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文亲够了,爽够了,发泄够了,拉开姜海,瞪着晶亮的眼珠子说,“媳妇,你真美。”
这一句话说出来,现场的气氛又变了,癞皮头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说丫的张小文你真给你老哥我长脸,这么多年了我咋没看出来你是上面的呢?美美脸涨得通红,踹了癞皮头一脚也说,姜海这么多年我终于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沉默的人还是沉默,张文宇安静地坐在一旁,一杯一杯倒着酒,他寻思自己什么样的状况没见过,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俩接吻,他俩上床,哪个他没见过?上面下面的你们知道个狗屁啊!?只是姜海哥,没有反驳,没有生气,就好像只要他张小文高兴,那就随你们去说。
酒杯攥得太紧,指节都泛着白,张文宇跟着站起身,端着酒杯碰撞在一起,“不醉,不归。”
那天晚上,大家伙喝得都不少,姜海和张小文首当其冲。张文宇平日都是滴酒不沾,跟癞皮头那个酒鬼吃饭的时候,姜海一个眼珠子瞪过去,那丫的便再也不会欺负自己。今天姜海也不是没管,只是几次劝下来,张文宇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地方,端着酒杯就往肚子里猛灌,“姜海哥,你别总护着我,你又护不了我一辈子。”
姜海斜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搂着张小文的腰就往自己怀里带,小文笑着推他,姜海趴他耳边说,“你弟犯起冲来跟你不一样,不能顺毛摸,你得给他一击致命。”
张小文眯眯着眼睛点点头,搂着姜海的脑袋又亲了一大口,舔了舔嘴唇转头说,“郑彪子,你喜欢我弟吧,你人帅多金对他还好,今儿我这个当哥哥的就做这个主,我代表我们老张家列祖列宗,同意了!”
郑鑫瞠目结舌,张着大嘴喘了几口粗气说,“小文哥,请问,我现在可以亲吻我的爱人了么?”
癞皮头在一旁看不过去,抬手照着彪子脑袋给了一撇子,“丫的你个臭小子,牌打得不怎么样,脑袋转得还挺快,心眼儿真他妈多。”
张文宇坐在椅子上,只弯着嘴角笑笑,他缓缓站起身,“你们先吃着,我出去走走。”
姜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抬脚想把人拽回来,却被张小文挡了过去,“我去吧,回来好几天了,也没和他好好说过话,我这个当哥的,不称职。”
姜海点点头,握着小文的手说,“你弟最大的毛病就是好往自己身上揽不是,汶川地震南方雪灾他都觉得是他的毛病,你也别说别的,就说你不怪他就行了。”
小文小跑几步往前追,出了巷子口,转了几个路口,文宇还是低着头,不声不响地走着。
红河谷是这座小城唯一的一条河,不足五米宽的河道,雨水充足的夏天,赤脚坐在河堤边上,脚丫子勉强能够到水。张小文记得小时候,姜海常常带他来这儿,他俩个子没差多少,姜海那个傻炮腿却长得惊人,变态,那个二逼是不长腰的吗?
上小学之前,河道里还能够看见一尾尾的大红鱼,那个时候美美最喜欢站在桥边往河里扔面包屑,自己就每天掐好时间不经意的路过,然后把咬了一口的面包塞她手里,换一句谢谢。
小时候的事儿,就好象发生在昨天,可任河水再是清澈,任红鱼长得再肥美,当初那份稚嫩的心境,早已经不再了。
“哥,我不是因为你和姜海哥的事儿才难受,你别误会。郑鑫是好人我知道,你撮合我俩,我也没意见,他对我挺好的,我也,挺喜欢他。”
张小文走近文宇,脱了鞋子坐在旁边,“对不起,哥不好,从来都没问过你的意思,也没为你想过。”
文宇摇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哥,其实你走的这些年,发生了好多的事儿,也正因为这些,才让我一直看不清楚,放不开手。
我一直都觉得,是我命不好,我父母是这样,姑姑姑父也是这样,你走了,剩下我和姜海哥,他也是这样,没有好日子过。
你走后的的前两年,姜海哥跟黄皮子去深圳做生意,我留在家里帮忙照顾奶奶。他每隔半年回来一次,每一次,我都装出一副活不起的样子,我想让他可怜我,我想让他知道你给不了他的东西我可以给他,然后有一次他喝多了,我吻了他。
他第一次打了我,他说张文宇,你别不要脸,你别让我瞧不起你。我对他吼,我说我哥不要你了,我哥走了,我哥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说,就算你哥一辈子不回来,你也没戏。
我没有死心,我在心里面告诉自己,既然他对你还不死心,那凭什么让我死心?
第三年,黄皮子在深圳的厂子出了事,死了几个工人,追究到刑事责任。他那个时候给黄皮子当司机,公司的事儿半分没插手,跟他屁毛关系都没有的事儿,他非要代着去坐三年牢。我当时特气愤,追到深圳去骂他,说他傻,说他有病,说他疯子。你猜他怎么着,他顶着满脸的疲惫,笑得比哭还难看,他说,这样,他心里就会好受,就会觉得你原谅他了。真他妈傻!
他那条胳膊就是在监狱里折的,黄皮子惹了那么多的人,里面蹲着的满心欢喜等着跟他一起不见天日,却不想换了个小伙子,擦,能轻饶么?这就是人们总说的,打狗看主人吧。
奶奶也是那三年里去世的,我搂着她冰凉的尸体给姜海哥打电话,我说你怎么不回来,奶奶一直在等你,你干嘛不回来。这样你就开心了是不是?奶奶死了你就开心了是不是?小文哥能原谅你,你能原谅你自己么?
再后来,就是他出狱,脸上多了棱角,后背多了几道疤,他站在阳光里对我笑,说张文宇,姜海哥以后会照顾你,姜海哥以后会对你好。
他真的对我很好,我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耍着赖说一辈子对我好吗?他这次不打我了,搂进怀里说以后打雷了,我就陪你一起睡。
哥,当年姑父被揭发检举的那些事儿跟姜海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文件一直在他手里,黄皮子早就给他了,他没给任何人看,他说他答应过你,不报仇。
哥,姜海哥他喜欢你,高中的时候我就问过他,他说你那样的人,他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关系被家里发现的时候,姑姑找过他,说要是为了你好,就要让你死心,说要是为了奶奶好,就别让她老人家知道。姜海哥没有别的弱点,除了你,就是奶奶。呵呵,其实姑姑错了,奶奶一点儿都不在意你们的关系,她甚至在弥留的时候跟我说,臭小子他弟,我留给姜海娶媳妇的钱,有你哥的一半,他那个傻蛋,奶奶最喜欢了。
哥,不是你的错,不是我的错,不是姜海哥的错,咱们谁都没有错,机缘巧合的事太多,咱们谁都做不了主。七年的时间算我偷来的,够久的了,够久的了。”
张小文站起身走了几步,倚着一处土墙,长长呼出一口气,他颤抖着双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拨给癞皮头,“喂,你在哪儿呢?回家了?你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敢掐死你。”
癞皮挂了电话,脑袋迷糊两眼发直,晕乎乎地不太能想明白事儿。张小文说他会在小时候抓鱼的河边等自己,文宇回去了你就赶紧来;张小文说丫的你自己一个人来,单挑什么的听不明白话你就死定了!
单挑癞皮头能听懂,只是不太明白张小文发的哪门子神经,干嘛要跟自己单挑。他看见文宇一个人红着眼睛走进院子,索性捂住裤裆,扯谎说自己尿急就出了门。
约好的地方离饭馆没多远,癞皮头喝得五迷三道,黑灯瞎火的夜里晃悠了十多分钟,怎么也到了。他捋着发紧的头皮,抬眼睛顺着漫堤的河道看了一圈,转过身来想吼两嗓子的时候,脑袋上咣当一声,终于让他明白,什么是张小文口中的单挑。
癞皮头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冒血的鼻子,“张小文你干嘛呀?”
“我去你妈的癞皮头,你少他妈叫我名字,你是畜生,你们全家都是畜生!!”张小文气得眼睛直冒火,残存的理智让他不断告诉自己,打可以,别打死就行。
癞皮头有些懵圈,眼见那人疯了一般,拳头如雨点一般往自己身上招呼。他双手护住脑袋,缓缓挪动身子,趁张小文不注意一脚就踢了上去。
张小文被踢得不轻,趴在半米开外的地方捂着肚子看他,眼睛里的怒气还清晰可见。他没给癞皮头喘息的机会,拧起眉毛爬过去,上手上嘴上脚,撕吧个天昏地暗。
癞皮头从来没跟张小文打过架,即便是小时候不懂事,顶多嘴贱调侃他几句,或者叫自己的跟班踹他几脚。所以他他妈到今天才知道,这丫的打架是漫无目毫无章法的,就是要打死你,挠死你,咬死你。
癞皮头不抵抗那他纯属傻逼,推挡了几下之后,当他渐渐听清楚眼前的疯子嘴巴里骂骂咧咧的话,当他慢慢看见眼前疯子眼角的泪,他告诉自己,这个傻逼老子当定了,老子心甘情愿让你打。
张小文哭着说,“癞皮头你凭什么呀?你爸凭什么呀?我爸妈都死了还不够吗?姜海欠你的吗?”
癞皮头不挡了,张小文反而打的没有劲儿,拳头机械一般,砸在胸口,砸在肚子,“七年,癞皮头你他妈连个屁都不放你凭什么呀?你凭什么不告诉我?我不问你就不说,他他妈蹲在牢里暗无天日的时候,你以为我在干嘛?我他妈还咬着牙恨他,恨他害死我爸,恨他让我不好过。”
他似乎打得累了,停了手擦干净脸上的眼泪,“七年,我走了七年,我甚至都没有看奶奶最后一眼,我甚至都没有去我爸妈墓前磕一个头,我甚至从来没有怀疑过心头的恨。他找我的时候我在恨他,他求我原谅他的时候我在恨他,他坐牢的时候我在恨他,他胳膊被打折的时候我还在恨他,我一直都在恨他。”
张小文不打了,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凭什么,你们都凭什么对我们这样?我爸,我妈,你和美美,还有我弟,你们都凭什么?我们有惹过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