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魔法师——所有徜徉在知识中的被选中的人——确实很少关注国家、权利、战争。
对于他们而言,魔法已经足以带来一切。
“有好一阵子没有玩这个了。”老人带着一些感慨说。他黏着魔法细线的手指在桌上轻划,棋盘上的一小块区域就彻底亮了起来。
那是一个小小的村庄,里头只有不到三十个人,酒馆中的人能看见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一部分女人走到村庄外去摘果树上的果实,一部分女人坐在大石头上用树叶缝制遮蔽身体的衣服;而那些看上去比较孔武有力的人也跟着分成两批,一批在村中开垦土地,一批拿着简易的弓箭往树林中走去。
这就是老人所选择的开局。
酒馆里几乎没有多余的声音,哪怕客人彼此说话也将嗓门压得低低的。
坐在里卡多身旁的安德烈看着身旁的里卡多:金发的少年并没有像老人一样用手从棋盘上蘸出一条细线,他双肘搁在桌面上,两手交握,正盯着自己这一半的棋盘面露沉思。
接着大概两三分钟的时间,属于里卡多的这一面棋盘也突然亮起来:但这一块出现色彩的地方可和老人的村落完全不一样,这是岩壁的下方,岩壁上有一个一个细小的洞窟,赤身裸体的人类正从一个个岩壁中慢慢走出来,他们看上去可要比老人的村民孱弱许多,而且两手空空,一点武器也没有。
看着面貌生动的人,哪怕明知道对方只是由魔法凝聚而出的,安德烈也忍不住升起几分担心。
但就在这个时候,岩洞中又走出一个人来了,所有先前走出来的人都朝他跪拜,他有衣服,手里还拿着形似教会主教权杖的东西。这个高壮的男人拿着手里的权杖朝天空一致,一只大鸟就从天上掉了下来。
所有的没有衣服的人都开始欢呼起来,他们一拥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大鸟拖到面前,而后点起火堆将大鸟身上的肉一块块用石头砸下来,放到火堆上烧烤……
随着棋盘上色彩的出现,除半透明蓝色已经的彩色光辉也出现在棋盘周围。
代表土元素的黄色光带流转的速度最慢、代表水元素的蓝色光带就像一条缩小的河流、代表风元素的青色光点是最飘忽不定的、火元素始终没能真正聚集起来,只有在棋盘中夜晚降临,魔法人点起火堆的时候,它们才在周遭欢快地跳跃。
安德烈看棋盘看得有点久了:老人的村民一直按部就班地行动着,打猎、种植、建造房子、再不停地向外扩张,他拥有的村民里每一个人都差不多;而里卡多拥有的村民里,除了最开头那位有魔法的能拥有绝对的力量之外,其他人都孱弱得好像一个指头就能捏死,当然事实上他的村民也确实开始出现死亡了,大多都是因为疾病而死的……
他突然觉得周围有点热还有点暗,忍不住用手中的魔法书当扇子扇了扇风,同时转头向周围看去,一下子就被密密麻麻挤了一酒馆的人群给吓了一跳。
“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人?”他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到身边的玛莎问。
玛莎苦笑说:“在这一两个魔法时之中吧。我想去拿冷风箱都不知道怎么往外走呢。安德烈,要不你带我挤出去?”作为一个女性还是一个走轻巧路线的女箭手,玛莎还真的不容易从这一群五大三粗的佣兵中挤出去。
安德烈点点头,正要站起身,站到一半的时候又突然停住重新坐下。
“你等等。”他对玛莎说。跟着拿起手中的魔法书,冲着面前的棋盘摇了摇。
一缕细细长长的蓝色光芒突然从那道环绕着棋盘的河流上延伸出来,玛莎亲眼看见这道光流在一刹那间就自动分裂成无数指甲壳长短的线段,然后每一截线段同时向四周抽出六个尖角,再飞快地隆起变厚——看上去就跟一朵霜花一模一样。
玛莎因为惊叹而瞪圆了眼睛,她看着静静漂浮在自己面前的无数霜花,忍不住敬畏地说:“安德烈,然后你打算……?”
“我好像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把这些分出去……”安德烈说,几秒钟后,他放弃了用魔法实现自己的目的,直接伸手往前一捞,手腕一抖就给自己周围的人每人丢了一朵霜花出去。
人群中传来微小的躁动,也是同一时刻,里卡多遗憾地松开双手:“我输了。”
“你觉得什么是魔法?”老人突然询问一句并不相关的话。
“改变世界的力量。”里卡多毫不犹豫地说。
“那么如果将世界上的人分为两种人,你会怎么划分?”老人又问。
这一回里卡多沉思了片刻:“有能力的人和没有能力的人。”
老人说:“不是魔法师和普通人?”
“不,并不是。”里卡多说。
坐在对面的老人呵呵笑起来,他敲敲桌子,让酒馆的侍女再送上一杯招牌酒过来,就从衣兜里掏出一卷羊皮纸丢给里卡多:“如果有兴趣的话就看看吧,不过我暂且只对你有兴趣。”
里卡多微笑着接过了,再次说了一声感谢,就将伊泽克森从肩膀上拿下来放在掌心,和安德烈一起准备离开。
拥挤的人群因为世界棋的结束而慢慢散开,周围无数的人想要朝里卡多和安德烈走去,却又在踟蹰中丧失了机会。
离开了月亮花酒馆的街道,安德烈终于找到机会询问里卡多:“刚才那一位是?”
“丹迪·查特,是近三百年来唯一一个没有魔法天赋而被魔法协会破格授予魔法师徽章的人。他被称为‘思考者的头脑’,在魔法理论上时常有让人耳目一亮的观点。”里卡多稍微详细地和安德烈说。
安德烈说:“……就那个糟老头?所以他到底来找你干什么?”
里卡多笑起来:“别这么说,查特法师的外貌可和他的头脑一样让人耳目一新呢。至于这一次,大概是给我一份入学邀请函吧?”他举了一下手中的羊皮纸,“他是伊杜纳学院的考察者,负责为伊杜纳学院挑选学生,据说在他担任考察者其间,伊杜纳学院的学生入学率是史上最低的——他在魔法上面非常严格。”
安德烈沉默片刻:“你说万一有刚刚觉醒魔法血脉的没认出对方是来考察自己的魔法师,然后直接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会说话的、该死的老家伙’赶出去了呢?”
里卡多失笑:“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安德烈:“难道不是很有可能发生吗?”
里卡多:“……”
安德烈:“……”
里卡多在大街上停下来,不太确定地说:“……这种事情还是不太可能的吧?那么出名的人物和那么明显的特征,怎么会有魔法师认不出来?”
安德烈心说我不就完全没认出来吗,他对里卡多说:“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你真是个没成年的孩子。”说着他抓住里卡多的胳膊,用巧劲轻轻向上一抛,就跟以前无数次一样,把里卡多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一瞬间的失重过后,里卡多抗议说:“我已经长大了,安德烈。”
安德烈大笑:“还有好几个月呢!我的小弟弟,等你真的长大了,我一定不再这么干!”
“我对你的保证毫无信心。”里卡多无奈地说,但他并没有在安德烈肩膀上挣扎,和安德烈之间的对话也让他暂时忽略了自己手中的伊泽克森……下一瞬,呆在他手中的伊泽克森从他手里跳到了地面,几下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里卡多彻底愣住了。
☆、影响
两米高度的坠落让还没有完全发育好的身躯感觉疼痛,高大的异族挤占本应该很宽广的生存空间。伊泽克森在人们脚下的缝隙中快速穿行着,和里卡多特有的联系让牠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此刻和本体的距离——越来越远了,对方并没有马上追上来——一股不可名状的感觉从牠内心升起。
兴奋?不,并不全是。
愤怒?好像也没有多少。
愉悦?或多或少有点,但也只有一点。
松了一口气?牠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做紧张。
不过在快速的奔跑的过程中,伊泽克森恍然记起来那些久远的过去:好像牠曾经也有这样的时候,弱小、卑微、在巨大的人与巨大的人之间完全依循本能地猎食,用尽一切办法拥有更多更多更多的能量。
这样到了最后,牠就被人们恐惧地称之为伊泽克森。
阴影之主。
好几个街区已经消失在身后,和本体的距离越远,牠越虚弱,但受到另一个人类心灵的影响也越薄弱。
伊泽克森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当两者的联系因为距离而被压缩在最薄弱的阶段的时候,牠不止因虚弱而趴在街道上,也想明白了最近一段时间里自己的异样。
亲切、愉快、喜悦,那全都是人类才会拥有的感情。
微笑、抚摸、亲吻,那全都是人类才会进行的动作。
来自人类躯体的囚笼让牠的神经也跟着错乱了——
没有错,数以千万计的生命里,人类相对于牠比蚂蚁相对于人类还渺小。牠根本不需要接触、思考、体会什么是‘人’,就像人不会去在意蚂蚁到底在想什么一样。
可是当真正接触的时候,牠突然发现这个种族也并不太难以容忍。
伊泽克森发现自己居然这样想着。
是因为牠像一千五百年前被斯坦维特困住那样重复困在一个人的体内所以毫无斗志吗?或者是因为牠失去了力量所以开始怯弱与逃避吗?
不,都不是。就是可以容忍。
轻柔的手指,软软的头发,酸酸甜甜的食物,还有属于对方的更为柔软的嘴唇……
也许可以……
牠低头沉思着,并没有注意到阴影笼罩在自己的上空。
时间倒退回十分钟之前。
在伊泽克森刚刚自里卡多手中跳下来,里卡多一下子愣住的时候,安德烈就注意到那个白色的小身躯了。他立刻将里卡多从肩膀上放下,马上往对方跑掉的方向追去,却被身旁的人抓住手臂:“——等等。”
“里奇?”安德烈回头问,“那只明光虎——”
“没事,没事。”这个时候,里卡多已经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他对安德烈说,“牠去散个步而已,我待会就去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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