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著干嘛?进来呀。”我伸手把她拉过来,很自然的。
小高微笑了,从这个释然的笑里,我知道她终於对我放松了警惕。
喝茶,聊天,看电视。
我以为我们都表现的处事不惊,保持了成年人最宽容的风度,但在所有事情过去以後,回想当时,是多麽的不自然。
她对於这麽晚来我家没有任何解释,而我竟也没有任何疑问??????
因为虚伪,所以变的宽容??????
那天晚上所有的闲聊我都不再记得,时间的流逝和身边事物的发生在我心里已经只是毫无感情色彩的过程罢了。只记得不由自主的看客厅的锺,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时间是朋友交接班的时候,她会给我电话,问我要不要夜宵,要我烧好洗澡水铺好床??????
“丁姐?”小高在旁边叫我。
“嗯?”我转头看著她,感觉要流出来的眼泪还不至於被发现。
“今天晚上我住你家吧。”放松的语气,仿佛是要留在家里吃顿饭一般的简单。
我们家的床很窄不舒服;家里有外人我会不习惯;你不回去彦彦怎麽办?会不会又误会我?明天上班我要很早起床;现在我的情况,不适合与人相处??????
如此多的理由,在脑子里飞快的转动,哪怕说出一条,我想小高都不会是赖皮的孩子。
可我说不出来。
瞪著眼睛看她平静的要求,我不知应当做何表情。直到看她一蹦三跳的冲著卧室奔去:“就这麽定了。我来铺床吧!”
我“哎”了一下,也许声音太轻,也许这个叹词并不代表什麽确定的意思,总之小高没有理会,自作主张的打开柜子拿床单。奇怪,她怎麽会知道我家的床单放在哪里?
小高一脸的欣喜在打开柜子时有所收敛──不知道是否我精神过敏看花了眼,因为那里并没有什麽。但她的确不那麽雀跃了。
我站在门口,看她。
“小高,能不住我这里吗?”我讲话没有原因,很不委婉。
“为什麽?”她还傻乎乎的问我!
“拜托了!”其实我很怕她的问题。
“那我??????以後能来找你吗?”
“当然了。”
如果我平静了,如果朋友回来了,如果我们还像从前一样──虽然那已不太可能──我就还可以在自己构建的生活圈里活的如鱼得水。
只是这个“以後”,要多以後呢?
看著小高拖著疲惫的身影离开,我什麽都没说。这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的,深夜十二点,放她一个在外面独行,我会不放心。
恕我现在心情混乱,无力再当那个亲切和蔼的姐姐了。
在无暇自顾的时候,怎麽还能顾及你呢?
我明白,自己对朋友的感情和对小高的来比,有著本质的区别。
躺在冰冷的床上,听锺表冰冷的转动,真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可是这个世上,竟有人比我提前实现愿望──第二天中午,接到小高弟弟询问的电话,小高不见了。
尽管意识一直处於混乱状态,听到这样的询问还是心里一沈。我说小高昨晚从我这里走的──当然,我隐瞒了赶她走的真相──然後就是和她弟弟到处寻找,网吧,书店,快餐厅??????小高常去的地方一一找过,直到夜色已深,一无所获。
投降2
眼看小高离开我们的视线已经超过24小时,电话关机,我决定报警。
到了派出所,值班民警为我们做了笔录,让回家等消息。我太知道了,这种敷衍根本就是例得公事,人家绝不会半夜三更去大街上找一个没门没户的小女孩。正如面试一样,当你得到“回家等消息”时,就赶紧找下家吧。
回家的路上风很冷,我和小高弟弟孤零零的走在无人街道。也许是冷风把我的脑袋吹清醒了,突然想起重要的事情:“彦彦呢?”一定与她有关系的,小高的什麽都得和她有关系。
潜意识里自己是不是在逃避责任或转移目标?当时没想到。
“不知道,姐姐说她回北京了。”小高弟弟如是说。
“回北京干嘛?”
“不知道。姐姐没说。”
凌晨三点半,洗过澡的我终於安息在床上。迷糊中想著为什麽彦彦要离开呢?为什麽小高来我家呢?为什麽她们通通都不见了呢?如此多的为什麽,我一个都解释不清,好烦,好烦??????
毫无目的的拨了小高的电话,没想到──居然通了!
响过很多声,没人接。我的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跳下床又拨,再拨,仍然没人接!
我该告诉小高的弟弟吗?我该再次报警吗?小高她??????不会真的出了什麽事吧。
正胡思乱想著,手机响了,吓的我半死,却是小高打来的。
听不清她在说什麽,周围全是乱糟糟的声音,信号也不好,我在这边大喊著她的名字,问她在哪里,无奈什麽也听不清。於是我仔细听手机里传来的噪声,有不少人,还有车声,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我听到广播员通知接站的声音──在火车站!
冲著电话嚷了一声“别动地方,我去接你”!以最快的速度下楼打的直奔火车站。
在车上突然觉的自己好傻,听不清说话可以发短信呀!笨的可以!
“你在哪里,我听不清你说话。”传过去五分锺,没有回音。
电话再次打过去,那边已经关机。
脑子就一阵发晕,不会是遇到什麽危险了吧?万一不是在我们市的火车站怎麽办?
在偌大的火车站寻找,售票口,进站口,出站口,甚至连小包寄存处也没放过。没有,没有她的身影。
我坐在站前广场的台阶上,寒冬腊月却是一身大汗。我有点後悔那天把小高赶走了,因为我的无情,造成这麽大的麻烦,如果小高真有三长两短,我可怎麽办?
为什麽不幸的事情要同一时间向我来袭呢?
有人在後背上拍了一下,随後听到的是那个熟悉的声音:“丁姐。”我触电似的站起来转过身,小高,真真切切的就在面前,红色的大衣还有冻的红通通的小脸,一双大眼睛有点怯怯的望著我。
我愣的没有话,因为实在想不出要说什麽。
我和小高,呆呆的望著对方。仿佛都在奇怪於彼此的存在。
我想我们是同时抱住对方的,小高极压抑的说了一句:“我什麽都没有了。”而我,只有沈默。
当时没有完全理解她所说的话,我以为只因彦彦的离去,却没想到,这个弱小的身躯里还隐藏著许多秘密。
投降3
寒风中打车回家,顺便给小弟打电话报平安。送她到楼下,我犹豫著要不要送上去──也许是每次去小高家都发生不愉快,让我有点胆怯。
“我上去了,你回家吧。谢谢。”看著她平静的对我说,有点惊讶於她的洞察力。
“你??????没什麽事吧,”我不知道要说什麽,有点担心,“不然我陪你。”
“不用不用,明天还要上班,你快点回去吧。”她推我。
“那个,”我承认向小高说这些话很困难,“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好,不该让你走的,我也是心情有点不好,对不起。如果你真是因为这事离开家,那都是我的错。以後??????也不要这样了。你家人很担心你的。”
“嗯,我知道,给你们都添麻烦了。”她垂著眼幕不看我。
“我不是责怪你??????”我始终觉的我们沟通上有问题。
“好了好了,我会好好的。”她打断我的解释。
转头乘车回家,心里吐了一口气。幸亏小高没什麽事,虽然不曾说明为什麽离家出走,但只要人没事,就好了。
心里的结,以後慢慢解吧??????
回家洗澡,感觉无比的疲惫。奇怪,这麽多天了──自朋友走後──没有这种感觉,只是烦躁、失眠,想要好好睡一觉的心情,是小高帮我找回来的。
很快入睡,却做了恶梦,梦到朋友和小高先後来辞行,要去遥远的地方,再不回来了。我怎麽求也不行,在夜里惊醒,才发现只是一个梦罢了。
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平静呼吸。
屋里很安静,窗外透过路灯微弱的光。
我瞪著两眼看著天花板,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给小高家里打电话,没人接听;手机关机??????
诅骂自己的愚蠢,应当想到的呀,一个人在家的她,会发生什麽事情??????枉活了这麽三十几年!
起床穿衣穿鞋出门,期间不停的拨打小高手机,关机、关机、关机!
关上大门向楼梯口走去的瞬间,我愣了。
红色的大衣,蜷缩在楼道拐角,靠著扶手,微微颤抖。
我几乎是以平生最慢的脚步走向她,不敢相信眼前一切,不是在做梦吧。
以指尖轻触她的肩膀,她转过脸,呆呆的望著我,眼神一片空洞,仿佛我是透明的。
摸摸她的脸,非常凉。有几道水流过的痕迹,混合了尘土,变的胡里花哨??????
我扶她站起来──也许坐的时间太久了,连这个动作也很困难──轻轻揽进怀里,感觉她的瘦,她的轻,她的无力。
“以後不要关机了。”很小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居然有回声。
“外面太冷了。”她像可怜的小猫紧紧扒住我,我听到大颗眼泪滴在衣服上的声音。
凌晨四点的无人走廊,我们第二次拥抱。
我什麽都看不到,什麽都想不起,只想温暖这个脆弱的灵魂。
三个小时後,阳光和闹铃把我从沙发上惊醒。
痛苦的睁开眼睛,足有一分锺的时间,大脑反应不过来。浑身酸痛,眼睛干涩,渐渐回忆起凌晨发生的事件,惊觉──卧室床上睡著的小高!
挣扎著起身,轻推开卧室虚掩的门──生怕惊醒她,这样的面对面让我尴尬──可能太累了,她蜷在被子里睡的很甜,刚才的闹铃居然都没有效果。
是呀,昨晚她哭累了说,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