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
我按住他的肩膀,单手抱住他的背,低声说:“我们一定能挺过去的,兄弟。”
齐远点头,重重地拍了我的背,肯定地说:“是,我们兄弟俩能把公司发展到今天,没理由会输在这个关卡。”
不管是我还是齐远,我们对明天的市场都毫无把握,更不要说到年底会是什么情况。在商场上除非及时抽身,否则,我们随时随地都可能会输。
但是,不管我们输掉多少钱,有一种信念是绝不能输的,那就是对未来的希望。我们并非穷途末路,我们是可以翻身的,转机随时都可能出现,只要我们没有中途退场。如今,我们赌上现有的一切,挣的不只是一口气而已,还有十年来的青春和奋斗。我们要向所有人证明,公司不会被市场所淘汰,等到这次风暴过去后,我们仍然还会在这里,我们没有被任何事打败。
父亲的葬礼并不隆重,除了亲戚以外,只有亲近的朋友前来观礼。下午,我把阿姨送回家后,立刻赶回公司处理事情。我没敢让阿姨知道我把房子卖掉的事,也没打算搬到父亲家来住,阿姨一直待我不错,即便父亲死了,我也有义务照顾她的生活。
几天后,我买了点东西回家看阿姨,等我到的时候,她正在收拾东西。她刚看到我,遮掩地走上前,刚好把行李箱藏在背后。
我扫了一眼行李箱的尺寸,虽然心知肚明,却故意问她:“打算去哪里散散心?”
阿姨尴尬地摇头,说:“不是的,衡予……”
她顿了顿,叹气说:“我打算回南京的姐姐家住。”
我大致猜到她的心思,只是装傻说:“去多久?我帮你订机票,到时候送你。”
阿姨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了实话:“我这次过去就不打算回来了……我已经和姐说好,帮她一起照顾她孙子。”
见我不吭声,阿姨的表情有些慌张,又说:“我没想要你们父子什么东西,你不是最近手头紧吗?搬回家住吧,或者把这套房子卖了也行……”
不等她说完,我忍不住开口,说:“阿姨,我不会搬回来的,也不会卖了这套房子,你好好住。”
阿姨忙说:“不……”
不等她说下去,我朝她笑了笑,安抚地说:“如果你觉得触景生情,我可以卖了这套房子,另外买一套给你住。你照顾了我们父子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把你当成家人。”
我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你别跟我客气了,说不定过阵子我会常回来吃饭,好久没有尝过你的手艺了。”
阿姨眼眶微红,连忙说:“好,好,你想吃什么,尽管和我说,我给你买菜去。”
不容我回答,阿姨就急匆匆地拎了环保袋要往外走,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我心里亦是不太好受。
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对我父亲是真情实意,可惜,他自私了一辈子,到死都不信这世上有无关利益的爱情。
46
从阿姨那里出来,我正打算回家睡一觉,原来的房子在签合同后就交付给庄瑾,虽然庄瑾再三劝我暂时不要搬,我还是另外租了一套房子来住。
那是距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小区,房子不大,只有一室一厅而已。我刚把车停好就接到齐远的电话,问我说:“你跑哪里去了?叶韩到处在找你。”
我心头一怔,问说:“他找我干什么?”
齐远笑说:“那要问你又把他怎么了,反正他打电话来问我,你是不是又失踪了。我说,没呢,你父亲过世,这几天在忙着操办丧礼。”
我一边听电话,一边往楼上走,齐远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甚至敌不过如雷的心跳声。
我不记得电话是什么时候挂断的,因为,当我看到家门口坐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眼里只有他而已。
半个多月没见,叶韩似乎变瘦了,他脸色很不好,看起来十分憔悴,疲惫地靠着大门睡着了。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颊,动作很温柔,好像我们还在一起时的样子。他下意识地动了动,似乎想要靠在我身上。忽然,他惊醒过来,肩膀顿时僵住。而我在他缓缓睁开眼的同时,手指竟然有些颤抖。
我们俩四目相对,一时无言。他睁大眼睛看向我,视线从上而下把我打量,好像在确认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我。他眼里的迷茫让我想起当初分手时,他曾经说过的话。他说,江衡予,我觉得我从来都没了解过你,不,我认识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
他当时的话一点都没错,因为,那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江衡予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可是,现在的我好像明白了,只是不知道叶韩是否还想弄明白。
很久以后,打破沉默的人仍然是我,我朝叶韩笑了笑,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等我很久吗?”
叶韩又羞又怒地瞪向我,说:“看你有没有死掉!”
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故意打量他的脸孔,说:“那你现在看我活得好好的,是觉得安心了,还是失望透顶。”
叶韩气得地骂我:“你别胡说八道!”
不等他作声,我笑着看向他,轻轻地说:“放心吧,江衡予没这么容易被击垮。”
叶韩的表情逐渐平静,却始终看着我,那么用力,亦是那么认真。终于,他转过头,快速地站起身,一边说,一边想要往外走。
“你没死就好,我要走了,等会儿还要回家吃饭。”
他刚跨出一步,我飞快地抓住他的手臂,使劲拽住不放。他冷眼瞪向我,怒道:“我说了!我要赶回家吃饭,我爸妈还等着我……”
不等叶韩把话说完,我用力把他拖进怀里,紧紧地搂住不放。他似乎想要挣脱,一个劲地推我的肩膀,气冲冲地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什么都不肯放手,执意把他牢牢抱在怀里,等他骂够了,气够了,这才笑着说:“你都来了,我怎么会放你走。”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到叶韩的肩膀微微颤动,身体更是僵硬住了。
我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低声说:“你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死吗?那你就好好待在这里,看着我怎么活。”
这时,叶韩忽然冷笑,讽刺地问我:“等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或者觉得我烦的时候,你再把我赶走是吗?”
我很清楚,在叶韩的心里,江衡予三个字是不可信的。可是,我仍然不能放弃,尤其是在这一刻,我可以预感到如果放手,他就真的离我越来越远了。
见我死命按住自己不放,叶韩很快就急了,怒骂道:“江衡予,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多大的人了还玩这一套,你以为我才认识你吗?”
听到这话,我突然放开手,看着他说:“那就让我们重新认识吧,你好好看着,这次认识的江衡予是不一样的。”
不管叶韩如何恼怒,我执意伸出手,对他说:“嗨,我叫江衡予。”
他冷眼看向我,说:“真够无聊的!”
我堵在他面前,又说:“我知道你叫叶韩,上大毕业,现在在银行上班……”
不等我说完,叶韩使劲把我推开,大怒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我认输,我玩不过你!”
看到叶韩的眼眶渐渐红了,我不敢再说下去,上前一步想要抱他。没想到他甩开我的手,转过头根本不看我。
我无奈,只能像哄孩子一样,轻轻摸着他的后脑,说:“给我一点时间,哪怕几分钟就行,我们到房里谈吧。”
半晌,叶韩终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默不作声地跟着我进门。
47
走进客厅,我看到叶韩的脸上明显露出了惊讶,他大概没想到向来喜欢享受生活的我,竟然会住在这样一套狭窄的房子里。一室一厅的公寓只有从前一间客厅加餐厅的大小,房里铺的是最廉价的地板,墙壁随意地刷成奶白色,连桌椅柜子都是从宜家买来的简易组装家具,确实不像我从前的风格。
事实上,以我的收入远不至于拙荆见肘,只是因为近日来的种种事情,让我忽然想开了一样,哪怕是再漂亮的房子都觉得不对劲。其实自从叶韩搬走以后,我早该想明白这一点,家里再大又怎么样,回到家不过是四面墙壁,只有我一个人在的地方,不管多奢侈都是冷冷清清。
叶韩拘束地站在客厅里,看到沙发上堆满的各种杂志,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地方坐下来。我看着他悄悄打量四周,最后,终于把视线停留在我身上,面无表情地说:“你到底要说什么,快点,我还要回家吃饭。”
我看着他一脸防备的表情,不由得笑了,问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那天我请你从家里搬走?”
叶韩顿时沉下脸,冷笑着说:“我知道,因为你要把房子卖了,把钱借给齐远。”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对他说:“我没有骗你,也不是故意哄你,当时我真的打算租好房子再来找你,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突然地搬走。”
我看着叶韩渐渐变了脸色,苦笑着说:“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爸进了医院,我要忙他的事,还要忙工作的事,连这套房子都是最近刚租好的。”
我认真地看向叶韩,想要让他感受到我的心情,以及我心底里的无奈。
“你以前不是怪我把你当小孩一样哄,没有尊重,没有平等。是,我承认,我不会告诉你工作上的烦恼,也不会让你知道我心里的想法,我一直以为这是没有必要的。你只要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把江衡予当成最重要的人,然后爱我、在乎我这就够了。”
我顿了顿,赶在叶韩发怒以前,自嘲地说:“因为我当时确实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没有什么事可以压垮我,我不需要任何人和我分享压力。可是,现在你该看到发生了什么事,我和齐远每天都在为钱发愁、为业绩发愁,他名下的不动产几乎都拿来套现,就是这样都未必能补上公司的财务缺口。你也和不少房产公司打交道,你知道下半年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