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石蕴玉是续弦,属于柔性的女人,一刚一柔,夫妻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此刻,辰巳之交。
夫妻在内宅小厅闲坐。
“夫人,我有件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
“茜儿是已经订过亲的人,可是丝毫不知收敛,任性如故,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闹笑话,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老爷的意思是……”
“选个吉日良辰,替她和一平办喜事算了心愿。”
“老爷作主就是。”
就在此刻,一个紫衣少女旋风也似地卷进厅来。
“爹,娘,了什么心愿?”
她便是司马长啸的独生女司马茜,不必加以任何形容,她是个大美人,年纪在十九二十之间,盛绽的鲜花。
“哼!”司马长啸老大不悦。
“茜儿!”司马夫人柔柔地一笑:“你爹刚说选过好日子,为你和一平办喜事,算是了却父母的心愿。”
“我还不想嫁!”司马茜偏起头,十足地任性姿态。
“这是什么话,男婚女嫁凭父母之命,还能由得你想不想?”司马长啸大声说。
“人家还不想嫁嘛!”司马茜噘起樱桃小嘴。
“茜儿!”司马夫人说话永远是那么轻柔温婉:“你年纪不小了,不能再那么任性,你一平师兄虽然口里不敢说,我想……他一定心里很急。说名气,他已经是赫赫有名的‘梅花剑客’,再说……”
“娘,我不要,我还想多自在几年,女人一旦成了亲,就像马上了笼头,那种日子过得多没意思?”
“砰!”司马长啸拍了下桌子:“简直是胡言乱语,都是你把她宠坏了。”目光瞪向司马夫人。
司马茜转头去。
就在此刻,一个小丫环来到门口,道了一道福:“老爷,外面传话进来,有位叫冷无忌的大侠前来拜会,现在大厅坐候!”司马长啸站起身来,泛灰的浓眉皱了皱,自语般地道:
“冷无忌,‘鬼算盘’冷无忌是个邪门人物,我跟他一向不相往来,怎会突然来访?”说完,转身道:“夫人,你好好开导一下这野丫头,我去会客。”
司马夫人颔了颔首。
司马长啸深深望了司马茜一眼才大步离去。
富丽堂皇的大厅,家具陈设都是最名贵的,即使是外行人也可以看出大至桌椅几凳,小至一件摆饰,全都价值不菲。
司马长啸与来客分宾主而坐。
来客便是中原道上有名的邪门人物“鬼算盘”冷无忌,身材瘦小,年在半百之间,人如其号,用四个字形容——精悍阴险。脸上带着笑,纹沟很深,完全配合他的笑形,这证明他这张笑脸是数十年如一日从没改变过。
“承蒙庄主赐见,荣幸之至!”冷无忌在原座欠身。
“冷先生有何指教?”司马长啸口里说得谦逊,但意态之间傲气逼人。
“不敢,不敢,区区冒昧造访,一来是对司马庄主表示仰、幕之忱,这二来嘛……”摸了摸下巴稀疏的黄胡子:“有桩大买卖特地献予庄主。”
“大买卖?司马某人对营商买卖素无兴趣。”
“庄主,这可不是普通买卖,区区打个算盘,端的是一本万利,放弃了准后悔终生。”
略顿又道:“庄主大概记得三十年前曾经引起武林血劫的‘护心宝镜’?”
“当然!”司马长啸不禁动容。
“宝镜已经有了下落。”
“哦!”司马长啸仅只哦了一声,但神色之间已显露还想听下去。
“宝镜落在一个出道不久便已震惊武林的年轻剑士手上。”
“谁?”
“‘天涯浪子’韦烈,就是三剑折‘洛阳八俊’之人。”
“嗯!我听人提过此子之名。”十足的自负,神色之间丝毫不显惊奇:“冷先生意思的是……”
“司马庄主谅来对宝镜的价值知之甚详?”
“传说纷纭,令人莫衷一是,冷先生就所知说说看?”
冷无忌脸上惯常挂着笑容,是以看起来他一直在笑,不该笑的时候他也笑,该笑的时候他还是一样德性。
“区区综合了各种传言,归纳出了一个轮廓,那面‘护心宝镜’,传说是当年飞将军李广击匈奴时铠甲上之物,当然,是否真的是李广遗物并无关宏旨,重要的是镜面上后人所刻上去的藏珍图………”
“藏珍图藏的是什么珍?”司马长啸开好认真了。
“据说除了可以使人富甲天下的珠宝金银之外,还有一本‘延年宝笈’,练成之后,可以平添一甲子之寿数。”
长寿是自古以来,无数人追求的目标,而死亡却是无人不惧的东西,所以凡属长寿之术,对任何人都是一种极大的诱惑,司马长啸也是人,自不例外,尤其在武林中高居名位,除本身自然寿数之外再多活一甲子,其诱惑力更甚。
“无稽之言可信吗?”司马长啸的修养到家,心里跃跃欲试,但表面上依然平静,丝毫不动声色。
“并非无稽,绝对可信。”
“冷先生何所据而云然?”
“宝镜图是两百年前武林第一异人‘不死翁’所刻,宝镜数度易主,由得主众口一词地传出,这绝假不了。”
司马长啸深深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冷先生为什么不作自谋?”这句话问得很好。
“哈哈哈哈……”冷无忌笑出了声:“司马庄主,人该有自知之明,区区被同道戏称‘鬼算盘’对任何事都计算精到,以区区这点微末道行,如果妄想自谋,是祸不是福,自保不暇,还奢望什么添寿一甲子去用那批财宝?”
“冷先生忒谦了!”
“这是实话,得到了反而促其早死……三十年前参与夺镜的,任指其中之一区区都无法望其项背,但都大都不幸,此所以特来将这讯息献予庄主。”
“冷先生的作法岂不是把不祥送与本人?”
“司马庄主!”冷无忌意外地敛了笑容,神色一正:“话不是这么说,阁下乃当今第一高手,名高望重,黑白两道同钦,没几人敢于冒犯,而‘天涯浪子’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听说出道以来还没有过敌手,区区敢碰吗?当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区区的意思是……”
冷无忌脸上又现出了惯常的笑容,但有些忸怩。
“怎么样?”
“如果司马庄主得到了宝藏,希望能多少分一点余润,以之安度馀年,所求不过如此。”
冷无忌又欠身。
“如果本人无意于此呢?”
“那就当区区没有说。”
司马长啸起身踱步。
冷无忌只好陪着站起。
好一阵子,司马长啸才停下来正视冷无忌。
“冷先生,异宝无主,德者居之,一切均是缘……”
“司马庄主说得是。”
“如果缘到,本人不会忘却冷先生。”
“区区先行谢过。”作了一揖:“告辞!”
“那本人就不留客了!”扬起脸向厅门外:“一平,代为师的送客!”人应声出现,是个二十出头的华服青年,一表人材他就是司马长啸选作东床快婿的唯一弟子“梅花剑客”方一平。
“师父!”方一平行礼。
“代为师的送冷先生!”
“是!”
“不敢劳方大少!”冷无忌深望了方一平一眼。
“好说,冷先生请!”方一平抬手作“请”之势。
“告辞!”冷无忌再次向司马长啸施礼。
“不送!”司马长啸略一抬手,然后又道:“一平,送客之后到厅里来,为师的有话跟你说。”
“是!”方一平恭应一声。
方一平送冷无忌离去。
司马长啸又在厅内踱步,显然,“鬼算盘’’冷无忌带来的讯息给他心理上很大的冲击。
当年“宝镜公案”他还没资格参与,但对种种传说耳熟能详。这一重新出现,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波,乌衣帮损兵折将的事,他也有了耳闻,但不知是为了宝镜的事,冷无忌这一拜访,他便立即猜想到了,现在的问题是他要不要轧一脚?,不久,方一平送客回头进入厅中。
“师父有何训示?”
“你早已在厅门之外,对不对?”司马长啸面色严肃。
“是的!”方一平低了低头:“见有客不敢乱闯。”
“为师与冷无忌所谈的你全听到了?”
“这……弟子没注意听,只一两句。”
“你有什么意见?”
“弟子……并不了解事情真相。”方一平恭谨回答。
“好!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问你句话,为师的准备选个日子让你和茜儿成亲,你意下如何?”
方一平喜不自胜。
“一切但凭师父师母作主,不过……”
“不过什么?”
“师妹她……愿意吗?”
“这是什么话,终身大事唯父母之命是从,有什么愿意不愿意,这你不必担心,我会处理。”目光闪了闪又道:“一平,我膝下无儿,一向把你视同己出,名虽师徒,情同父子,你跟茜儿早已订了名份,只差还没拜堂,以后……称呼该改一改。”
方一平怔了怔,随即领悟,赶紧作下揖去。
“是!爹,一平遵命!”。
“哈哈哈哈……”司马长啸高兴地大笑起来。
群英楼。
在洛阳城,群英楼只能算是三流酒家,排不上名楼榜,但却远近驰名,因为它是江湖人物专属的酒楼,高至武林煊赫人物,低至江湖无名小卒都是座上之客。在这里,没有俗礼排场,也没有地位权势,各随兴之所至畅饮狂欢,故而千奇百怪之事经常发生。
现在是晌午时分,已经上了八成座。
喧嚷之声绝不亚于市集,如果嗓门不大就别想交谈。
小二满脸油汗穿梭在座间,添酒叫菜必加手势。
突地,喧闹之声很快平息,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每一个酒客都有这种经验,这表示发生了不寻常的情况。
所有眼睛全集中转向酒座中央的通道,稍远的伸长脖子,更远的已站了起来,连手里端着酒莱的小二也呆了。
一个紫衣劲装少女旁若无人地昂首步入酒座,婀娜之中透着矫健,单身女子上酒楼已数罕见,偏偏她又长得那么美,美得连丹青妙手也难传其神韵,不看衣着,只看颈子以上部分,仿佛是最高级的巧匠用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琢磨成的杰作,衬上紫衣,更加令人目眩神驰。
她,正是凌云山庄的千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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