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免拘束,只好闷不吭声地切着牛排,小口小口地放进嘴里。
还好他不是第一次进西餐厅,基本的用餐礼仪还是知道的,否则又要出糗了。
想起来,第一个带他来吃西餐的还是宗方,当时他搞不清楚餐刀的用法,还以为是拿来切水果的,闹了不小的笑话,不过那时和宗方在一起,还能开心地说笑,就算出糗也不会觉得太丢脸,因为好友总会在善意地笑过之后耐心地教自己……
“……老师!”男孩的叫声及时将他渐飘渐远的心思拉了回来,一眼就看到男孩不太高兴的模样,原庭信意识到自己方才注意力不集中,不好意思地笑笑。
“呃……抱歉,你刚才说什么?”神情恍惚之前,他记得男孩好像问了他一句什么话。
因自己的片刻失神而难为情地道歉着,没有发现男孩眼里闪过些许凌狠。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握了握餐巾,蒋行磊盯住男人的眼刹那间有那么一丝危险。
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整他的时候,极力压抑住胸中再度受到忽视的强烈不满,嘴角泛开笑容,看似将不快轻轻抹去。“我问老师多少岁了?”
“二十八。”男人的回答让蒋行磊有不小的吃惊。
看不出来这个男人居然大了他整整十岁!之前以为顶多大个三四岁。不过……
瞥了一眼男人千年不变的土气打扮,还有那总是一副快要掉下来的黑框眼镜,蒋行磊觉得让人尊重的成熟感都没有。
经过昨晚和今早的观察,他发现这个男人也并非一直呆板。除开今早和下午显一而易露的慌乱之外,他发现他其实一直都有微小的情绪浮动,只不过都藏在黑框眼镜下低垂的眸瞳里。平时看到的面无表情,也只是被镜片遮盖了而已。
一顿各怀心思的晚餐用完,已近八点。
出门一阵冷风袭来,原庭信不禁打了哆嗦,才想起出门因为匆忙衣服穿少了。
近于年底的十二月份,外套不只着一件衬衫,在白天还可以,夜晚就沁凉入骨。这么想的时候,才遗忘的头疼似乎加剧了。
男孩执意要送他回去,实在没有拒绝的力气,惟有随他了。
* * *
“老师是不是觉得我很奇怪?”
习惯性地低着头,身边的男孩滔滔不绝地说着一些他压根就不知道的事情,原庭信本来打算到家之前一直保持微笑,当个听众就好,可在绕进一条小巷之后,男孩忽然停止高谈阔论问出一句。
讶异地停住,扭头看去,那双黑眸正盯着自己,远处的灯光在瞳孔中交织出奇异的色彩。方才还神采奕奕的男孩慢慢垂下限脸,声音也闷闷的。
“老师很冷漠……”
“啊?”
“也难怪,之前都没有怎么接触过,每次看到老师也只有上课的时候,现在却唐突地把老师邀出来,任何人都觉得奇怪吧?”
这回原庭信没有说话了,想说不是,但确实觉得蛮怪的。
男孩把手放进口袋里,合身的休闲服让那本就成熟的体格更显修长,沈思的模样也多了几分大人的味道。侧脸的线条让人想起美术课上的大理石雕像……真的充满男性独特的魅力呢。应该是女孩子们会喜欢的类型吧。
不自觉地被那年轻忧郁的脸庞所吸引,原庭信想到以前还在念书的时候,最羡慕的也是这种人,因为他们有着他渴望却没有的气质和魄力。无可否认,有些东西是天生的,后天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
“……可是我还是想和老师单独说话。”
……什么?男孩又冒出的话让原庭信一个呆楞。
两束清澄如泉水的目光对上自己,声音清清楚楚地道:“我一直想要和老师说话,可是平时老师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上完课就直接走了,在课下几乎找不到你,好不容易昨晚在酒吧遇到你,我很高兴呢。”
第一次听到学生对他说这种话,原庭信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只愣愣地看着男孩挨近。
竭尽所能地说着肉麻到几乎翻胃的话,蒋行磊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一点玩笑和欺骗的成分。将鄙夷包裹在温柔的目光下,他的手指一寸一寸朝男人脸颊边靠近。
像是被蜜蜂刺到,手指触到那冰冷的肌肤时,好玩地发现男人哆嗦似的弹了一下,赶紧退开。
“老师,你的脸很冰呢……”玩心大起地笑了,以前只有逗女孩子时有这种反应,没想到用在男人身上也一样管用,一种不知是虚荣还是什么的感觉让蒋一行磊满足地翘起唇角。
“刚才握你的手,就发现冷冷的,但却很舒服……就好像你给人的感觉。”
冷……?那是他感冒了,而且一点也不舒服,因为男孩一直走得很慢的缘故。
他不得不也放慢脚步,夜色愈晚,气温愈低,吹了风过后,头更痛了,鼻子也开始有些呼吸不畅。如果可以,他最想的是赶快回家吃药睡觉。
不想深思男孩的举动有何意义,但也无法否认男孩温热的触感引起他一阵心悸,只有沉默不语。
好在男孩说完后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只含笑看着他。
* * *
走到公寓楼下,原庭信总算暗暗松了一口气,忙道:“这里就好了,我自己上去,你也快回去吧。”
男孩侧头看他,探视的目光和灯光下更呈线条的脸让他的心一阵乱蹦。
一旦察觉到过于怪异的行为,就没法不在意。
“老师,”像是窥见他的内心躁动般,男孩笑了,脸孔愈加柔和,“你在紧张吗?”
促狭地微笑着,看男人明显的惊愕与慌张。
“什、什么?”
“你在紧张。”不加掩饰地,男孩径自指出。
“我……”
“我也一样喔。”没等他反驳,男孩又自顾自说起来。
“从刚才起,应该说是看到老师来赴约的那一刻,我真的好高兴!”
原庭信瞠目听着这不像是学生对老师说的话。
“老实说,我还做好了被放鸽子的准备呢,却没想到老师会准时来赴约,让我好意外,也好高兴……”男孩猫一样的眼眸眯了起来,放出的光束既柔和又恐怖,仿佛有一串顽皮的星星在海里闪耀。
轻轻地,趁人不备般,牵起那只垂在身侧的手,冰凉一下被温暖所环抱。
“我不讨厌喔……”
声音刻意放低,沉沉的,既带有成年男人的魅惑,也掺杂着孩子的任性与可爱。
原庭信已经说不出一句话了,只瞪着眼,手与心脏一阵麻痹,想收却被一股强力牵制住。
男孩的微笑渐渐转为深沈的凝视。“虽是和男人嘴唇相触,可我却一点不讨厌……”话是很肉麻,可说出来反而没想像中那么恶心,之前还会边说边起鸡皮的反应也消失了,这是否证明他打谎的技术更进一步?
冰冰的。没有女人的柔软和纤细,但也不觉得怪异。既然没感到怎么曙心,就继续进行下去吧,当成女人就行了。
虚伪的谎言下,还有不知何时兴起的好奇心。
“所以,我想……”话才说到一半,就被一声呼喊打住。
“庭信!”
路口走来一个男子,由于背光看不清楚面容,但感觉握在掌中的手颤了一下。
男子走近,蒋行磊才发现正是那天在咖啡店里的男人。瞄瞄身旁的人儿,发现他刚才还有些潮红的脸色一下白了下去。
“宗方?你怎么会在这里?”明明就颤抖得要倒下去的样子,却还是扯开笑容。
男子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下方。男人立刻像触电似的将手抽回来,掩饰地道:
“这是我班上的学生,找我问些问题……你有什么事吗?”
急急地,像解释什么误会,又像忙着转移话题。
这让忽然被甩开的蒋行磊极其自尊的内心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伪装的温柔撤去,他以一种颇为阴沉的目光瞪着男人。此刻眼中只看得到友人的原庭信没有发觉,只催促地问着。叫做宗方的男子没有过多言语,只道:“那天你突然离开,我有些担心,所以来看看。”
心像花蕊被挑开了一条裂缝,又强迫地封起。会担心……也只是出自朋友的关怀吧?懊恼着连这么一句普通的话都能勾起期待的自己,原庭启低下头,看着对方的鞋子。
“我没事,只是最近有点忙。”
男子不语,沈吟片刻道:“不上去谈谈吗?”
怔了怔,压抑住汹涌而来的期盼与爱意,原庭信咬住唇摇了摇头。“不………我房间几天没有收拾了,很乱,而且我还有学生……”
天知道他多么希望他能上去,可这么一来,就更无法割舍。
听到好友轻叹一口气,心揪得疼起来,然后听到:“好吧,其实我来还想问你,那一天,你会来吧?”
那一天是指哪天,用不着言明也知道,心本还是酸痛,现在则裂痛起来。吸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抱希望。
“……当然!”忽然背过身,声音却高昂热烈起来。“你结婚我怎么可能不去?放心吧,会封大红包给你的!”
“庭信……”
“宗方你也是的,马上就要结婚了,准新郎怎么不多陪陪未来的老婆呢?这种小事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不知是否风中的错觉,男人的肩膀有些瑟缩地抖着,声音却异常高兴和轻快。
这下,不止那名男子,连看戏的蒋行磊也狐疑起来,不明白背过脸去的男人究一竟是什么表情。真的觉得由衷喜悦呢,还是
忍不住看了那叫宗方的男子一眼,正好看到他也在看自己。
对方不好意思地对他苦笑了一下,大概也觉得在学生面前不好说太多,于是道:“好吧,那一天我等着你喔。”说罢又对蒋行磊告别似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是个温厚又得体的男人。典型的女人心中的好丈夫。
待男子的背影完全消失,蒋行磊才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男人仍持续着背立的姿势,头也没回。
“老师……”
才唤了一声,就听男人出声道:“今天谢谢你了,刚才真不好意思,你……回去吧。”
光听声音还是冷静而自持,但越看那瑟瑟发抖的肩膀越觉得不对劲。想看看男人此时表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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