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来寒雨晚来风作者: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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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来寒雨晚来风作者:都灵-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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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翊君点点头,那双眼睛即使是在昏暗的路灯下,也显得分外明亮。

  “那我明晚还去给你捧场。”

  “好。”傅翊君笑了笑,黑亮的一双眼睛化成了两弯新月:“晚安,高先生。”

  “晚安。”高锦杰点点头,直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才吩咐司机开车。

  回到家,老爷子业已休息。高锦杰让阿芬放好洗澡水,他倒了杯红酒,舒舒服服地泡进浴缸,一点点喝着。今晚的经历虽是惊险,但也够刺激,算是一种不一样的夜生活体验。而且,实话说,这个傅翊君确是他喜欢的类型,那小细腰虽只抱了那么一下,感觉真是不错。他们唱戏的从小练功,身体柔韧性一定很好,在床上摆弄起来绝对尽兴。

  浴缸里的水渐渐凉了,高锦杰一口喝完了剩下的酒,起身扯过浴巾擦干身体,裹上睡衣,放轻脚步回到卧室,懒洋洋地躺下去,点了一支烟。看傅翊君的年龄,顶多也就十八岁,太年轻又过于单纯,这等人物往往容易把感情当回事,假若真沾了,只怕很难甩掉。何况还不知道他和薛明骅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海滩漂亮男人多的是,犯不着为了一个戏子跟朋友闹翻。

  第二天,高锦杰吃罢早饭便出了门,玩了整整一天,接近子夜时分方才回家。一到家阿芬便告诉他,老爷子发了一晚上脾气。高锦杰知道这次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

  礼拜一早上,任凭老爷子在楼下又发脾气又摔茶杯,高锦杰只当什么也没听见,拿着报纸,反复把有关前天晚上申江大戏院凶杀案的报道看了几遍。报道里说,巡捕房业已承诺,会尽快抓住凶手归案。高锦杰不屑地笑笑,扔下报纸。一场很明显的锄奸行为,让公共租界那帮人硬是给定性成了情杀,大约到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吧。

  催促了无数次,快到中午,高锦杰方慢条斯理地走下楼。到了沪西苏州河边的工厂,高庭槐把儿子交给他的助手李茂堂,让他领着锦杰先去车间看看,熟悉一下环境。

  过了还不到半个小时,李茂堂一个人回来,说二少爷身体不适,先回去了。高庭槐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蹦,李茂堂在一旁劝道:“这事急是急不来的。其实刚才二少爷问了我不少厂里的事情,可见他对这里也不是没有一点兴趣。您得给他时间适应,他才二十五岁。”

  “晋生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团长了。这个不长进的东西!”高庭槐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四、本世纪之初,高庭槐揣着新婚妻子从娘家带来的丰厚嫁妆,离开晋中来到上海滩打拼,用了整整十二年的时间,才算是在这里站稳脚跟。等把妻儿从山西接出来,大儿子晋生已经十一岁,满口晋中话,接受的还是传统的私塾教育。二儿子那时还叫晋杰,刚满一岁。出于对妻子还有她娘家的感激,独自在上海的这些年,高庭槐虽也找过几个红颜知己,但从来未动过娶姨太太的念头。妻子来上海后,他便和那些女人断了往来。

  因为整天忙着工厂的经营扩大,即便是两个儿子都接来了,高庭槐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他们的成长,直至有一天得知大儿子瞒着他和几个同学去了广州,报考了黄埔军校,他才如梦方醒般意识到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失职,从而抓紧了对二儿子的监管和教育。

  平心而论,晋杰从小是个听话省事的孩子,没让家里多操心,他们父子之间也十分融洽,这种融洽一直维持到妻子去世,高庭槐迎娶淑敏进门。在高庭槐眼里,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而且淑敏也只是二姨太;但正值叛逆期的晋杰却不这样想,母亲生他时年纪已经不轻,对时隔十年才得到的这个小儿子本身就很宠爱,特别是晋生离开上海去了军校后,母子俩更是亲近。他既接受不了母亲的突然离世,更无法接受母亲离世还不到半年,父亲就另觅新欢。整整三年,晋杰没有和父亲主动说过一次话,甚至不愿意在一张饭桌上吃饭。高庭槐不止一次地拿出做父亲的权威对这个儿子动过拳头,结果只能让他们的关系雪上加霜。

  晋杰十八岁生日那天,一切便脱离了高庭槐的掌控。原配妻子在刚来到上海的时候,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一块地皮,此时已不知翻了多少倍。她去世前委托律师,把这块地卖掉,钱全部留给二儿子晋杰,这笔钱足够他这辈子生活无忧。高晋杰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已经表现出一种和他年龄很不相称的决绝,他先把名字改成锦杰,把老爹气得半死,然后又自作主张去了英国留学。学业完成后他似乎也没有回国的打算,如果不是欧洲爆发战争,加上大儿子晋生居中调解,高庭槐估计这辈子都有可能见不到这个儿子了。

  在别人眼里,高庭槐绝对是上海工商界响当当的人物,拥有最大的纱厂,织出的洋布远销到南洋,每年的利润让人眼红。大儿子高晋生年纪轻轻便在军队里混得风生水起,深得委员长赏识。可那都是在战前,随着战争的深入,他觉得每天都是度日如年,除了整日为大儿子提心吊胆,还得为他那不争气的二儿子操心,加之如今上海物价飞涨,那些不法商人趁机大发国难财,屯米屯纱,造成原材料价格大幅上涨……但这些都还不是关键,最让他不安的是这阵子日本人隔三差五找他,让他出任上海工商局的董事,他总是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但他知道,他推不了多久,除非能舍得抛下上海的一切。

  躲了初一躲不了十五,高锦杰终究还是跟着父亲去了工厂,每天对着一大堆生产报表看得头晕眼花,痛不欲生,但他父亲却说,这只是他了解自家工厂的第一步而已,只有先掌握了每天的生产销售情况,才能谈以后的管理。

  如此过了一个星期,高锦杰倍感焦头烂额,正思量着找个什么借口出去消遣一下,电话响了,高锦杰接起一听,居然是薛明骅打来的:“小杰,我想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有空?”

  对方好久都没有这样称呼过自己了,高锦杰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

  薛明骅迟疑了一阵子:“能借我点钱么,年底前一定还你。”

  无事献殷勤,果然是有求于自己。高锦杰翻了翻眼睛:“要多少?”

  “五百。”

  “笑话,你堂堂薛家三少,连五百块钱都没有?”

  “不是中储券,是美金。”

  联想到对方干的那些不要命的事情,高锦杰断然拒绝:“没有。就是有也不借给你。”

  电话那头,薛明骅又是一阵沉默,高锦杰也没有急于挂掉电话。

  “我借钱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帮助一个朋友。”

  高锦杰心里一动:“是因为傅翊君?”

  “你们也认识?”薛明骅的语气里带着无法掩饰的吃惊。高锦杰也颇为意外,看情形,傅翊君并没有告诉薛明骅那晚发生的事情。

  “是不是巡捕房找傅翊君麻烦了?”

  “不是因为那个。一句两句也说不清。”

  高锦杰看看手表,快到中午了:“好吧,三刻钟后,在红房子见,你请客。”

  “没问题。”对方爽快地答应下来,挂断电话。

  红房子西餐厅在法租界的亚尔培路,是著名的法式西菜馆,精巧的小洋楼掩映在一片法国梧桐的绿荫中,室内的装潢更是典雅豪华,很多上海滩的名流和电影明星都喜欢在这里就餐。高锦杰到的时候,薛明骅已经在那里等他了,看上去略显疲惫。

  点过菜,高锦杰把菜单还给侍应生,取出烟盒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支。点燃后,他先深深吸了一口烟,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说吧,你跟这戏子,怎么回事?”

  高锦杰这句话像是戳在了薛明骅的心窝子上,他皱起了眉头:“别戏子戏子的,能不能别用这样的字眼。要是倒退四十年,咱们见了人家,还得下跪磕头,叫一声‘爷’。”

  高锦杰嗤笑道:“前朝的遗少?他敢说你也敢信,薛少爷,你还真天真。”

  薛明骅长叹一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你相信,如果不是翊君他爸抽大烟把家败光,他也不会从小被卖到戏班子去。”

  也许是受他母亲的影响,薛明骅打小就喜欢听戏,曾一度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抗战前常常为了看一场梅兰芳或者程砚秋的新戏,长途跋涉去北平。

  高锦杰忽然就没有耐性起来,在烟灰缸里按灭了烟头:“说重点吧,究竟怎么回事?”

  “你知道宋岩和翊君他师兄的事儿吧,宋岩前阵子几乎天天去他们戏班子。”

  “略有耳闻。”

  薛明骅点点头,喝了一口白葡萄酒:“他师兄云卿,也算个红角,很多人是冲着他去看戏的。就是出那个事的第二天,”说到这里薛明骅停顿了一下,看看高锦杰,后者表示明白是哪个事,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起了争执,宋岩动了手,云卿一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了下去,断了腿。翊君不得已顶上来的,这才唱了两天,就叫那一带的地头蛇给相中了,整天纠缠着要他去唱堂会。翊君以嗓子不好一直拖着,但也拖不了多久,除非他们戏班子不在上海滩这码头混,或者他自己不唱戏。以他师傅的为人处世,不会为了他去得罪那些人的。”

  听完这些,高锦杰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等侍应生上了菜,方问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薛明骅瞄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才不信呢,谁会为了一个普通的朋友,冒那么大风险,还被你利用。”

  薛明骅的脸色冷了冷:“信不信由你。那天我是有些过分,但翊君这孩子,一直都这样,凡事总会为别人多考虑一点。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法安心让他在戏班子呆下去,更不忍心看着这孩子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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