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累了好几天的紧张不安和伤心委屈一下子在心里全爆发了,严小胖低下头,绞著双手,觉得眼泪在眼眶里乒乒乓乓地打转,他不敢抬起头但又怕那丢人现眼的东西从眼眶里掉出来,於是便只能努力地向上抬著眼珠子,以至於眼眶又酸又累又涩又疼。
其实严小胖还算一个挺能忍也挺坚强的小孩儿的,所以他现在自己也挺纳闷儿,自己这究竟是抽了哪门子的疯了?以前遇到的过的杯具比这多多了,也大多了,可他那时候都没怎麽哭,就算哭了那也是夜深人静背著人,躲在被子里悄悄咪咪不为人知地哭……
算了,他不想想了,感觉到鼻子酸酸痒痒的,眼眶又酸疼的不像话,严迦祈自暴自弃地想,也许每个人都天生注定会遇上这麽两个人,一个是被自己克的,另一个是克自己的,而江臻很明显是属於後者──然而他的悲剧就在於,前者他还根本没遇上,就被这後者给折磨了。
江臻看著严迦祈站到一旁,低著头的小动作,想到了小时候他每次自以为是地欺负自己,却最终都被自己给送到了班主任办公室里的事情。那时候,他也就是这麽一脸无辜委屈地缩在一旁,不敢抬头看人,心里却又愤愤不平的可怜模样。
虽然说江臻对於即使过了这麽多年,即使这个小胖子很让他火大地根本就已经不再记得他,但是他还是能像以前一样,把严迦祈欺负到躲在墙角画圈圈的事情感到很满意,不过……他定定看著眼前严迦祈的这个小媳妇儿模样,微微皱眉,想,他的欺负手段明显比以前温和多了,为什麽现在这家夥的承受能力却越来越不行了呢?
夏昭时轻轻拍了江臻的手腕儿一下,给了他一个不甚满意的眼神。江臻耸耸肩,表示这根本不是他的错好不好……他刚才说的那些话,毕竟,也算是事实啊。
说实话,这还真让江臻挺惊愕的。虽然说严迦祈的承受能力变弱了,但他竟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这麽胖著,多肉的脸,多肉的手膀子,多肉的腰和多肉的小肚子……若是就这麽一一想下去的话,那麽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严迦祈还真是一头坚持自我,特立独行的猪。
看到江臻完全没有任何表示的样子,夏昭时叹了口气,对著严迦祈轻声开口:“小胖,过来吃饭。”他用的是略带命令的语气,而并没有用安慰或者商量的语气,因为他知道,如果用这样的语气开口的话,那麽这顿饭可能就遥遥无期了,
严迦祈自然还不至於真的蠢得像猪一般,至少,夏昭时的这种口吻,他还是听得出来的。在这样冷热不定的围攻和夹击之下,他绞了绞交叠一起放在身前的手,最终还是妥协了──而这也验证了之前的那句话,人的狗腿之处,那可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
可是,就算严迦祈真的准备放弃幻想准备……投降,他也还是觉得委屈,甚至是觉得更加委屈。这两个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但摆明了就是在欺负自己,而且现在看起来,他们分明就还欺负得很开心,觉得很有趣……真不知道以前有多少好孩子就这麽被他们糟蹋了!
严迦祈一下子由己及人,从自我的家门不幸和命途坎坷,延伸到了这世界上千千万万被他们奴役折磨的可怜孩子。
好吧,那就权当做了一次思想教育,提高精神境界,升华内涵灵魂好了。严迦祈这麽安慰著自己,用小肉手揉了揉眼睛,把眼眶就快要包不住的泪水擦去,却仍旧低著头,闷闷不乐地往前走,然後坐下。
夏昭时把碗筷递给他,严迦祈诚惶诚恐地接过,本来想说声谢谢,却发现喉咙堵得厉害,什麽都说不出来。但是他实在是怕,怕自己如果不表示点什麽,便又会被身旁的江臻一针见血地吐槽一句,考量了一下这样的悲剧後果,严迦祈还是决定用一步小小的牺牲来换取更加巨大的幸福,於是他轻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他自以为逃过了一劫,便赶忙埋下头扒饭。可是,在这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没能听出来,那声音里重重的沙哑和浓浓的呜咽。
氛围僵硬地沈默了一阵,过了一会儿,夏昭时给严迦祈夹了一块凉藕,关心地问:“感冒还没好吗?我给你的药,你吃了吗?”
不问这个还好,一问这个严迦祈就心惊了,因为,他早已把这个事情抛在脑後了,他估计著,那药盒子都该在他的换衣间里被热变形了。
夏昭时看著严迦祈一脸的惊恐慌乱和不知所措,自是明白了怎麽回事。他安抚地朝他笑笑:“没关系,待会儿再从我这儿那一盒去。不过,这回可要记得吃。”
严迦祈不敢摇头,便冲夏昭时笑了笑,但心里却鄙夷地想,你这白脸唱得倒还真是尽责……
不过令他纳闷的是,在接下来的吃饭时间里,那个逢他必打击的江臻倒是安安静静地,没再说话。严迦祈当然不会弱智到还期望这个人对自己表示点善意和歉意,只要他不再招惹自己,那他就真该谢天谢地阿弥陀佛了。
吃完饭之後,因为有了昨天的经验和今早上店长大人对自己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严迦祈便很自觉地站起身来帮他们收拾碗筷。
这样分明就是一个小男仆嘛──严迦祈一边洗碗一边自哀自怜地想──而且还是一个,没什麽尊严的,被这对男男夫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小男仆。
不过,虽然是这麽想,但实在严小胖的心里,夏昭时的地位和评价可比江臻高多了。毕竟,温柔的人从来都是不缺市场的,但是刻薄的人,从来都是最惹人厌的!
洗完碗以後,严迦祈长舒了一口气,他总算是可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凶险之境了。
夏昭时把一盒新的阿司匹林递给严迦祈,这一次稍显强硬地说:“记得要吃。”
严迦祈有些心虚理亏地点点头。
“小臻,小胖要走了,你要出来送送他吗?”这话立刻把严迦祈惊得倒退了两步,只想撒腿而逃,却突然意识到这举动实在是太没素质了,於是他赶忙挥手:“不不不!不用了!”那惊悚的模样就像是,夏昭时即将要塞给他的是一条凶恶的毒蛇,而不是一个漂亮的帅哥。
而江臻在里边听见严迦祈惊恐的大声拒绝声,也莫名其妙地感到很火大。这一火立刻就把他刚才有的,那麽一点点的愧疚之情给吞噬了。於是他黑著一张脸想了一会儿,突然一笑,懒洋洋地朝外说了句:“好啊,我送他回去。”
既然他让那个小胖子那麽怕,那就干脆让他怕到底好了。
而站在门口的严迦祈听见江臻的这个回答,绝望之际,脑子里只闪过一件事──他刚才为什麽不干脆点,直接跑了算了……啊啊啊啊啊!!!严迦祈为这个机会的流失而在心里放声哀嚎著。
他以为自己好不容易才从一个狼窝里逃了出来,哪想到,这窝里的某匹狼竟然还要踏出窝来追他!他有这麽看不惯自己吗?哎哟天哪,他这究竟是倒了哪门子的霉哦!
严迦祈在心里绝望地呼号,然而这终究还是抵不过历史的车轮重重一碾。江臻换了件衣服,就严迦祈看来,那是一件更加骚包的衣服,因为那完全暴露了他雄性孔雀一般的自大和傲慢。
夏昭时笑得很开心──严迦祈心里吐血,你小攻说要送我,你开心个鬼啊!……虽然他是肯定看不起我,当然我是更加肯定不会勾引他的了……
然而,等到夏昭时碰地一声把门关了以後,严迦祈就开始後悔了。至少,如果有夏昭时在的话,气氛会好很多啊!然而现在,只剩他一个人屁颠屁颠,像个白痴一样,站在江臻的身後,等著电梯。看著江臻宽阔高大,一压就可以把他压死的健壮身材……呜呜呜,他不玩了好不好!都说人生如戏,那他现在退服可不可以啊!
叮当。
退服的事情还没和上帝商量好,电梯大神倒是先来了。看到江臻走进去的瞬间,严迦祈突发奇想,干脆趁这个时候怕安全楼梯走吧……“别傻了,你要是跑楼梯,我可以在任何一层拦住你。”
江臻冷冰冰的一句话就让严小胖还未成型的构想胎死腹中了。他怨恨而害怕地盯著江臻,这个家夥,怎麽会知道我在想什麽……“就你那猪脑子,一想什麽,脸上便全部表现出来了。”
吓!!!
听到江臻这麽一说,严迦祈脸上的惊悚之色顿时更加鲜明夺目了。江臻看他这样,便伸出手指指了指他的脸,笑笑说:“现在不正好就是个例子吗。”
严迦祈气,或者更应该说是羞红了一张脸,低著头,快步走进电梯。幸好这电梯够宽敞──这是他对这栋大楼唯一赞赏的地方。虽然严小胖数学不好,但他也知道,在这个类正方形的空间里,对角线最长,於是他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移到了,自以为离江臻最远的地方。
按下楼层数之後,江臻便斜靠在梯壁上,细细盯著严迦祈瞧。其实在这之前的那两次见面里,他已经把严迦祈从头大脚看了个遍了,结论还是那一个──他纯粹就是一个成年版的严迦祈,和以前一样的胖,和以前一样的蠢,也和以前一样的……被自己欺负。
唯一不同的是,以前被自己欺负的时候,这家夥还老以为其实是他欺负了自己,然而现在,就连这点用来当精神胜利法的东西都没了,他被自己欺负,而他也知道这一点。毕竟,长大了,童话里的安慰可就没有了。现实总是先给成长撕口子的那个坏家夥。
然而想到这里,江臻却越来越忍不住气,原因也还是那个老原因──这家夥居然会没认出来他?这家夥怎麽会没认出来他?自从转学到实验一小之後,这家夥就是最先来挑衅自己招惹自己的,但是很可悲的,他总是会被自己给欺负回去,并且毫不自知。
那时候他觉得这家夥真是蠢透了,但很奇怪的是,倒并不觉得烦──除了他骂顾叔叔的时候。原因可能是因为,在那个无聊透顶,暗地里充满了攀比风气的小学里,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