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一个……”宁洋调笑他,“烂办法。”
也许李子忱这个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在某些时候应该会管用,但是现在,他是绝对不能这么做的。这两天自己态度坚决,突然答应去看她,一是破坏自己原则,二是自己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文漠颂他是不会相信的。
宁洋抓起外套穿上,懒声道:“我去上课,中午一起吃饭?”
“不了,再不去听课我就要挂科了,中午去找老李头拿份资料,你自己吃吧。”老李头是李子忱的导师,姓李的一老头,宁洋的选修课也是他上的。
“嗯。顺便代我向老李头问声好。”
宁洋出了宿舍楼,把坐在石椅上的文漠颂当空气,目不斜视地走了。文漠颂特地利用帅大叔这个皮相找宁洋班里的女生要了功课表,保证宁洋的课他都不落下。
宁洋虽然作为辅导员,但是他自己也是学生,自己的学习也是要兼顾的。宁洋现在带了班大二的学生,自己的导师才是人家正牌的专业课老师,偶尔也会过来上几堂课,今天的课就是他上的。宁洋闲着没事,就也去听了,就当做复习,反正他读博,要记的内容多,可以巩固巩固。
文漠颂不知道宁洋的导师也会来上课,他以为功课表上有,宁洋就会去上,而且现在自己跟着宁洋来的确实是平常上课的教室,他也就稀里糊涂地坐下了,完全没想过宁洋平时不会还没上课就到教室,而且也不会坐在座位上。
宁洋的导师也姓李,宁洋和李子忱叫他李老头,区别于李子忱的导师老李头。李老头这个人为人随和,阅历丰富,知识渊博,上课的时候说起相关历史根本不用看教案就能娓娓道来。
而且他还有个爱好,上课的时候喜欢跟学生互动,看谁顺眼就让谁和自己当堂进行讨论,越看越顺眼的,点名的次数越多,可想而知,宁洋当时读本科是被他点过很多次名的人,而且还成了他的博士生导师。
文漠颂紧跟着宁洋,马上就成了李老头的特别注意对象。
李老头一边讲课,一边打量着全班,在心里盘算着今天点谁来发表一下个人看法,最后,他把目光锁定在与宁洋靠的很近,时不时看着宁洋的文漠颂。
宁洋被看烦了,手掌嫌弃地扫了一下,继续翻书。
“朱元璋后来死了,他的孙子朱允炆继承了皇位,儿子朱棣后来又内什么而当了皇帝,朱允炆就不见了。这个不见了有很多说法,一说被朱棣杀了,一说逃出去当了和尚。那么关于这个建文帝朱允炆的下落之谜,我们请一位同学来发表一下看法。”
李老头停顿一下,单手一指,就指到了文漠颂,“来,后面这个穿风衣酷酷的同学,来谈谈你的见解。”
文漠颂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别的穿风衣的同学,只有自己,却还是犹豫不定,毕竟这不是宁洋的课,他还不敢在有教学二十多年经验的李老头面前高谈阔论。
宁洋幸灾乐祸的哼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压低声音对他说:“酷酷的同学,站起来啊。”
文漠颂只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面对微笑的李老头,这是他大学毕业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上课被提问的紧张。
“这位同学,你不是本班的学生吧?”
“我是旁听生。”
李老头:“哦,没关系,大家一起学习,来讲讲你的看法好了。你认为朱允炆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文漠颂思考了一下,他当年读本科的时候,因为宁洋是历史专业,所以他在大四的时候看过他许多课本,多少对靖难之役知道一点。说朱允炆死了,存在争议。说朱允炆没死,他没有叽里呱啦说一大堆,李老头肯定不放过他。
文漠颂想了想还是说:“我觉得他没死。”
“嗯,那你怎么就认为他没死呢?”
“很多野史提到过,在靖难之役前,朱元璋曾经给过身边太监一个锦囊,以防万一,用以保朱允炆的命。锦囊里有一袈裟与具体逃跑路线指导,于是朱允炆便穿着这袈裟逃出宫去当了和尚。”
李老头点头,示意他再说下去。可是文漠颂没了下文,他只知道这个,其他的都忘了。
李老头继续微笑,问道:“可是你也说了这是野史,还是不能作为具体依据。”
文漠颂作虚心状点头,李老头又问他:“你还有别的依据吗?”
“额……”
宁洋翻着书,开口说道:“据《平坝县志》记载:高峰山寺内斋堂地下有一个藏身洞,洞底有一块石碑上刻有‘秀峰肇建文迹尘知空般若门’的铭文,此外,寺中的另一块石碑上刻有开山祖师秀峰收留建文帝的经过。”
李老头:“我在问这位同学,宁洋。”
“我是在帮助同学,老师。”宁洋也不抬头,继续解释,“而且在正史的文献中,并没有任何有关建文帝陵寝的记载,而且后来的崇祯皇帝也曾亲口说过建文无陵。”
宁洋说完,对文漠颂的注视视而不见,只是继续看他的书。
李老头低头看他在翻的书,说:“同学,这不是你书的内容嘛!算什么个人看法。”
“老师,我看了这书,就知道了这些依据,我觉得朱允炆没死,这就是我的个人看法啊。”宁洋终于收起那张面无表情的死鱼脸,露出一个微笑,“而且我可以帮助这位同学补充历史依据,对吧,老师?”
李老头没辙了,对待宁洋,他向来最头疼,只好结束他这次的“点名进行讨论”。
“就上到这儿,剩下时间自习。”
李老头一出去,学生们立即嬉闹起来,宁洋把书合上,教训道:“安静。”
学生们差点忘了他还在这,又安静下来了。
文漠颂悄悄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轻声说:“宁宁,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尽量不把宁洋的性格写崩o(╯□╰)o
☆、05
宁洋喉底发出一声难以察觉的哽咽,他对文漠颂说:“到底想怎么样?”
“你知道的。”
宁洋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出去说。”
文漠颂点头,宁洋让班长维持纪律,警告学生们不许喧闹才离开教室。
宁洋要是没必要,尽量不在除宿舍之外的地方逗留。而且近来冷空气席卷了整个城市,更加让他不舒服。所以他走在前面,准备回宿舍,文漠颂跟在他后面。
回到宿舍的时候李子忱不在隔壁,想是去搞研究了。宁洋动作自然地开门,让文漠颂关门。宁洋心里莫名其妙地想,这情景,很像他们第一天同居时,他的尴尬样子。
房间里暖气很足,李子忱离开时并没有帮他关掉暖气。宁洋开始脱外套和围巾,给自己去除了负担。
文漠颂没脱外套,也没有坐下。
沉默了近十分钟,宁洋开口了。他问道:“她还是不死心?”
文漠颂:“嗯……宁宁,她很想见见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决绝。”
“是啊,我也不知道。”
又是这样,只要他们谈到这个话题,他就拿宁洋没辙。宁洋态度坚决,且软硬不吃,无论他怎么说,他都不肯答应。这几天来他一直想要耗着,耗掉宁洋的坚持,却收效甚微。
“文漠颂,见不见她是我的自由,难道你想押着我去见?”
“宁宁,妈对我很好,她的病现在这么严重,我想做点让她高兴的事。我很小就没有了妈妈,是她给了我爱,给了我一个值得回忆的童年。”
宁洋突然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我们分手……她说什么没有?”
“没有,”文漠颂否认道,“我们分手,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宁宁,她是你妈妈,是你的亲生妈妈。”
他想劝劝宁洋,让他宁洋知道妈并不是个很坏的女人,可是结果好像相反。宁洋眼睛直视着他,身体在发抖,仿佛在克制自己的怒气,他让文漠颂出门,与他在门口面对面站着,对文漠颂说:“滚。”
文漠颂脾气再好也被他的态度惹怒了,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的手挡住不让宁洋关门,质问道:“我说了你恨我,我没关系,但是妈她只是希望你去见她一面,连这种事你都不肯答应。宁宁,你到底为什么不肯去见她?”
宁洋没说话,文漠颂得寸进尺地责备道:“妈她是个怎样的人,我很清楚。你恨她,但是她病得都快死了,你都不肯满足一下她的心愿。宁宁,我该说你过分?还是绝情?就连当年我们分手,你也是那么平静,我有时候甚至怀疑,你到底懂不懂爱!她是你的亲生……”
“啪!”
文漠颂的指责被打断了,宁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们之间原本僵持的气氛,陷入了死寂。
宁洋双手无力地搭在他的肩上,头低着,看不见表情。
“我没有爱,我的家,我的妈妈,早就没有了。我的妈妈去给别人当了母亲,她去爱别的孩子了。你,文漠颂,你抢了我妈,然后现在呢?来对我说,我妈对你有多好。她是我的亲生妈妈,可是她不要我了,她丢下我和我爸。”
宁洋颤抖地声音传来一声哽咽,“我每天那么辛苦,我要读书,我还要打工赚钱给我爸治病。那些亲戚认为我们是麻烦,全部躲得远远的。我拼了命赚钱,可是我爸还是死了,他也不要我了。你说,她还怎么会有脸要我去见她?”
“宁宁,往事不可追,我们可以先放下。”
“放不下了。”宁洋抬起头直视他,脸上表情早已收起,仿佛刚才那个脆弱得要一碰就碎的人不是他。
“可是我……”
“走吧大叔。”李子忱从后面单手遮住宁洋的双眼,面色不善得对文漠颂下逐客令。
文漠颂明白了,宁洋一点也不想跟他说话,不是因为恨他,而是想要忘掉过往,把他们从生活中抹去,不留痕迹。要是宁洋有多恨他,那宁洋就有多爱他。现在,宁洋不爱了。他可以当做从来没有文漠颂,也可以从来没有妈妈。
文漠颂垂下眼,不去看被李子忱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