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道:“我们想怎么样,等胡会长来了,你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村东头的石板路上出现了两个人影,等他们走近了些,胡福源认出走在前面的正是他父亲胡德谦,忙大声吼道:“爹,爹,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胡德谦并未停下稳健的脚步,他身后的胡福旺倒是犹豫了一下,与他隔开一段距离,慢慢地在后面走着。
到了维新桥,胡德谦沿着台阶慢慢走了上去。这座桥很久之前就有了,原先叫寸金桥,后来几次涨大水都被冲垮。清朝戊戌年间,他父亲出资重修,为了纪念变法运动,起名为维新桥。后来变法失败,六君子洒血菜市口。婺源县令要他父亲把这座桥更名,于是他父亲把维新桥三个字中间的“新”字改成了“兴”,前后这两个字在官方话里的读音一样,但是婺源本地话却明显不同,县令也无话可说,只得作罢。民国初年,他父亲复又将“新”字改回,并题了一块匾额挂在桥廊上。
那个人从桥廊内走了出来,拱手说道:“胡会长,你好!”
“你……”胡德谦看着面前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那人说道:“胡会长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认得我呢?”
胡德谦看着被人控制住的儿子,对那人说道:“想不到我们婺源人,也出了你这样的汉奸!”
那人说道:“你说错了,我不是你们中国人,我的真名叫竹中直人,在你们县城的小东门外经营一个杂货铺。算起来,我已经在这里生活十几年了!”
胡德谦冷笑道:“想不到你一个日本人,婺源话说得很地道。我不管你是人还是鬼,你叫我来,究竟有什么事?”
竹中直人说道:“想向你借一样东西!”
胡德谦环视了一下桥廊里的人,说道:“你想要什么东西?”
竹中直人回头朝一个用白布蒙着头和脸的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日本话,接着对胡德谦说道:“是你们中国的传国玉玺!”
胡德谦大惊,这个秘密连族里的人都不知道,这些日本人是怎么知道的?
那个蒙面人上前用流利的中国话说道:“我知道那个东西很珍贵,所以你想要多少钱,我们都满足你!怎么样?”
胡德谦缓缓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传国玉玺,那是皇帝用的东西。我一个山野小民,怎么会有那些东西呢?你太会开玩笑了!”
蒙面人说道:“胡会长,我不是开玩笑。中国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单独找你呢?你祖上其实不应该姓胡,而是姓李,我说的没错吧!还有,你写信给北大的苗教授,就是想叫他帮忙解开你们宗族的秘密,对吧?他现在就在婺源,很快会来找你的。”
胡德谦望着那蒙面人,说道:“你还知道什么?”
蒙面人说道:“我知道的事情太多,完全出乎你的意料,你可别对我耍诈!”
胡德谦冷笑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不敢让我看你的真面目!”
蒙面人说道:“现在还不到时候,等到了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的!”
胡德谦看了一下身后的考水村,说道:“现在我村子里有好几百人,你们就这几个人,想赢我的话,恐怕……”
竹中直人说道:“我们来找你,就根本没有把你村子里的人放在眼里。你别忘了,婺源县的四个方向,正遭到我们大日本帝国军队的进攻,你们的人马上就要被打光了!而外围所谓的国民党军队,迟迟不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胡德谦说道:“为什么?”
竹中直人说道:“因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质在我们的手里,中国有句老话,叫投鼠忌器,我相信你很清楚!”
他接着说道:“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还是在这座桥上,带着那枚传国玉玺来换人。”
胡德谦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竹中直人说道:“那死的就不止你一个人了!”
胡德谦说道:“我宁愿赔上全村人的性命,也不会把东西给你!”
竹中直人的手上出现一只手表,说道:“把这个拿去给你们县长看,他会教你怎么做的!”
胡德谦接过手表后,那几个人挟持着胡福源向桥那边退去。
胡福源被人拽着往前走,回头叫道:“爹,救我,救我!”
那声音在桥廊内久久回荡,胡德谦望着前面那几个人的身影,直至消失。他的目光坚定起来,望了一下桥头台阶下的几具尸体,对站在不远处的胡福旺叫道:“找两个人把他们埋了,就说是遇上了土匪!”
胡福旺讷讷地问道:“德谦叔,那福源哥怎么办?”
胡德谦脸色铁青,目光骇人,吼道:“照我说的做!若别人问起,就说他去县里有事了!”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玛瑙峰。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去看不看虎形石都没有意义了。为今之计,就是尽快想办法,他说道:“马上去给我准备马,我要去县里!这件事对谁都不能说,否则我扒了你的皮!”
婺源县政府,县长办公室。
汪召泉神色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左手撑着头,右手拿着一份电报。
这份电报是重庆那边直接发来的,刚刚收到:鉴于婺源县的特殊情况,已电令第一、第三战区的部队暂缓行动,刘勇国少校即日到你处商议解救事宜,机密,不得外泄。
刘师爷端了一杯热茶,放在汪召泉旁边的茶几上,低声说道:“县长,不知道那刘上校什么时候到!”
汪召泉有气无力地说:“刘师爷,你说怎么办?我原先还指望第一和第三战区派来的军队救我们,现在好了,还想让我们去救人呢!单靠我们县里的那点人,婺源恐怕是保不住了!”
刘师爷捻了捻颌下的山羊胡,低声说道:“这事真的不好办,婺源一丢,弄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
汪召泉说道:“万一不行的话,这个县长我不当了,逃到重庆去!”
刘师爷思索了一下,说道:“逃不是办法,等刘上校来了之后,看他怎么说。”
汪召泉点了点头,把电报丢到面前的炉火中烧了,喝了一口茶,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刘师爷接着说道:“我已经安排妥当了,等保安团的人回来,我们就立马撤到清华镇去。听说正规部队已经所剩无几了,团长和几个营长都死了。现在就两个连长在指挥,估计也差不多了。他们是正规部队,不归我们管。”
汪召泉叹了一口气,说道:“保安团一撤回来,单靠民团是根本挡不住日本人的!”
刘师爷说道:“也管不了那么多,老蒋有几百万军队,还不一样从南京逃到重庆去了?”
汪召泉苦笑道:“他是他,别人就不同了。自抗战以来,对于那些抗战不力的人,还是杀掉了不少。连山东王韩复榘那样的大官都不能幸免,唉,难呀!难呀!”
刘师爷说道:“县长你别担心,再难的问题,也有解决的办法!”
汪召泉急道:“刘师爷,那你倒给我想个办法呀!不然我要你做什么?”
刘师爷说道:“那是,那是,我这不在想吗?你先喝茶,喝茶!”
汪召泉刚喝了几口茶,就见秘书进来道:“汪县长,胡会长来了,说有急事要见你!”
汪召泉低声道:“这个老家伙不是昨天晚上才走吗?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胡德谦从外面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心急火燎地说道:“汪县长,日本人都到考水村了!”
汪召泉吓得从椅子上跳起来,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急问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还在打吗?”
胡德谦说道:“不是外面的那些日本人,是罗局长要找的那小股日本人!”
汪召泉说道:“那马上派人通知罗局长带人去抓!”
胡德谦的脸色一变,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你看这个!”他手上的东西是一只手表。
汪召泉一见胡德谦的脸色,忙挥手示意秘书出去。他把那只手表拿过来,见是全金属外壳,周边还镀了金,里面那数字头上一点点的,是一颗颗小粒的金刚钻。
胡德谦低声说道:“原来小东门外一个杂货店的老板是日本人,在这里有十几年了,婺源话说得很地道,把我们的情况也摸得一清二楚。这手表是他给我的,说你看了就知道怎么做。”
汪召泉把手表翻过来看背面,脸色渐渐变了。他认出手表背面的文字是德文,这年头,什么人会有极为稀罕的德国手表呢?
他抬头对刘师爷说道:“这一定是他戴的,日本人是想告诉我,不要轻举妄动!”
胡德谦问道:“还有谁在他们的手里?”
汪召泉说道:“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反正我们按日本人说的去做就行。日本人还提出什么要求没有?”
胡德谦说道:“他们说是要我祖上留下来的一样东西!”
汪召泉说道:“不就是一件东西吗?那你给他们就是,值多少钱,我们县里给你补!”
胡德谦望着汪召泉,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可是那件东西根本就没有,怎么给他们?再说,我儿子也在他们手上呢!”
汪召泉问道:“日本人还提其他什么要求没有?”
胡德谦摇了摇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么大年纪的人,昨天晚上折腾一夜,现在又骑马赶来县里,可把他累坏了。
汪召泉说道:“胡会长,我知道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我可告诉你,千万不要把日本人惹急了,否则……”
胡德谦皱眉道:“汪县长,我看你不像是一个怕日本人的人呀,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汪召泉说道:“我不是怕日本人,我是怕上面,明白吗?日本人叫你送这只手表给我,摆明就是告诉我,随时都可以要那个人的命。万一那个人有什么意外,我汪召泉就是有十条命,都不够被枪毙的!”
听了这话,胡德谦明白过来,原来有一个很重要的人物在日本人的手里,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