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这家伙!就不能装得谦虚一点吗?」姚文澧两道浓眉一缩。
「我的原则是把优点发挥到最高点,拜父母之赐,有张可以大大利用的脸皮,不利用它,要我利用什么呢?别人要对我编织什么幻梦,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只要它没妨碍到我,我又干么去破坏它?
」 嘻嘻地笑着,姚文澧说:「我真同情那些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却被你迷得晕头转向的女生。
」 「省省力气,搬你的作业吧!」
「喂,你要去哪里?」看着时雨不往班级所在地走去,而是往更上面的楼层前进时,姚文澧发出了疑问。
比了比抽烟的手势,挥挥手,时雨消失在楼梯上端。
八成又要逃课了!
文澧也挺佩服他的。他总是有办法不让人揪住他的小辫子,即便公然逃课也不会启人疑窦。
这全归功于他平日在师长面前是谦恭有礼、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在同学眼中是个亲切善良、乐意指导的好同学;在篮球社社团伙伴的看法中,是个球技一流、足可信赖的好队友;在学弟们的心目中,无庸置疑是个崇拜、憧憬、景仰的好好学长——很无懈可击吧?
平日的素行良好,学业、课外活动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再加上他很懂得「技术性」犯规,因此高中这三年,「苏时雨=品学兼优」的金招牌从没被人怀疑过。
抠抠脸颊,文澧心知大部分的人都挺羡慕自己,觉得能被苏时雨当成「好友」是件不容易的事。
因为看似亲切、彬彬有礼、待人接物都很成熟的苏时雨,实际上防备得很周严。对所有人都保持一定的距离,和每个人都像是朋友、好同学,而这也意味着每个人都不是他「真正」的朋友。
其实,他们都不懂。
要和「九怪」的苏时雨做朋友,心脏得要够强、自信得要够多,还得再加上绝不能少的「自知之明」,否则哪天被炸得七荤八素,也只能怪自己是「自找苦吃」。
扒开谦冲有礼的客套面具,真正的苏时雨不但「主见强」、「我行所素」、
「毒舌」、「爱恶分明」,还非常的「得理不饶人」,外加极端的「顽固」。换句话说,就像他打篮球时不禁流露出的本色:偏爱单打独斗,一个人带球上篮得分。基本上,就是个缺乏群体行动意识的不合群家伙!
幸亏他把这些缺点都藏起来,要不然恐怕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知要树立多少敌人呢!
至于深知苏时雨的真面目,却还继续和他做朋友的姚文澧,有时也会怀疑自己体内是否有被虐狂的因子存在?
☆☆☆
学校顶楼的水塔上方平台,是时雨偷偷放松的秘密基地之一。
坐在平台的边缘,从裤袋中掏出一根烟,点燃。深深地抽了一
口,感觉苦涩的尼古了挤满肺部,再缓缓地吐出,有种彷佛把「焦虑」也一并逼出体外的快感错觉。
扯扯领带,真不懂设计这校服的人在想什么?以为让一群精力旺盛的「小鬼们」套上象征文明的西装,就能让他们在一夜间「转大人」不成?这种累赘的领带,等出了社会后,还不知道要被套死几年,干么急着在高中时就强迫人失去自由?
累死了、烦死了。
谁说小孩子就没压力?在时雨看来,多数年轻人身上扛的压力也不比「大人」少到哪里去!每个人都自作主张地把他们的「期望」,施加在下一代的身上,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的……时雨内心常有股冲动,想要直截了当地撕破脸,让大家看清楚他的本性。
没有人是一出生就懂得怎么做「双面人」的,他也不例外。
也许每个人心中都有「善」、「恶」两面,本性中的色彩哪一边浓、哪一边浅,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大家都是透过后天的学习,来控制或遮掩、转变或成长……一旦接触各种大大小小的社会历练,逐渐懂得「面具」的好处,自然就会发展出属于各人的一套处世之道。
每一回的碰壁、每一回的挫折,都造就出今日的「苏时雨」。
印象中,自己会决定要在外人面前做个「乖孩子」的理由,是因为纯一的缘故。
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坏脾气、别扭、莽撞的小鬼。刚搬到纯一家中,刚转学到附近的小学,难免会被左邻右舍的孩子们视为好奇的对象,尤其是大家都知道他是被「领养」的孩子时……
一句「你没老爸」的话,让时雨气得痛打邻居那个口没遮拦的同龄男孩,把对方打到一路哭回家,找父母上门理论。
「你看看你们家的孩子,竟把我儿子打成这样!你到底会不会教小孩啊?
」
「时雨不是会动手乱打人的孩子,我相信他一定有什么理由。」纯一柔柔地说:「但是没有告诉他打人是不对的行为,这就是我的错了。我为我自己的错误,向你们赔罪。非常抱歉。
」 直到今天,时雨仍忘不掉纯一为了自己而在他人面前低头谢罪的模样。
打人的是我!
不对的是那个放话的男孩!
但……为什么却是由纯一扛起了所有的错误呢?
忿忿不平的时雨突然顿悟到纯一的身影后面所隐含的意味──
因为纯一扛起了「我」,所以一并也扛下所有因「我」而带来的麻烦与负担,凡是「我」在外头所做的事,如今都变成了纯一的负担。
明明两人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纯一只是尽点道义责任,抚养故友的孩子而已,何必为了「别人」的小孩做到这种程度呢?
这家伙是笨蛋吗?
……又没人拜托他这么做!
可是纯一这么做了,而且事后绝口不提「反省」二字。
他只是和时雨「商量」,问时雨愿不愿意到空手道班上课?这又是纯一的歪理论,他认为要让时雨明白「暴力」与「保护自己时所使用的武力」之间有何不同,最快的方式就是让时雨跟专家学习。
这就是纯一。
把烟屁股熄灭后,时雨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平台上凝视着天空。
纯一从不说教,而是以身作则地「教导」自己。时雨决定收敛起「缺点」,不再让外人有挑剔自己的理由,一部分的原因也是不想让人说纯一是个失败的「父亲」。哪怕时雨自己向来不把「纯一」当「父亲」看待,可是他就是无法容忍别人把罪名加到纯一头上。
对时雨来说,这世界上欺负纯一、骂纯一或者爱纯一的人,只要有一个人就够了。 那个人,就是我苏时雨。
不晓得今天纯一会不会乖乖准时回家?还是会像昨天一样,故意加班到半夜三更?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纯一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吗?
时雨闭上盛满天空蔚蓝色泽的黑眸,抿起美丽的薄唇,俊脸刻划着无比坚定的决心。 想要逃,也是浪费时间的,纯一。
我是绝对不会让你逃掉的!
从察觉到心中对纯一所怀抱的情感是多么的「不纯」起,从挣扎到放弃,最后走向孤注一掷的告白……
这中间,时雨彷徨过,也犹豫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疯狂了?或者是天生的变态?要不怎么会对纯一产生欲望,在梦中做尽一切色情狂才会做的罪行?有人说男人的性冲动与脑子无关,只和下半身的血液相关。假如这是真的,为什么自己和别的女孩出去时,那些「血」就是无法沸腾起来?
可是那些苦思、苦闷、苦恼的日子都结束了。
一旦跨出那道藩篱,明知是条不归路,时雨也发誓绝不回头。
为了得到纯一的认可,为了让纯一明白自己长大了,为了让纯一能接纳自己的爱,为了让纯一愿意投入这双手的怀抱──他将不择手段地战斗下去。
能利用的,绝对不放过。
就算是卑鄙、无耻、不够光明磊落也没关系。
只要能赢得纯一的人……
☆★☆
照片中的小男孩,有着一双倔强、野性、美丽的眼眸。
薄栗色的发丝,在雨雾中有如丝绢般呈现湿润的光泽,轻柔地覆盖在比一般东方人更自督的额头、脸颊周遭。淡淡的粉色从双颊底层透出来,与红润的唇相互辉映,煞是娇艳可爱。想当年,多少人误会这小男孩是个可爱的小女生,走在老小区中,每回都要让纯一不厌其烦地说:「时雨是男孩,不是女孩啦!
」 光阴荏苒,如今已经没有人会再错判时雨的性别了。
可不是现在的时雨不再漂亮俊俏,而是因为他「亭亭玉立」的身高,早让性别超越了模糊的地带……在东方,很少看到有一八○这么高的「女孩子」吧?
虽然身高是受遗传基因的影响较大,但是能把时雨一手拉拔到这么大,纯一只要想起来,心里就不由得会冒出做为一名「父亲」才有的骄傲、成就与满足感。
自己本来就不是个要求多高的人,他只希望时雨能健康、平安、快乐地成长就好。而老天爷待他实在太好了,不只这一点小心愿完全实现,还远超出纯一的预期。阿雨不只健康地长大了,还成了人人口中所称赞的品学兼优的模范生,是个凡事都不让人操心的孩子。
……至少,在时雨做出那个「轰天雷宣言」为止,纯一没为他操过什么心。
唉,真叫人头痛啊!为什么时雨会突然……
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呢?
为什么会是我?
「苏书记?苏纯一书记官!」
连续叫喊了两声,纯一才注意到办公桌前多了道人影。「真抱歉……林法官,有事吗?
」 「这是今天要发出去的传票名单,麻烦你了。你在看什么,怎么看得那么出神啊?」递出数据夹,女法官好奇地探头说。
「没什么……」
「啊,好可爱的小男孩喔!是谁啊?」在纯一还没来得及把照片收起时,女法官已经眼捷手快地拿起照片说。
「我儿子。」
「咦?你有儿子啊?我以为你未婚耶!」
「嗯……应该说是我的养子吧……帮一位故友抚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