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煌躺在男人的大腿上,让男人为他整理头发。妈妈的细珠绳握在黑煌手上,而男人就握著一把廉价的发梳,梳理著那一头天鹅绒般的秀丽黑发。
可以这样与男人和平共处,黑煌想都没想过。
「我……到底是甚麽?」
一大段的说明,结果又回到原点。
「那个所长说过甚麽七冠大龙……那是甚麽?我是研究所的成果,那又是甚麽研究?而你……」他用眼角瞄一眼身後的男人:「又是谁?」
梳理头发的手没有停,男人的表情都没有变。那一连串的问题没有影响到他,如同他早就知道黑煌会问一样。
「七冠大龙出自圣经中的默示录,是一条用有七头十角、戴著皇冠、象徵撒旦的红色大龙,都是他所说的研究计划名称。」
因此以他的血造成的毒品才会起名默示录吗?「那个研究……目的是甚麽?」
「他们想制造出世上最强的生物兵器。」男人梳理的动作很慢,似乎对黑煌的头发爱不释手:「强大得如同默示录中那招来世界末日的恶魔撒旦、七冠大龙一样。」
最强的生物兵器?黑煌苦笑:「那就是我了吧。」
「不,不是你。」
「不是我?」黑煌一愣,男人就伸手拿走他手中的珠绳,细心地缠在他的头发上。
「你有父母,是被生下来的,所以不是你。」
「可是……」黑煌混乱了。
「不是你,研究本身本来失败收场。可是阴错阳差之下,本该失败了的实验却在你身上延续下来,然後……」男人以指骨轻抚黑煌的脸:「在你身上扎根、萌芽、成长、觉醒──成功了。」
这种说法让黑煌更混乱了,他根本整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我到底是……甚麽?而你……」一顿,他看向男人的绿色眼珠:「又是谁?」
是谁?这男人是谁?为甚麽会告诉他一切?为甚麽要救他离开医院?
这男人……是谁?
「你……不认得我?」
认……得……?
「回想起来。你见过我,而且不只一次。」
回想……起来……
「回想起……甚麽?」
「在哪里、在何时、在甚麽情况下,你见过我?回想起来。」
回……想……
头有点昏,男人的手摸在他头上,动作非常温柔。
回想……起……
妈妈,没错,在妈妈怀里。那时候他还很小,小得还不能行动的时候、小得双手双脚还未有实际功能的时候、小得可以被妈妈单手抱住的时候……
妈妈身边,站著个男人。
「是怎样的男人?回想起来。」
怎样……的?
头发……好漂亮,是漂亮的金色。然後……
是眼睛,那眼睛的颜色都非常漂亮,是漂亮的祖母绿……
绿色……眼睛?
黑煌瞪大眼睛,恐慌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爸……爸……?」
这男人,是他的父亲!?不可能,无论怎样看这男人都不过三十岁,年龄上绝对成不了他的父亲!
吐一口气,男人开口:「是……都不是。」
「……甚麽意思?」这种是甚麽答案?
没有回应,男人小心地抱著他站起来,然後放下他双脚,让他双脚碰地。
「你体内的麻醉应该消去了,但你站得起来吗?」
「嗯?嗯……」黑煌小心地靠著男人站起来:「关於刚才的问题……」
「走吧。」
「咦?甚麽?」黑煌大感莫名其妙:「去哪里?」
「去见那位知道一切的大人。」
「知道一切的……大人?」
「没错。」男人牵著他的手,率先踏前一步:「去见你的父亲。」
父……亲……
黑暗中甚麽都看不到,可是男人却似乎很清楚要往哪里走。只是他没有动,他在等待回应。
他不想强逼黑煌。
要说黑煌不犹豫,那是不可能的。今晚所受到的刺激足够掀翻他的世界,他所收到的讯息多得脑袋无法处理,只丢在一旁等待整理。
可是……如果说甚麽比一无所知更可怕,那就是一知半解。
如果只能知道一半,那不如一开始就甚麽都不该知道。
所以他轻型地、却坚定地,握一下男人的手。
然後,他听到男人迈出脚步的声音。
作家的话:
请不要对父亲有太大期望
☆、第十一章
虽然只是地下二阶,但比起地面,这里不但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冷得刺骨。
本来整个仓库都有中央空调系统,但在断了电的现在,空调跟著失效,地下都回复原来的冰冷和死寂。
只有仓库中的一角例外。在那里,有一部小小的发电机,支撑著同样小得只够温暖一张床的暖炉。
床上的人伸出枯槁的手,努力地在空中搜索著。
「那……孩子……」
瘦削得如同枯骨的手指在空中无目的地抓动著。
「必需把……那孩子……」
一只手从黑暗中伸来,轻握著那如死人枯骨般的手。
「大人。」
「孩子……那……孩子……」
「大人,您在寻找的那孩子……」
手停止了动作,床上的人专注地聆听著。
「就在您面前。」
黑煌难以置信地看著床上的老弱病人。就算这里和地面同样漆黑一片,但发电机的讯号光多少够照亮部分范围,刚好够他看清楚床上的人。
按照常理,那人应该只是初老而已,再怎样说都不到卧病在床的地步。然而眼前的这人,无论怎样看都已经超过八十岁、身体瘦削得不像一个人,反而更像枯树;更别说他的声音,根本是出气多入气少,甚麽时候断气都不出奇。
「啊啊……那……孩子……」老人用砂纸磨擦的乾涩声音呼唤著:「黑……煌,是你吗?」
他知道他的名字……黑煌看向男人,以眼神询问是否他告诉老人的。
男人无言地摇头。
「你……」黑煌慢慢地绕著床走:「你是我爸?」
「这、这声音……」老人相当惊讶:「你已经……长得这麽大了?我都忘了上次见你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大人,已经二十年了。」男人轻声道:「您的儿子已经二十岁了。」
二十年……都就是说,黑煌上一次见到父亲是二十年前,他还在母亲怀里的时候。
只是当时的父亲仍然相当年轻,和男人一模一样,现在怎麽会变成这样?
还有,男人是父亲的甚麽人?为甚麽他会和父亲年轻时一个模样?
「二十年……真的很久了。」老人咳嗽数下,身体激烈地颤动著:「黑煌,对不起……我知道我道歉多少次都没用,但请让我说……对不起。」
「为甚麽要道歉?」黑煌停在床的另一边,站在老人身边。
「你……」老人疑惑地转向男人:「你没有告诉他吗?」
「我认为这件事由您亲自告诉他比较适合。」男人必恭必敬地回应:「还是说,您希望由我来告诉他?」
老人摇摇头:「不,让我来说吧……黑、黑煌……」
他渴求似地伸出手,在空中挥动著。黑煌有点犹豫,但还是没有握上那只手。
「我在这里。」他只是这样回答。
「喔,你在那里?你在那里……就好。」老人垂下手,转向黑煌的方向:「你……黑煌,你听好……你那种特异的体质,是因为我。」
又一个惊雷平地起,黑煌被炸得脑眼昏花。
「你说……你?」愕然、呆然,然後回想起来:「等等,之前他说过,那个实验延续在我身上……」
「就是这样一回事。」男人接下去:「真正的实验体是这位大人,你的父亲。」
实验体,七冠大龙的实验。
「这是……我……」黑煌感到混乱不已,更甚其上的却是恐慌:「都就是说,实验经由你……落到我身上了?这是……不可能的。科学上……」
背上碰到甚麽,然後整个人连同手臂一起被甚麽环住了。男人不知在甚麽时候来到他身後,从背後抱住了他。
「冷静点,先冷静下来。」他在黑煌耳边低声道:「冷静一点,大人会为你解释清楚。」
说完,他沈默一会儿让黑煌冷静下来。确定黑煌的呼吸回复平静後,他才开口,却不是对黑煌。
「大人,他已经准备好了。」话虽如此,却没有放开黑煌。
又是一阵沈默,过了一会儿,老人才慢慢开启他那乾涩的声线。
「仔细听好,黑煌……这是我的故事,都是与你……切身相关的。」
父亲的出身和黑煌不同。他没有疼爱自己的父母,父亲是毒贩、母亲是酒女。其实当初要不是母亲付不起堕胎费,他都不会出生於世上。
有这样的父母,可想见他都不会有太快乐的童年。一开始他在酒馆里当跑腿、然後成了酒馆保镖、被某黑道干部赏识後当了他的保镖、该名干部失势後,他又成了小混混……
至今为止的人生和黑煌差不多,除了黑煌多少有过点幸福童年外。然而,接下来的人生却和黑煌的彻底分岔开来。
他接到一个工作机会,有人告诉他一份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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