕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