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令通是风水先生,又是玄学大师。孽龙洞中留下字迹的木玉山人,也是玄学大师。
苗君儒想起了那个建造百柱宗祠的人,不也是一位风水先生吗?难道祠堂中的阴阳柱,与石洞中的鸟篆文字,还有胡德谦信中的那些鸟篆文字,都有着某种联系?也许这些风水先生的后人或传人知道这种文字的含义。
胡泽开说道:“苗教授,这个写信给你的人我认得,是县商会的会长。”
苗君儒问道:“你也是考水村的人?”
胡泽开说道:“是的。按辈分算的话,他还是我的族叔,现在是考水村的族长!我和他有杀父之仇。当年我爸只是送了点吃的东西给山上的红军,就被他给抓到县里去杀了。明天我带你们去考水。”
苗君儒说道:“但是,今天晚上我还要去一个地方。”
胡泽开说道:“我接到上级的命令,要保证你在婺源的安全。当我得知程队长已经接到你的消息之后,就急着赶过来了!”
苗君儒问道:“你带人过来了,那谁在抵抗进攻的日军?”
胡泽开说道:“这事我正在纳闷呢。这些天来,日军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我们打得很吃力。可就在今天早上,山下的日军居然全都撤走了!我怕还有什么异常情况,就把主力都留在原处,只带了几个人过来。”
北线的日军突然撤走,那另外三个方向的日军是不是都撤走了呢?日军的作战方案和进攻目的,必定与在婺源境内活动的日本人有着很大的关系。
苗君儒想了一会儿,对胡泽开和程顺生说道:“程队长,胡队长,我有点事,想和两位商量一下。”
李明佑看着他们三个人进了屋,也不好跟进去,就接过一个游击队员递过来的烤红薯,在手里捂了一会儿,然后剥开皮吃了起来。怀特站在大樟树底下,和水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没多久,苗君儒他们三个人从屋里出来了,看胡泽开的脸色,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苗君儒走过去对李明佑说道:“李教授,胡队长答应明天带我们去考水。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明天他们会安排人送你去县里。等情况好一点,就送你先离开婺源。”
李明佑急忙说道:“苗教授,我来婺源是想寻找你说的传国玉玺,如果就这么回去,我实在不甘心!”
苗君儒沉思了一会儿,说道:“那好吧,但是今天晚上我和怀特先生要去一个地方。你先休息一下,天亮之前我会回来,然后一起去考水!”
李明佑说道:“如果不嫌我累赘,我想陪你一起去!”
苗君儒说道:“算了,李教授,你被日本人关了那么长时间,需要好好休息。等下胡队长可能会问你那些日本人的长相,他们也想尽快替我找到永建!”
他看到李明佑丢在地上的红薯皮,眼中闪现一抹疑惑。直觉告诉他,李明佑一定骗了他,一个饿了两天的人,在得到一个烤红薯后,是会连皮全部吃光的。问题是,李明佑为什么要骗他?
子夜时分,天空中还飘着小雪,但是地上的积雪早已经化尽,山路泥泞不堪,一步三滑。几个举着火把的人,走了二三十里的山路,来到了离程村三四十里的黄村。
还未到村口,就听到村里的狗都在叫。走在最前面的程顺生低声说道:“那些日本人已经到了!奇怪,祠堂是在村头,没必要经过村里。可是,没有外人进去,村里的狗是不会乱叫的。”
苗君儒说道:“狗是有灵性的动物,你们仔细听听,这叫声充满了惊惶和恐惧,一定是看到了很恐怖的东西。”
祠堂是用来摆放祖宗牌位的地方,每当族内有人自然死亡,尸体都会放在祠堂中,供族人吊唁。这样的地方,往往充满着灵异的气息。
程顺生说道:“这百柱宗祠跟别的祠堂不同,几百年来,祠堂里从来没有蚊子和蚂蚁,更别说蜘蛛什么的了,连鸟都不会飞进去!”
怀特说道:“想不到中国居然有这种奇怪的地方,真是匪夷所思!”
苗君儒问道:“那个祠堂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程顺生说道:“当然有。听说当年建祠堂的时候,正堂前面的台阶是有九级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撤掉了两级,现在只有七级了。原来撤掉了那两级台阶的痕迹,现在还能看到呢!”
听到这里,苗君儒的心微微一动,想不到这山野之间的一座祠堂,居然敢冒大不韪的罪名,建九级台阶。这要是被官府知道,那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程顺生接着说道:“祠堂内的那块牌匾,听说是清朝的宰相写的,你们进去就能看到!”
苗君儒大惊,私建九级台阶也就罢了,居然还要清朝的宰相为祠堂题匾,那么,修建这座祠堂的是什么人呢?
怀特说道:“建祠堂的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吧?”
程顺生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小时候听老人们讲过这个祠堂的故事,说是清代初年,黄村的人感到村里一直没出过什么人物,就想改一改风水。一天,村里来了一个风水先生,在村里转了转,说村子背山面河,是块好地,只可惜阳气太盛,最好能够建一座祠堂,用先祖的阴气压一压。于是全村人集资修建了这所祠堂,好不容易造到封顶,没有钱了。那些工匠们散伙回家,爬过一道岭,遇到回村过年的翰公老。翰公老名叫黄声翰,是专做捆排流放的木材生意的,在外面赚了不少钱。他把工匠们拉了回来,耗尽全部资材,终于按风水先生的草图把祠堂造成了。当初造成的时候,正堂前拱门的台阶有九级,叫九步金阶。附近岑下村一个财主告密,说黄村私造金銮殿,有谋反之意。后来九步金阶改成七级台阶,还请一个宰相题了匾,悬挂在祖堂正中。老人们说那宰相少年时家里穷,是翰公老资助他读的书,后来当了宰相,在翰公老困难的时候报了恩。”
在封建时代,这私造九级台阶的谋逆大罪,一旦被朝廷知道,就算是当朝宰相,也不敢出面相保的。区区一个黄村,居然敢建这样祠堂,也不怕抄家灭族?那个风水先生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画那样的草图?这座百柱宗祠里面,究竟藏有什么秘密?
几个人沿着河边绕村走了一段路,程顺生指着村头那个巨大的黑影说道:“那就是!”
那个巨大的黑影,就像一个大怪物蛰伏在那里,神秘而恐怖。
他们一行人没有走通往村里的木桥,而是在祠堂对面的河边,找了一条竹筏,撑着过了河。
村里的狗仍在叫,但叫声似乎没有原先那么频繁了。
爬上河边石头垒成的堤岸,迎面就是百柱宗祠那高大的门楼和围墙。且不说那门楼是什么样子,仅那样的高度,就足以让人想象到祠堂里面的气派。
周围没有一丝亮光,苗君儒暗忖:难道上川寿明还没来?
程顺生刚走近祠堂的大门,见侧边出现了几个人影,那几个人走路的时候听不到半点脚步声。他吓了一跳,拔出枪用本地话问道:“谁!”
一个人以极快的速度贴到他的身边,还未等他有进一步的反应,一把冰冷的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只听到身后的苗君儒说道:“上川先生,你们来得够快的!”
水生手上的火把照见突然出现在祠堂正门台阶下的几个日本人,为首的正是他们见过的上川寿明。
那把刀适时地离开了程顺生的脖子,那个日本人也闪身到了上川寿明的后面。程顺生暗暗发誓,下一次,他绝对不会再让日本人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两个日本人从身上拿出手电筒,往门楼上照了照。
难怪苗君儒他们没有看到这边有火光,原来日本人用的是手电筒,察觉到有人过来,就把手电筒给关了。
水生说道:“狗一直叫个不停,村里的人一定知道有外人来了。奇怪,怎么没有一个人出来看呢?”
苗君儒也说道:“是呀,是有些奇怪!”
他刚才在过河的时候,见水生故意点了两支松明,并大声咳嗽,目的就是给村里的人发信号。祠堂是一个宗族最神圣的地方,未经本族族长的允许,是不会随便让人进去的。水生是本地人,自然不想让日本人进到祠堂里去找什么阴阳柱。他见祠堂正门大开着,上方挂着一串白纸,心道:莫非村里死人了?
程顺生也看到了,脸色微微一变,拉了拉苗君儒的手,低声说道:“苗教授,请跟我来一下!”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程顺生指着离祠堂最近的一户人家的门口,低声说道:“苗教授,你看到倒竖在门口的那支扫帚没有?”那户人家的门口,隐约有一支扫帚倒竖在墙边。苗君儒在湘西那边考古的时候,见过这样的情景。每当有赶尸人赶尸经过,村里的每一户人家都把扫帚这样倒竖在门口,为的是避邪。可这里的是婺源,不是湘西,莫非也有这样的习俗?
程顺生接着说道:“我听胡队长说,黄村有一个保长和两个乡丁死在北线了,今晚是头七!他们是战死的,犯凶!祠堂的门一般都是锁着的,这时候开着,就是想让他们自己进去,那门上的是招魂幡!”
难怪村里的人听到狗叫都不出来。传言那些年纪轻轻就凶死在外面的人,冤魂回不了家,便会变成厉鬼。“头七”是厉鬼回家的日子,晚上都会闹得特别厉害。将扫帚倒竖在家门口,厉鬼看了,就知道不是自己的家,也不敢进去。
苗君儒低声说道:“都是国家忠魂,为国而死的,怎么忍心让他们游荡在外面当孤魂野鬼?”
两人退回到祠堂边,苗君儒向水生要了三支香,点燃,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拜了拜,左手结了一个道家的接引手印,右手持香,对着村内的黑暗之处说道:“阴有阴路,阳有阳路,阴阳相隔,互不相犯。祖宗有灵,接你们进堂享受子孙香火!”
苗君儒一边说着,一边向祠堂内走了进去。
招魂幡飘了起来,水生感觉一阵冷风吹过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