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就是。”周仁憋了半天,还是叮嘱一句,“不过你尽量有事再找他,离他远点没坏处。高三的时候你对他好得我都看不惯,没准儿他对你有想法。”
路子明拍着他的肩膀大笑:“你啊你,你见过一个想法持续七年的吗?你还是不是八零后。”
十九、七年之间的遗落2
许文凯把一碗饭放在路子明面前,端着自己的碗绕到桌子对面坐下,听到“谢谢”尴尬地抓了抓脸颊:“我也只能帮忙盛饭。”
“足够了。”
他一个简单的笑容又让许文凯控制不住地红了脸,路子明也不戳破,把炒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吃点菜。”
“哦。”许文凯一边在心里骂自己没见识一边低头扒饭,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脸色,有感而发道,“路大哥,你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路子明知道他是从哪冒出的这句话,笑着纠正,“我习惯对女孩好一点,还有小朋友也是。有好习惯的人不一定是好人。”
许文凯直觉这话的逻辑不是很对,却一时不知从何反驳,想了一会儿反倒涌起一阵委屈:“你比岳洋对我还好,他这几天好像家里没我这个人似的。”
“你得体谅他。”路子明说,“等你工作就知道了,年底忙起来真的什么都顾不上。”
许文凯“嗯”一声,低头慢腾腾地嚼了几口,吞吞吐吐地说:“路大哥,其实,你觉得岳洋喜欢我吗?”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
许文凯听出他觉得这问题好笑,自己也觉得很傻,抬起头看他又把眼睛移到墙上的挂画上面:“那你觉得他……”他略有迟疑,小声说,“爱我吗?”
“这个你得问他本人,”路子明因为“爱”这个字笑起来,他不认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小孩有资格谈论这个,“外人没有发言权。”
“也是……”许文凯用筷子捣了半天米粒,被满心的郁闷憋出一声长叹,到底没能忍住汹涌而来的倾诉欲,“路大哥,我之前跟着李遒的时候,特别想让他只跟我一个人在一起。现在跟着岳洋,他只有我一个人,还对我特别好,我又想让他真心喜欢我。我自己都知道太得寸进尺了。”这几句话像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激起他一层层的伤感。许文凯抽了抽发酸的鼻子,继续说,“我特别羡慕那些男朋友为了自己出柜的人,岳洋就算喜欢我也是对小猫小狗的那种喜欢,不会为了我出柜。一想到他对我的喜欢没到那份上,我就觉得自己很悲剧。”
“文凯,”路子明耐心听他说完,用手里的筷子敲敲碗沿让他看着自己,“第一,岳洋知道你喜欢他,第二,他肯跟你在一起,第三,他对你很好,这些就够了。你管他喜不喜欢你,或者喜欢多深呢。”
“我知道我挺矫情的,”许文凯脸又红了,“可我觉得他这么做真的特别残忍,他让我越来越喜欢他,结果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说抛弃就抛弃了,一点都不心疼,这也太……太贱了。”
他垂着眼皮玩弄手里的筷子,没发现一直微笑的路子明怔了一下。
“路大哥,你当初爱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对她的?”
“我?”路子明重新在许文凯身上集中起注意力,不自觉地挑高一侧嘴角,“这问题太难了,我没爱过谁。”
许文凯瞪大眼睛:“可你曾经……”他像咬了舌头一样蓦地闭嘴,干笑一声埋头吃饭。
“没事,无所谓。”路子明说,“我是结过婚,但当时家里催得太紧,我还没来得及找到爱的人,只好挑了个最喜欢的女孩。”
“这也行?”许文凯脱口而出,他一直把婚姻看得很神圣。
“有什么不行的?”路子明笑他天真,“我还差点跟她过一辈子呢,她其实也算不上爱我。”
许文凯自以为这两年稍微世故了一点,听了路子明的话才发现自己的修行还浅得很,又觉得直人的感情也不是那么值得羡慕,一时间不知道该摇头叹息还是幸灾乐祸。
两人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别的话题吃完饭,许文凯洗好碗筷进屋背书,路子明在房间里抽完一支烟,穿了件羽绒服出门。
下班高峰期一过,立交桥宽阔的人行道上就鲜有人迹,路子明叼起一根香烟看着这个城市的灯火辉煌,许久才收回目光,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靳玲,是我。……你是真心认为我从来没爱过你吗?”
他的前妻在挂断电话之前只说了一句话:如果还需要我告诉你,就说明你根本没爱过我。
路子明看着手机渐渐暗成黑屏,拢起打火机点烟,吐出的烟气迅速在风中散开,了无痕迹。
“妈的。”
二十、接吻不是值得记忆的事
岳洋本来在公司的年终晚会上喝得很节制,半路却被甲方的人劫持到自家酒席上——他立下的军令状还没到期,普通客户订房率已经远远突破百分之三十,这无疑给愁云笼罩的开发商打了一针鸡血。一群人好说歹说,甲方来劫人的项目经理就是不放手,只好让他中途离场。——甲方的人已经喝了个七七八八,但凡残存点理智的都把风头往岳洋这个外人身上引,岳洋把能用的拒酒招式都用上,还是被灌着喝了不下一斤的白酒,对瓶吹下去的啤酒更是数不胜数。喝到最后,他一个号码按错五六次,好不容易才打到路子明的手机上。
他报错了地址,路子明开车到酒店才知道他在开发商那,再打电话根本没人接,好不容易从一群high过头的醉鬼里找到一个清醒的知情人,又赶往城市的另一边。等他赶到那里,酒店大堂就只剩睁不开眼的岳洋和甲方一个老老实实的小经理,看到路子明走过来明显松了口气。
“你是岳经理的朋友吗?”
“我是。”路子明没顾上寒暄,直接上前一步搀住岳洋腋下提起来,把他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架住,“帮忙开下门。”
小经理个子不够高,路子明在腰上扶得很稳也用不着他,只好无能为力地跟着慢慢往前走,一边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们这边领导都喝大了,到后来劝酒劝的没轻没重。岳经理这样我们又不好放他一个人打车走,大半夜的还让你过来,真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反正我也没睡。”路子明把岳洋的羽绒服帽子给他戴上,蹭出酒店大门挪到车旁,弯腰把他放进副驾驶座,又把腿也搬进去系好安全带。“你在这陪他也挺辛苦的,”他关上车门向小经理笑笑,“用不用捎你一段路?”
“不用,这儿打车还挺方便的。”小经理也笑了笑,觉得不放心又问,“你知道他家在哪吗?”
“知道,经常去。”路子明摸出一张自己的名片给他,“万一打不到车给我电话,我先带岳洋回去,他好像真的不行了。”
小经理一开始觉得路子明很冲,现在他又把礼数都补齐了,也就认真看了两眼名片:“行,谢谢你,快走吧都这么晚了。”
路子明没继续客气,略一点头就上了车。
“你还行吗?”
“再一滴就不行了。”岳洋的答案来得很迟,每说一个字都像要吐出来一样,“开发商就是一群畜生。”
“这不还挺清醒的吗?”路子明看一眼他昏昏欲睡的样子,“睡会儿吧。”
“清醒……个屁。”岳洋早已在耍酒疯的边缘徘徊,为了不在甲方面前丢脸硬挺着,“等会儿下了快速路先靠边停,我得吐会儿……不能一肚子酒精睡觉。”
他的确到了极限,车还没停稳就一把推开门伸长脖子剧烈地呕吐,路子明帮他解开安全带,绕过去把他拉下车,拍着背让他吐个痛快。岳洋吐了一阵,就着他的手喝几口矿泉水再混着酒和食物吐出来,反复几次才感觉胃里稍微舒服了些,抓着路子明的胳膊弯腰咳嗽。
“妈的,这吐的都是金子。”他又干呕半天,接过路子明递来的面巾纸,“谢谢。”
“客气什么。”路子明递给他水,“来。”
岳洋漱了口,把剩下的水全部喝光,垮着肩膀连笑几声,扬手给了路子明一拳:“太不容易了,又是一年。”
路子明以前不是没遇到过岳洋喝醉的情况,很清楚他吐了之后脑子里反而一团浆糊,笑着握住他还抵在自己肩膀上的拳头压下去:“是啊,放假了,快上车吧。”
岳洋紧闭双眼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恢复清醒,却又捏着眉心露出毫无意义的笑容:“坏了,我要耍酒疯了。”
“好了好了。”路子明知道多说无益,打开车门压着头顶让他坐进去,却被他反手拉住:“路子明。”
“说。”
岳洋自己愣了一下:“没事,叫叫你。”
“没事你叫我干什么。”路子明低头笑着看他,静止几秒突然扯开目光,直起身将头发抚向脑后,越过车顶看着空荡荡的马路,“你还记得高考完那天请班主任吃饭的事吗?”
“忘了。”
“我猜也是。”路子明弯下腰探身进车里,扣住他的下巴用拇指摩挲他的嘴唇,“你不会对我亲你这种事有特别的印象。”
岳洋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艰难地挥开他的手:“你该找女朋友了。”
“也许吧。”路子明无声地笑了笑,低头凑得更近,“你以前从来不躲我的,亲一口又死不了人。”
他的嘴唇干燥而且温暖,接吻的技巧也并没有多大长进,并且遵守着两人最初的默契——只有唇舌纠缠,再无其它碰触。岳洋仰头倚靠在座位上,颇有些被动地接受他不温不火的亲吻,一时间竟对这种久违的触感有所留恋。
“反正你明天就忘了。”
“万一没忘呢?”
“没有万一,”路子明说,“我知道你的酒量。”
二十、接吻不是值得记忆的事2
岳洋像往常一样在六点左右自然清醒,由着习惯伸长胳膊摸索手表,床头柜却并不是习惯的高度。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的房间,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张开眼睛打量,周围的摆设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