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嗲,我不想回京城了。”严澈忐忑地说。
“啊。”严国强突然惊醒:“啊?”
“我说,嗲,我不想回京城了。”严澈敛下眼睑,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倏地,严国强站了起来:“三儿,你老老实实跟嗲说,你是不是在京城你出了什么事?”
摇摇头,严澈异常平静地抬头,不带一丝情绪波动地看着严国强:“嗲,这几年,我在外面……很累。我想回家,我想……娘了。”
严国强一愣,缓缓坐回了板凳上,狠狠咂吧了剩下的半截烟,猩红的火点一下蔓延到了过滤嘴。
“呼——”大口喷出浓烟,严国强人也松缓下来,没有严澈预想的激烈反对,反而似是安了心似的:“那你打算怎么做?”
对严国强的反映,严澈有些意外,却也在意料下的感动中:“嗲,我想和你一起种地。”
严国强愕然盯着严澈,连烟头烧到了手指也不自知。
“嘶……”甩掉烟头,严国强的蹙眉拢了起来,盯着桌面半晌,复又看着严澈:“因为那个技术?”
严澈点头。
爷儿俩对视,严国强带着担忧的眼神看着严澈,而严澈眼底清澈,神色坚决。
严国强退下阵来,浅浅叹息一声:“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你自己拿主意吧!”
听到严国强这样的话,严澈也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该说是严国强太迁就他呢,还是该说严国强什么。对于这个对自己千依百顺的父亲,严澈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
“家里地不对,你的户口在你上大学时就迁走了,现在你算是城里户口了,村里已经没了你的地。倒是你大哥二哥的地还有,不过……你大嫂那边……”严国强对这个大二媳妇儿也是相当纠结。
“嗲,大伯他们不是在说要放后面的山给人承包么?我有这个打算。”严澈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毕竟,这事早晚都会让严国强知道的。
“啊?包山?”严国强“嘶”了一声,指甲嵌入木桌的缝隙,折了小半块,好在没出血,却也是疼得不轻,十指连心哪。
严佳美
承包山头的这个心思,其实在严国繁来的时候,严澈就有了。
当严国繁看着院子,对严国强说“神奇”时,眼神看着的就是严澈。
严澈不是严国强,不光读过书,实习一年,工作两年所积累下来的察言观色的经验,严澈绝对不比一般人逊色。
因此,严澈在严国繁那样的举动下,也猜出了严国繁对他的怀疑。毕竟,这样的事早不出晚不出,偏偏他严澈一回严家湾就莫名冒出来了呢?
严国繁是严氏族长,更是严家湾村长,严家湾千多口人,要是没点真本事,他怎么可能胜任村长族长这么多年也没下台?
可惜没有背景后台,若是被人提拔几次,以严国繁的能力和手段,哪会只是小小的村长(族长)啊?
既然被人看到那一番异象,再想到严国繁先前意外提及上面准备把严家湾附近几座荒山承包给私人,以增加村里收入时,严澈自然而然也想要插一脚。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严澈当然是懂得的。
但是身上拥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宝物,严澈又不是一般庸碌之人,若是就这么偷偷摸摸不加使用,严澈也觉得真真暴敛天物了。
思来想去,严澈觉得:换个生活环境,换一种理念生活,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再说了,农村,未必就真的不如城里。承包荒山下来的话,经营的方式也很多,若是对那宝物加以利用……那有可能会创造一个他从未想到过的奇迹。
昨晚爷儿俩的谈话,严澈想了一宿。
早上起来时,意外的看见严国强没有下地,坐在堂屋等着他。
“嗲?”严澈轻声唤了一声。
严国强抬头看到严澈后,点点头,拍了拍身边的板凳,说:“三儿,你过来坐。”
严澈有些犹豫,爷儿俩都没吃早饭,就算有事,是不是该吃了早饭再谈呢?
估计是严国强看出了严澈的想法:“先跟我再说说,说完了吃饭也不晚。”
严澈没再说什么,乖巧的坐到了严国强旁边,带着小小疑虑,轻声问道:“嗲,您是不是不同意了?”
严国强摇头,皱着的眉头出卖了他平静的眼神:“三儿啊,你说这个承包山头……得多少钱啊?”
“那得看承包多少年头来算的吧?”严澈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的回答。
严国强端起跟前的大水碗,喝了一口水,道:“其实吧,你说这个事,我觉得不靠谱。”
“为什么?”严澈下意识的反问。
“你不会种庄稼,也没下过地,要是承包了山头……我倒是听人说过这个事,七连乡那边也有人这么做过,好像是承包下来栽果树,丢进去好几万的贷款,最后一山的果苗都死光了,赔得那户一人家要喝农药……”严国强说到这里,顿住话头,看着严澈:“我觉得,你还是想想,要是在外面真的不快活,回来在家嗲养你。”
严澈一听,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嗲,我都二十多岁了,有手有脚不要你养。”
“那……”
“嗲。”严国强还要说些什么,严澈却先出声制止住了严国强,说:“嗲,要是你不放心,我先去大伯那边打听一下,好吧?”
听到严澈这么说,严国强脸色好转一些,点点头:“也成,你去打听一下。咱严家湾这边的山大,要承包……钱估计得要不少。”说话间,严国强下意识的手又伸向腰带,摸到空空的腰带上,又想起了“上交”的烟杆,有些赫然地瞟了严澈一眼,扭过了头。
吃过早饭,严国强并没扛了锄头去地头,反而再三叮嘱严澈后,看着严澈轻便出了湾口,这才皱着眉头,背着手,佝偻着背往湾里严国盛家走去。
儿子要做事,手里估计不宽裕的话,什么事也做不成……严国强还是得挂着老脸去找严国盛商量商量。
严国盛早些年镇里县里跑得勤,伙计也接了不少,严国强想为了严澈开口去跟严国盛借钱。
可是他却不知道,在条件差不多的农村里,每家每户都没太多余钱,能借出多少啊?即便能借到,那也未必够承包的费用。(好爹!…_…|||)
严澈刚走到柳家潭,就遇上了一个正好从柳家潭走出来的人。
人,严澈记得,正是昨天柳建国去喊来帮他搬行李的汉子中的一个。
看到来人推着自行车跟自己打招呼,严澈有些脸发烫,因为他只知道这个汉子昨天搭了力帮自己,却不记得这个人叫什么了。
来人见严澈支吾的样子,才反应过来:估计这个状元郎昨天是没记住自己的名字。
也不在意地笑了笑,来人自报家门:“我叫柳建华,是柳建国的堂弟。”
严澈笑了笑,不好意思道:“呵,你好。这是要去哪啊?”
“去镇上,你也是吧?”说完柳建华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的铁架座位,道:“上来,我捎你一起。”
听到柳建华的建议,严澈先是犹豫了一下。
遂又想到这个柳建华是佳美姐的小叔,而佳美姐从小就待他极好……算来,这也是个亲戚了吧?!
于是,严澈就没跟柳建华太多客气,道了声“建华哥,麻烦你了”后,翻身就上了柳建华自行车的后座——到灵渠镇几里的路,徒步而行,可要不少时间和体力的。
柳建华是个三十来岁的农家汉子。
比起严江来,柳建华的身材不算太魁梧,一张粗犷的脸黝黑发亮,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虽然穿着打扮很朴素,但是却比一般农村汉子整洁,而且身上也没有那么多汗臭味。
严澈心想,柳建华倒是一个讲究的人。
柳建华很健谈。
对着谨言少语的严澈,柳建华总是找着话题来说。
从严澈当初被市中提走到考上大学引起的轰动,从严佳美嫁给柳建国到生下一男一女取名柳歌柳曲……最后,柳建华谈起了严澈的二哥严河。
这时,严澈才知道为什么柳建华对自己这么热情。原来柳建华也曾出去打过工,而且正是和严河在一个工厂做工。
当时的柳建华就跟乡巴佬进城一样,看什么都新奇,也是因为这样,惹得一些瞧不起农村人,存心找茬勒索的混混的注意。
柳建华虽然是个初次进大城市的乡下人,可是骨子里的傲气一点不输那些城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就被那些混混给轻易勒索?
于是,柳建华含着一口怒气,把背包一扔,赤手空拳对付围困自己的三个混混儿。
那时的柳建华在农村人眼里算是身体比较弱的(严澈就更不要说了),更何况单手难敌众拳,几下过来,柳建华被打倒在地。
幸亏严河凑巧路过,大喝一声冲上来就吓走了几个混混儿,柳建华才没被几个混混儿整死。
严河不单救下了柳建华,在听说柳建华也是富源乡出去的人时,还带着柳建华去了他当时在厂外面租住的房子,并且帮忙在厂里车间给柳建华找了一份工作。
只不过,柳建华实在受不了工厂加班加点不加工资的高强度工作,最后不得不打背包回来继续种地。
一到灵渠镇,柳建华的车还没停下,就被人招呼住了。
两人下车一看,招呼柳建华的人正是严澈的堂姐严佳美。
柳建华喊了一声“嫂子”后,看到严佳美拉着严澈的手说个不停,呵呵一笑,借口有事准备先走。
严澈虽然觉得这个男人挺“健谈”,但是心性不错,还是客气的笑着道了一声谢。
看着严澈的笑,柳建华红着脸说了声不客气,推着自行车就跑了。
见柳建华落荒而逃的背影,严佳美笑眯眯地拉着严澈的手,一脸嗔怪:“臭小子,回来了也不来看姐!”
严澈自知有错,甜甜地叫了一串“姐”,严佳美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少了几条,拉着严澈就往家走:“三儿,今天不回去了,住姐家。”
话一落,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