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弄好。肌肉缺失,行走虽然没问题,但回到从前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因为他自己的特别在意,长时间不用那条腿走路,即使后来腿已经完全好了,行走间还是带着明显的颠簸。
从医学院出来有好几天了,他还没有开始从操就业,每天到几个固定的地点找点吃食填饱肚子就算了事。白天找个温暖的地方坐着晒晒太阳,一天一下子就过去了。直到某一天,他像往常一样靠在墙边晒太阳,明明是夏日,众人恨不得躲在空调房里不出来的时候,他却觉得夏日的阳光正好,暖暖的。一阵风刮来了一张报纸,他抬抬眼皮,伸脚压住,纯粹是职业习惯而已。暂时还不想动弹,也就没收起来。
过了一会儿,听到了地上传来叮咚一声,很悦耳的声音。睁开眼睛,一个硬币躺在报纸上。他盯着那个硬币看了好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买个包子都不够的硬币能有什么那么好看的。直到第二个第三个陆陆续续的被扔到报纸上、脚边……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当成乞丐了……却意外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心绪……只是赶紧抓起地上的硬币,走到整个片区仅剩的投币电话机前,将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他甚至都不敢呼吸,快两年了,两年没有打电话没有汇款回家也不知道父母的消息……一开始是不敢打,后来却是想打都没地方,而好不容易找到这个可以投币的电话亭,却没有可以打电话的钱。
当听到话筒里传来的熟悉而苍老的声音,他终究是没忍住哭了出来,抱着话筒嚎啕大哭,嘴里只能喊着爸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想喊喊他们而已。他哭了很久,直到电话里提示余额不足了,才赶紧抹抹眼泪,说自己这两年因为生了点病,被隔离了,现在才出来,我一切都好,爸妈都好吧。听到那边也是带着鼻音的回到:都好,都在呢。一颗心总算踏实了一点。也不敢多说,说声钱不够了下次再打电话就自动挂断了。
放下电话,用袖子抹了抹满脸的鼻涕眼泪,胡宗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这回是真正的活过来了。这时他才知道,人为什么得有家。有家,才能有牵挂,才会有目标,才能有活下去的动力和希望。没有家的孩子,就是无根的浮萍,随便来一阵风浪就会尸骨无存。有了家,才算是有了根,有了根,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觉得还有希望。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乞讨生涯中,胡宗佑偶尔会想起父亲说的关于那个老和尚对他的批语,天煞孤星,乞丐命。他也只是笑笑而已,带着些微自嘲和无所谓。天煞孤星就孤星吧,反正自己有父母就够了,至于乞丐命,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做乞丐比自己拾荒或抗包裹来钱来得轻松多了,赚的钱还不少。反正只要存够了钱,就买黄牛票回家去。
2008年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印象深刻的一年,胡宗佑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印象深刻的不是512地震,也不是北京奥运会的完满成功,而是一种认知。
胡宗佑看起来确实不像个乞丐,衣服还算干净,面色也还算健康,四肢也很有力气的样子,跟那些写一堆的苦情文字、各种残疾病痛的专业乞讨者比起来,他实在让人生不出半点的同情心。不过胡宗佑后来也就明白了,现代人还有几个是能有同情心的。与其说他们是在同情那些人,更多的却是一种自我陶醉,用那么一两块的小钱来证明自己的优越感……而这种优越感在面对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和一个健康年轻的人时,后者更能加深这种感情。所以他从来不选择繁华的商业街,他选择的都是那种上班族较多的地方,早上是不去的,一般都是中午和晚上。也许是第一次的影响,他从来不带碗,每次就是一叠旧报纸,几张垫屁股,几张放面前拿脚压着。
他也经常自嘲,西方人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开一扇窗。命运让他做乞丐,也会给他乞丐应有的功能,起码能考乞讨为生,不然真把人逼死了,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命运。
那一天,胡宗佑终于攒够了一笔钱,一笔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那么多的钱,去了邮局给家里打汇款单。然后又打了电话跟爸妈说注意收钱,找了个公厕,用自来水洗了洗脸。揣着兜里花高价从黄牛手上买来的火车票,往火车站走去。验票很顺利,进了大厅,他习惯性的找角落里没人的地方呆着,等着广播的通知。火车站是这两年从新装修过的,看起来富丽堂皇的,明晃晃的大灯和光可鉴人的地板都让他觉得,原来自己的车票贵在这里啊。
随着时间的推移,进站台的人越来越多,原本空旷的角落因为来了几个抽烟人士而显得狭窄起来,那呛鼻的烟味更是让胡宗佑觉得受不了,只能一点点的往外挪,最后不知不觉间挪到了靠近轨道的位置。轨道和月台之间有一块超大的玻璃隔着,铁轨里面灯没开几盏,看不大清里面的状况,却因为站台里灯火通明,整个玻璃就像块镜子一般,反射着站台里的一切。而胡宗佑看着玻璃上的那个倒影,眼里除了陌生,还是陌生。
有多久没照过镜子了?不记得。头发是拿剪刀自己胡乱剪的,他的胡须也不是很浓密的类型,偶尔才用钝刀片摸索着刮一下,平时最常做的就是去公众厕所洗冷水澡,那种地方有能反光的瓷砖,却没有镜子。平时路过商铺大楼的玻璃时,也不是没有看过自己的倒影,只是从来没有隔着这么近,这么清晰的看过……
蓬乱的头发,参差不齐的胡子,也许那张脸还算干净,但那个脸上布满了皱纹,眼里毫无神彩,嘴唇上的干皮一大片一大片的,还有脖子下面看不出颜色和质地的衣服,佝偻着背脊,畏畏缩缩的站在镜子面前的那个人是谁?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想起,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的,79年,是吧,应该不是69年啊,为什么他明明才30不到啊,怎么镜子里的那个活像四五十岁行将就木的老头呢。这张脸自己都不认识了,父母还能认识吗?
胡宗佑想过很多种自己再见父母时候场景,自己可能会哭,也可能哭不出来,可能会笑,但不知道笑容会不会僵硬,可能会记不得回家的路,可能屋里已经大变样,自己什么都认不出来了,甚至自己的父母太老了,自己都有可能认不出来……然而,他没想过,看到自己的脸也会有认不出来的一天。他一遍遍的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镜子里的人是我吗?我有这么老吗?爸妈还能认得出来我吗?认不出来怎么办?就算认出来了,问我怎么弄成这样的怎么办……没有答案……
直到最后站台的人都上了车,新一批的人进来,他依旧瞪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回不去了,有家也回不去了……再也不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事情都是我胡编乱造的,如有不合理之处请见谅……
第6章 第六章
胡宗佑从来没去想有关“贵人”的事,或许是他忘记了,也许是压根就不信。若放在以前说他遇到贵人还有点可能,可如今,他不过是个落魄于街头乞讨拾荒为生的乞丐,就算有贵人,别人凭什么来帮他?然而,在胡宗佑不知道的时候,和自己命中的贵人不知相遇又分离多少次了。只不过因为这个时候两个人互不认识。
那是一个是流连于商场百货大楼的人,整日的乐趣就是在各种打折特价商品中找到那个真正是打折的商品,然后指挥旁边的人刷卡或掏钱买下。有时候是一条项链一件衣服,有时候可能也只是一提厕纸,一瓶酱油。不管用不用得着,就像强迫症一样,看到便宜的不买便觉得浑身不痛快。其实他心里也清楚,不过是因为花的不是自己的钱而已。他也是个特殊职业者,也就是MB。他的名字早就被他自己遗忘了,同时遗忘的还有他的身世。
在他有记忆开始,自己就流连于不同的福利院或家庭,姓名换过不知道多少个,最后却总是只能一个人。直到某一天,在福利院门口见到了那个人。从那之后,他有了小名,也算是代号,小妖。那个人是他的金主,最开始小妖还以为这个人是真的来领养一个儿子的,虽然像他这种已经十五岁的,是基本不可能被领养的。而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是来做儿子的。不过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是做干儿子的。就是在好吃好喝的供着一个月后,就把他吃干抹净了。
当然,小妖的皮相是很不错的,正是因为这副皮相才导致了他童年的各种辗转往复,也因为这付皮相,在往后的数年里,他活的惬意而滋润。金主对小妖很好,对外都说是自己的干儿子,陪着逛街,陪着看电影,陪着去做小妖想做的大部分事情,当然前提是金主有时间。从小辗转于各个家庭的小妖对于察言观色还是很在行的,所以很能讨得金主开心。金主一高兴了,就会跟他说很多情话,这个时候就是小妖狮子大开口的时候了。当然他是有分寸的,什么能要什么不能要都清清楚楚。
小妖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他没有上过一天的学。金主把他宠到恨不得上天入地金山银山都搬给他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有骄纵过。从金主把他捆在床上开始折腾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钱,他要钱。只有有钱了,才不用被人推来抢去,只有有钱了,才不用到处奔波流离,只有有钱,才不用被人压着连哭都不能,只有有钱,才能不被人像对待垃圾一样的轻贱甚至辱骂。当很多人都羡慕他有一个有钱有势的干爹的时候,小妖很清楚,那不过是他的金主而已。一个最开始就包下他,还一包就是数年的金主。这场包养游戏,并不似出自你情我愿,而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恶毒引导。所以小妖很清楚,自己如果就这样离开了男人,将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他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尽可能的给自己获取最大的利益,只要等自己有钱了,自己就会离开这个城市,找个小镇子住下,开间小铺子,谁也不认识他,就那样一个人度过余生。这就是小妖16岁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