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中拿出那本《疑龙经》,翻到那些做了标记的地方,皱着眉头思索。这本风水堪舆的书,是用来寻找风水龙脉的。或许日本人要想找的,就是中国的龙脉。只要找到中国龙脉,将其挖断,中国气数一尽,泱泱华夏子孙,将永世臣服于大和民族。想到这里,他惊出了一身冷汗,白发老者和上川寿明来中国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中国龙脉。
从玄学上讲,龙脉所在,与人是有很大关系的。现今中国的龙脉,若不在浙江奉化溪口,就应在湖南湘潭韶山。可他们来婺源做什么,难道中国的龙脉会在婺源吗?龙行于天,隐于地,潜于渊,变化无穷无尽,根本无迹可寻。真正的龙脉,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就算是一流的风水师,足迹踏遍整个中国,耗尽毕生的精力,也不见得能够找到。
他望着手里的《疑龙经》,也许寻找龙脉的关键,就在这本书上。若不想让白发老者和上川寿明找到龙脉,只要把这本书毁掉,不就行了吗?
他走到灶边,望着炉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正要把书丢进去,突然转念一想,那日本白发老者也不是蠢人,既然把《疑龙经》留给他,也一定会想到他会毁掉这本书。郭阴阳告诉他,这本书上有天大的玄机,并要他护龙,也许保护龙脉的玄机,也在这本书上。
程顺生见苗君儒拿着那本古老的书站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上前说道:“苗教授,等我出去交代一下工作,然后陪你去找那个洞!”
程顺生出去后,苗君儒坐下来,看了一会儿《疑龙经》,可心乱如麻,脑海中总是想着廖清和他儿子苗永建。无论是廖清还是苗永建,都不是短命之相,可目前他们两人的处境,确实令他担心。
他想用六个铜钱来卜一卦,可找遍了每个口袋,只有几个大洋。有心向程顺生的母亲借,可是语言不通,两人比划了好一阵子,老人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情急之下,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铜钱的样子。老人明白过来,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两个铜板。苗君儒尴尬地笑了笑,把口袋里的几个大洋全塞到老人的手里,老人似乎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着什么,怎么都不肯要。
两人正僵持着,程顺生带着两个人进来了,看到这样的情景,忙道:“苗教授,不就吃了两碗红薯饭吗?用不着给钱。在我们这里,一块大洋可以买两头猪呢!”
苗君儒说道:“程队长,我不是那意思,是我给老人家的一点心意!你看你家里……”
程顺生说道:“你的心意我替我妈领了,请你把钱收起来吧,别把我妈给吓着了!天底下比我家穷的还有很多很多,苗教授,你能全都救济得了吗?要想我们这些穷人的日子真正好起来,就必须赶走日本鬼子,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苗君儒知道多说无益,把大洋收起来。
程顺生对水生说:“水生,你腿脚快,先行一步去通元观村找福伯,他可能知道那个孽龙洞在什么地方!”水生应了一声,拔腿就走。
程顺生问苗君儒:“要不要把你那位外国朋友也叫去?”
苗君儒说道:“算了,他年纪大,走了一夜的路,也累得够呛,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怀特从厢房里走出来,笑着说道:“苗教授,这种好事怎么能没有我呢?”
一行四人走出屋外,踏着积雪往村外走。雪虽然停了,可天还是阴沉沉的。
村内来往的村民乍一见到怀特,一个个露出好奇的模样。山里人没有见过世面,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外国人。
苗君儒望着那些村民的样子,微笑着对怀特说道:“我有些后悔把你从重庆带过来!”在这穷乡僻壤之地,怀特的每一次出现,都将会引来不少异样的目光,而他们的行踪也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了出去。
那棵被大雪点缀得晶莹剔透的大樟树上,还贴着缉拿程顺生与胡泽开等人的悬赏通告。这棵胸径超过四米的老樟树,树龄绝对超过一千年,要五个大男人手牵着手,才能围得过来。这棵伫立在村口的老樟树,就如同一个慈祥而忠厚的长者,冬去春来,在岁月的长河中,静静地守护着这一村百姓。
程顺生笑道:“我的人头值五百大洋呢!县保安大队的队长方志标几次派人埋伏我,都没能把我怎么样!”
苗君儒说道:“一基二命三风水,你得感激你家门口的这棵大樟树,不单是你受益,将来你的子孙都受益,不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出了村,见连绵起伏的群山被大雪覆盖着,高低有序。有的山势平缓,如原野上的簇拥的羊群,令人倍感温馨与生机;有的高入云端,山顶被云雾笼罩着,如轻纱遮面的妙龄女子,无法看清其庐山真面目,让人忍不住产生无数遐想。苗君儒陶醉在这山野雪景中,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神来之笔,创造出如此奇妙的景色来。
他回头望去,见身后的村子被几株高耸挺拔的大树遮掩着,屋子和树木浑然一体,分不清彼此。若不走近,根本看不出这里是一处村落。
他又朝周围的群山望了望,才继续说道:“群山环绕,一水东流,好一个藏风聚气之地。只可惜这山谷的朝向在东南,东南乃巽位,巽位属木,木太旺而水太少,后人若要发达,可选南北两个方位,离家千里才行!”
程顺生笑道:“不愧是教授,连风水这东西都懂!”
山道上的积雪有两尺多深,走起来还挺吃力的,没走出多远,几个人的头上就已经冒汗了。山道上有很多人的脚印,都是邻近村子的村民留下的。沿着山道走了一个多小时,赶到通元观村,远远地看到村口有两个人,正是水生和福伯。
大家见面后也没多话,该说的水生都对福伯说过了。福伯看了看苗君儒和怀特,带头向另一条山路走去。
转过两个山脚,进了一个山谷。山谷两边都是嶙峋的石灰岩山脉,有的地方被大雪覆盖着,有的地方露出青灰色的岩石,黑白相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山路狭窄崎岖,而且非常滑,苗君儒也无暇观看这儿的景色,只注意脚下的路。
一个多小时后,好容易来到半山腰,福伯看到前面山间有一团雾气,登时变了脸色,对程顺生说了好几句话。
程顺生对苗君儒说道:“福伯说,往年下雪天或是早晨,都能看到从孽龙洞里飘出来的龙云。自从洞口封了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苗君儒也看到了山间了那团雾气,说道:“你的意思是,洞口被人打开了?”程顺生点了点头。
什么人会无端打开那个洞呢?想到这里,苗君儒的脸色严峻起来,他可不希望白发老者和上川寿明抢到他的前面,把孽龙放出来。
怀特笑道:“龙是你们中国传说中的动物,要是那个洞里真有龙,我可就大开眼界了,这将是震惊世界的奇迹!”
苗君儒冷冷说道:“怀特先生,我们考古人和你们探险人不同,有些东西是不可以让世人知道的!”
怀特愣愣地看了苗君儒一眼,脸色有些异样,没有再吭声。
往山上再走了一段路,赫然见到一溜从另一个方向上山的脚印。从雪地上脚印的痕迹看,有三四个人,每个脚印的雪窝里还有一层薄薄的雪,雪是黎明前停的,说明这些人是冒雪上山的。什么人会在那个时候到这里来?
程顺生拔出了腰间的盒子枪,张开机头,朝山上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福伯虔诚地朝山上拜了几拜,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几句什么话,又对程顺生叮嘱了几句,才继续往上走。
接下来走的路,完全是顺着别人走过的路走上去的。
走在最前面的福伯,别看年纪有些大,可腿脚还很利索。程顺生一手提着枪,紧跟着福伯,一边留意脚下的路,一边不时朝周围看上几眼。
苗君儒用手攀着身边凸起的岩石,一步步往上走。在他的身后,跟着那两个游击队员。怀特走在最后面,与他们隔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福伯突然发出一声惊叫,身子猛然后退,撞在程顺生的身上,两人一同沿着陡峭的岩壁往下滚。
苗君儒眼快,右手抓着一根从岩石缝隙里生长出来的树枝,左手抓着福伯,另一只脚钩住程顺生的腰,好歹将两个人的身体稳住。
福伯惊慌失措地指着上面叫道:“死人,有死人!”
这句话不用程顺生翻译,苗君儒听懂了。他放下两人后,右脚在岩石上一点,身体像只大雁一般飞了上去。上到一处稍微平整一点的地方,看到垂在一堵岩壁下面的树藤被人砍断了,露出一个黑糊糊的洞口来。洞口倒着两个人,身体和头分开,从脖腔中喷出来的血,溅到洞口旁边的雪地里,红白相间,鲜艳之极。
程顺生也飞奔了上来,看到了那两具尸体,惊道:“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
这两个人是他的队员,今天早晨被派去联系胡泽开,商议两支部队共同抗日的事宜。没想到他们离开村子后,居然会死在这里!
苗君儒也认出滚落在雪地里的帽子,与程顺生头上戴的一样。下面的几个人相继上来了,水生也认出了两具尸体,哭道:“他们怎么会……”
苗君儒说道:“要想知道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问一下洞里的人就知道了!”
水生端着枪就要往洞里冲,被苗君儒拦住:“你这么冲进去,还没等你开枪,人头就已经搬家了!”他随后用日语对里面喊道:“上川先生,你认为这个洞里会有什么玄机呢?”
不一会儿,从洞里出来一个人,穿着一身中国老百姓的土棉布衣服,但是手里却拿着一把军刀。他一眼就看到了挂在苗君儒腰间的那把佐官刀,用日语问道:“你是谁?”
苗君儒冷笑道:“你又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上川先生呢?”
那人冷笑着将手里的刀缓缓抽出,说道:“你要想见他的话,得过我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