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再度响起,是谢戈:“祝江被震灾困在S县吧?”
“是。我打算加入救援队。”听不出情绪。
“带上我!我提交第二批报名表了!”预知顾晟兴会劝阻,谢戈豪爽大笑:“我好弟弟!铁交情!怎能不施以援手?”
先前吐槽自称哥、爱占便宜,现在真雪中送炭,顾晟兴从未如此感动。善良重义气,即使逗比脱线,他也不后悔相交!考虑到谢戈体格健壮,顾晟兴同意了:“好意我心领,大恩不言谢,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请我吃饭!放开胃口吃!”谢戈嘻嘻哈哈,帮顾晟兴放轻松。
指针转过两点整,囫囵吞枣填饱肚皮的顾晟兴背着登山包赶往集合点。谢戈到得稍晚,背囊鼓鼓,手提肩扛,硬是累得气喘吁吁。同行的一位中年大叔打趣:“看你小气,把全副家当都随身带啦?”
“可别瞎猜!”谢戈摇摇手指,露出内容物一角,“腌肉干!朱古力棒!淡盐水!奶粉都准备了!”他得意地将拉链拉得更大,倏然掉下本花花绿绿的杂志,封面为美女翘首弄姿:《Playboy》。
大叔挑眉,其他人是“你懂得”神色。谢戈跳脚:“娱乐缓解压力!或者捐献给单身汉!”
“贫啥嘴呢?”领队招手示意朝直升机那边走。他姓许,妻子多年前不幸在地震中身亡,愤然志愿加入每期救援队,积攒丰富经验。因为往事,他破例同意顾晟兴的请求,向上级请示改变该队搜救范围,以机场方圆为主,顾晟兴相当敬重他。
队员分乘两架直升机,每架坐七人。顾晟兴随便选择一架,摆行李就坐,尤芮理所当然地靠他旁边。许领队关上舱门就严肃训话:“此行不是度假,是和死神抢跑,晚几秒能死几十号无辜群众,刺激得你痛不欲生!眼睁睁看队友死无全尸也可能!贪生怕死或偷懒的赶紧离开!”
热闹气氛瞬间冷却,刻意回避的事实被重提,谁都无心说笑。但没人起身出舱。敢在余震未消的情况下志愿搭救,必然做足心理准备。
许领队语气缓和:“不反悔?都是好手,能力我不质疑。有觉悟牺牲小我为大我吗?”
“有!”机上六男一女齐声吼道。顾晟兴不例外,仿佛呼喊能驱散重重忧虑,藉机宣泄。
直升机起飞,震耳欲聋的噪音吵得人捂耳朵。升至固定高度倒安静了,沉闷得难过。
刚才那位大叔挤出笑容,打趣:“都讲讲为啥来冲锋?”
“我是护士,救死扶伤是职责,不躲在后线!”
“曾经有救援经验,想多做贡献。”
轮到顾晟兴,他喃喃吐出字眼:“我爱人被困在县机场。”此言一出,同情的眼光顿时投来,纷纷使解数宽慰他。
尤芮关切地问:“依然失去联系?”
“嗯。”手机被捏得湿热,可号码就是不通。
祝江无数次想给顾晟兴报平安,但手机被埋在废墟下;借幸存者随身带的,信号连接不上:通讯塔被震出故障,天光大亮才敢派人爬塔维修,进度缓慢,频道优先给军队使用了;就算是军人,私人联络强制使用卫星视频,晚上才架设。他心急如焚,咬着嘴唇发会儿呆,无奈地走回临时营地。
昨晚他彻底无眠,帮工作人员观察震情,保障区域安全。好容易熬过半夜,余震威力越来越弱,威胁性小得多,他们便安排休憩的位置,合理分配有限食物资源,照顾老幼病人,忙得不可开交。仅凭年轻人的力量,他们处理好突发局面,连惶恐撞墙的都被唤起求生欲马赛克,让人不得不称赞。
而正午省级部队和首批救援队赶来,将避震区建设得有模有样:深绿帐篷中穿梭着白大褂,大锅中煮有方便面和火腿肠,幼童被抱在女兵膝上听故事。
按理说祝江功成身退,该去补眠,他心塞得睡不着:家里顾晟兴该有多焦急,两个月未见……这节骨眼上出事。漫无目的晃荡,他瞄到一庞然大物,是搭载救援队来的直升机,原地待命。灵光一闪,救援队靠手机联络!若能借到,用匀出的频道打给外地,解决!
有希望就有动力,祝江到处乱窜寻队员的身影。军医却遗憾地告诉他,首批朝学校去了,尽数出动。
像整个人被抽干,祝江骤然浑身脱力,腿软得就要跌坐在地。军医急忙扶起他,麻利地扎针挂葡萄糖。祝江今早将粮食省给易饿的孕妇,中午仅吃了一碗八宝粥,加上恐惧后遗症,瘫倒不奇怪。
祝江静静坐着,疲惫地想等晚上蹭卫星电话吧,他真困倦了……
这时有人奔进帐篷:“第二批救援队抵达!迎接新成员!”祝江恍惚中听清关键词,撑起眼皮,狠狠搓把脸,跟军医交涉。
“你身体到极限,很快会垮掉!”
祝江立场坚定,却知晓军医为他着想。他勉强让步:“请人帮我借部手机成吗?”
军医叹口气,照做。
说来也巧,顾晟兴刚下直升机,听志愿者诉说请求,忽然涌上强烈预感,是祝江!不管是否成真,好歹一看,抚平骚动的心。他向领队请一分钟假,朝帐篷走去。
结果他看见了活蹦乱跳的祝江!
作者有话要说: 避开俗套英雄救美情节~
☆、第六十八章
生怕是思念过度产生幻觉,顾晟兴犯傻,朝后退、揉眼睛,再仔细瞧。满脸惊异的祝江依旧在面前,眼底闪过啼笑皆非。
他欣喜得嘴唇都哆嗦,冲过去就来个熊抱。尽管祝江渴望如此,他忙不迭拎高输液瓶:“血液逆流咯!”
顾晟兴立刻替他挂上输液架,按紧针头,血色逐渐褪去。激动的夫夫才含情脉脉打量彼此:祝江黑瘦了,顾晟兴白瘦了。
“你……”
“你……”
竟然同时开口,却不嫌窘迫,祝江小心翼翼张开双臂,顾晟兴拥紧了。
“我从未放弃找电话。”祝江鼻头一酸,担惊受怕的委屈难过向恋人倾诉。平常挑大梁惯了,遇到噩梦般灾害也战栗,心情沉重。
“我懂。换我来找你!”
“嗯。”祝江不禁绽放笑靥。亲眼目睹妻离子散的惨剧,能逃出生天并最早见到爱人,相比下他太幸福。
咳嗽声传来,提醒他们注意场合。两人才注意到军医和病患瞪着他俩,其中有人眼珠都快脱眶了:“搞什么鬼玩意?邪/教?警察管辖区域,敢瞎来?”
“算了。挂完点滴去帮忙吧!拣轻活干!”还是军医解围。他见多不怪,倒祈祷这对幸运情侣厮守到终。
祝江脸皮红得要滴血,轰顾晟兴出门。顾晟兴心里暖洋洋,乐呵着遵从。
超过时限,许领队抱着双臂板起脸。顾晟兴好脾气地解释:“我爱人就是求手机那位!”
“真巧!”同行者惊讶得合不拢嘴,又连连道恭喜。尤芮听见喜讯,飞快窜进帐篷看弟弟去了。
“他对地貌熟悉,还要加入队伍。”顾晟兴了解祝江,热心肠、珍重每条生命,也不愿意放老攻独自涉险。
“嗯。”祝江刚拔下针头,站在顾晟兴身后附和。
顿时鸦雀无声,大叔勉强笑道:“女扮男装?”
顾晟兴和祝江暗道糟糕。方才在帐篷里失态,吃一堑该长一智,却再三将恋情暴露在保守派人士前。但顾晟兴转念一想,既然选择这条道,没啥不好意思!为国家献身,不偷不抢,何罪之有?接受与否是他们的事情,难道会恨到暗中使绊?多提防即可。
“他性别男。不耽误施救吧?”顾晟兴言语中带上冷意,一反之前熟络。
同行者面面相觑,支吾道:“自然……不耽误。”
许领队不耐烦了:“管杂事干嘛?活动手脚,咱们出发!”
队员应声散开,顾晟兴则帮祝江按摩穴位,畅通血脉、缓解疲累。谢戈在侧叽叽喳喳,变戏法般掏出袋番茄味薯片,逗得祝江露出酒窝。伸腿扭腰歪脖,祝江困意全消,体力满格,便直接跟着全副武装的志愿者队前往机场。
昨夜的逃生道被震出裂缝,危险。队伍抄远路,谨慎绕过高速公路的坑坑洼洼处和翻倒的车辆,沿路面蔓延的血迹让每人都沉默了。部队早上逐辆车搜救,生者被送至医院,死者却无暇照管,躺在原位,惨不忍睹。
有年轻队员信仰基督教,见路边长有白色野花,迅速摘来摆放在引擎盖上,合双手祈祷。其他队员闭眼默念,场景肃穆到催泪。
天色即晚,夜幕初现,整队继续前行,计划轮番在高亮探照灯下作业。许领队和地震局观测员商量后,选取地况较稳定区域扎起营地帐篷,摆放行李、轻装上阵,训练有素的十五人便跟随部队施救。
先是人手不够时搭把手,将建筑材料搬走,开辟通道;逐渐熟悉生命探测仪、千斤顶、撬杠等的用法后,队员尝试做有技术含量的活计。掌握要领的祝江眼睛放光彩,跃跃欲试。顾晟兴则莫名和警犬混得熟,遭转圈吠叫欢迎。蹲下身给其中一只顺毛,警犬更是全涌过来。问了饲养史,训练员索性指派最黏他的那只辅助他搜救。
能独挡一面的救援队随即分成三批,挑不同地点,效率翻倍。
顾晟兴和警犬尚在磨合期,但他一做手势,它便乖巧地冲上前嗅闻、扒拉,再靠摇头表示无体征现象,配合得天衣无缝。他俩带路,祝江和三位队员在后,提着重型机械和医药箱。
走出一段距离,警犬都没察觉出人类气息,队员既庆幸又焦急:喜的是不需要看惨状,忧的是明知道这块区域是候机厅,事发前刚有一架中型机下客,乘客不少,毫无成果意味着全部身亡……
顾晟兴沉着地确认:“探测仪正常?”
队员核查两遍,得到肯定答案。忽然他眼尖地看见屏幕闪烁一下,再朝旁边那堆板材凑近,定格在某方位时闪烁得更厉害,便喊:“停!”
仪器“嘀嘀”作响,顾晟兴拍拍警犬脑袋,它警惕地一步一顿走过去。果不其然,嗅到某丝气味的警犬拼命抓挠,大声吠叫提醒。
分队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