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佑想象不到到底得有多大的仇恨,才能对一个人下如此狠手。事后,胡宗佑问过小妖,小妖只是淡淡一笑道:“这算什么。看过《水浒传》里面讲的鲁智深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故事吧,他们那些人,一拳打死一个人都不在话下,我还能留一条命也不枉费我平日给他们捎带好酒好烟了。”这件事请也就这么揭过,小妖不想说,胡宗佑自然也不再问了。
之后的很多年,胡宗佑对于当年给自己指路医学院的那个小诊所的医生,一直是当做恩人来看待的。只是那个诊所早就关了门,医生也不知去处。若不是当年那个医生给自己指路医学院,他的腿甚至他的小命都可能不保。若不是在医学院里,被一群老师和学生当活体实验对象,也不会耳濡目染的听到并穷极无聊的记住了很多医学知识。在那漫长的一年治疗或者说被研究过程里,他唯一算得上乐趣的就是找回一点当年上课时的感觉,所以也记住了一些外科的医学知识。这点东西放在哪个医院里的护士都可能比他懂得多也懂得详尽,但是对于胡宗佑来说,这些足够了,这些已经足够他用最小的开销将小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失血过多,多处骨裂,还有内脏的不同程度的损伤,让小妖在很长段时间里都是在反复的发烧中度过的。胡宗佑不可能拉着小妖去医院检查,他虽然救了人,但不代表就愿意为一个陌生人花大价钱去医院看病。所以他只是用自己所知道的的一切来尽可能的减轻小妖的痛苦,仅此而已。
小妖是抱着等死的决心的,却意外的被人救了,而救他的还是以前从来不屑于看一眼的流浪汉、乞丐。他是知道自己受的伤有多重的,那几个保镖都不是吃素的,死在他们手下是人真不是少数。他本以为那个叫胡宗佑的只是一时好心,过不了多久发现自己的伤势没那么乐观就会把自己扔开,走掉。而一个月过去了,自己的伤势虽然没有什么大的起色,但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痛苦了。
胡宗佑不是个会照顾病人的,一开始把他折腾的想骂娘都有,只不过总是因为没有力气骂不出来而已 。到后来胡宗佑已经可是熟练的给他上药包扎而不弄疼他了,虽然这个时候他的一些外伤都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内伤。
他不知道一个乞丐一天能有多少收入,但是看那个人每天都用大骨给自己熬汤,自己却鲜少喝一口的时候,他是感动的。然而这种感动总是会因为骨头的不够新鲜和没有葱姜去腥提味而大打折扣。但是每当胡宗佑把洗的干干净净的带缺口的瓷碗装上一大碗骨头汤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居然每次都顺从的将汤喝下去,点滴不剩。每次喝完他都会有种想作呕的感觉,实在是没有处理过的骨头,那腥味真不是锦衣玉食了数年的人能接受的。但每次他都忍住了。
小妖想,自己真是个矛盾的人。明明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却又没勇气去死。明明是被人救的,却还总是一副大爷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个多月都不跟人说一句话,连谢谢都没有。他并不怎么感激救人的胡宗佑,但肯定是没有憎恨的,所以才能每次都喝完那难喝得要死的骨头汤。但是他更多的是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要救自己?若在以前,他兴许还觉得对上是看上了自己的这张脸,可是摸摸自己脸上那几道明显的疤痕,不用照镜子他都能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难看。可是他图什么了?连相处了六年的人,都可以说抛弃就抛弃,说扔掉就真的扔得彻底。这个连自己吃饭都成问题的乞丐,为什么要花大力气与金钱来救自己?
想了一个多月也没想出结果来,所以小妖终于还是决定亲自问了。也实在是忍受不了那骨头汤了,一个多月几乎就没有换过花样。一块骨头可以熬三天,除了盐什么都不放。晚上有时候带回来的是馒头包子一类的还好,有的时候是明显别人吃剩下的饭菜。馒头包子只要是完好的,小妖还能勉强接受,但剩饭剩菜什么的就完全不行了。这也是他不得不喝那碗汤的原因之一。
第8章 第 8 章
“为什么要救我?”一个多月来的第一次,小妖开口说话了。
正在往锅里加盐的胡宗佑吓了一跳,差点没将手里的盐袋子整个掉进锅里。幸好抢的及时,不然一锅汤就废了。转过头看向小妖反问道:“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小妖有种想翻白眼回一句我不会说话的冲动,似乎面对这人他没什么好耐性。小妖想,一定是那锅汤的问题。只得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为什么要救我?”
“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觉得你一时半会也死不掉,呆在那里也不是个事吧。”胡宗佑坐在火堆边上,时不时翻一下吊锅下面的柴火。
他也没觉得小妖的口气不好,在他看来挺正常的,除了一憋就是一个多月不说话。你不能指望一个不愿被救的人向救人者道谢吧。
“我没有钱,也没有家人,身份证也丢了,救我你什么都得不到的。”小妖其实还是有钱的,他有好几个存折,身份证虽然还在那个豪宅里,但是他的户口却是在福利院的。只要重新办张身份证就能将自己的钱全取出来了。只是暂时他不想回到那些地方。
“你就当我是在给自己积德吧。人总有那么几个跨不过去的坎,既然活下来了就好好做打算吧。”之前小妖脸上伤口太吓人,还以为年龄不小了,后来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才发现这还是个20左右的孩子。出于过来人的心态,还是决定劝劝他。
小妖一脸的不屑道:“说得轻巧,真要那么容易就过去了,你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干嘛要当乞丐。”这也是小妖憋了好久的疑问。看这人虽然走路有点跛,但力气也不小,而且也不像游手好闲惫懒耍滑的人。
“这个……还真不好说……”胡宗佑并不是觉得窘迫而不好开口,而是实在不知该怎么去讲,他不是个有口才的人,也不善于交谈,即使明明作为提问方,最后却成了被问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做乞丐的,只是到后来就这样了,反正能糊口,也乐得清
闲自在。”
“那你就准备就这样过一辈子?”小妖继续问到。
对于这个问题,胡宗佑沉默了很久才回到:“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他自己也问过自己很多遍。不敢回家,也不敢跟爸妈说实话,总是拿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他知道自己总得回家的,爸妈就他一个儿子,现在爸妈身体还算得上硬朗,再过几年呢?再过几年他又会变成什么样?这些他想不出结果,也不敢想。有时候他也希望父母能给他放个狠话,如果不回家就怎样怎样。但这么些年了,每次电话里都是父母的嘘寒问暖,哪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听他说今年又回不了家,也只是轻叹一声,劝他自己保重。
儿行千里母担忧,很短的几个字却在每一次的短暂通话中淋漓尽致。他心里有愧,却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回去面对父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时间拖得越久,也就越不敢迈出一步。
小妖颇具耐心的等了很久,却等来一句不知道。对于此刻好奇心膨胀的他来说,就像一根针扎在了气球上,“啪”的一下,让他好不容易打起来的一点精神都烟消云散。“自己都不知道还来问我干嘛!“丢下一句话,就缩进了纸盒子里面,不再说话。直到胡宗佑把煮好的骨头汤端到他面前,喊他吃东西。
小妖背对着胡宗佑,不理他。倒不是他故意发脾气,实在是受够了那碗骨头汤了。
这还是第一次胡宗佑的喂食被拒绝,只当是刚刚那场不欢而散的谈话的原因,心里有点遗憾,本来还想问问他叫什么的。之前以为他不会说话,都是一直喂那谁的乱叫的。不过胡宗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也不过是他随手救回来的人,要他赶着去伺候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喊了两声见对方没反应,就把汤碗端了回去重新倒回了锅里。自己拿出一个铁饭盒,舀了一饭盒汤,把一个冷馒头撕碎了泡进碗里,呼啦两下,一碗汤泡馍下了肚。再舀一碗汤,小口慢慢喝着。对于他来说这一个月来吃的都赶得上他几年的荤腥了。幸好是这里的柴火不要钱,骨头也还算便宜,不然他可舍不得天天这样煮。
小妖本来没饿,但听着胡宗佑在那边吃得哧溜作响,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他之前因为一直都在发烧与睡觉中度过,所以每天都只有晚上一餐是会被胡宗佑细心的喂食的。而等他清醒了,胡宗佑却还是每天只有晚上才给他的吃的。其实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胡宗佑每天早上出去前都会在纸盒里留下一两个冷馒头,但是这对初来乍到的小妖来说,还不如饿着呢。那时候因为一天有大半天都在睡觉,就只吃晚上一顿倒也没什么。可是胡宗佑见小妖一连好几天的馒头都没动过后,就再也没给他留馒头了。馒头是小妖除了骨头汤以外还吃的东西,其他的剩饭剩菜什么可是从来看都不看一眼。
最开始的时候小妖还会在白天的时候饿得慌,但又实在开不了口找胡宗佑要吃的,便也就一直忍了下来。饿了一天,就算那骨头汤再难喝,他也还是会喝下去。每当这个时候,脑袋和身体就是分了家了,嘴巴不想喝,肚子想喝,最终却是嘴巴管不过手,总是接过递到面前的碗用馒头蘸着吃下去。就这到后来竟也习惯了每天只吃一餐的节奏,就是一到晚上肚子就会饿的咕咕叫。若是哪天胡宗佑回来得晚了,小妖的肚子都能响破天去。
胡宗佑自然也听见了小妖的肚子叫的声音,其实也没有小妖所想的那么夸张,只不过这里已经是城市的边缘,除了头上的高架上偶尔有车呼啸而过,四周寂静的很。城市的周边很难听到虫鸣,蚊子苍蝇倒是挺多。为此胡宗佑还特地给纸盒子外面围了一个帐子,只是这年头帐子这东西也就学校附近还能捡到一点。缝缝补补的总算能挡住点,不然一晚上下来能把人给吸干了。
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