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验结果出来以后,戏月拿着结果跑在前面,冷月抱着孩子跟在后面,一起去听医生的高见。
医生只瞟了一眼化验单,便笃定地说:“血象正常,不是病毒感染。生过疹子吗?”
冷月和戏月大眼瞪小眼,一齐摇了摇头。
“不知道?”医生不满地推了下眼镜,看着冷月,“你是怎么做爸爸的?孩子生没生疹子你都不知道?我看这情形是要生疹子了。既然吃药退不了烧,那就要住院输液了。生疹子发烧是很厉害的,不好退。你们应该早点来。”
“那就住吧,”冷月淡淡说,“给我安排一间贵宾房。”
医生有点不信任地扫了他们一眼,看这排场不像有钱人啊,遂说:“我们这里的豪华贵宾房可是8000块一天哦,医疗费另算。”
戏月有点看不过去了,嗤之以鼻:“8000元一天有什么了不起,我义父一抬手就能赚300万呢!”
冷月横了他一眼,他赶紧闭嘴低头。
那医生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有眼不识泰山了。连忙讨好卖乖地说:“先生,您真走运,贵宾房只剩下一间了。”然后指挥旁边的小护士带他们去最后一间贵宾房。
针扎在额头上,孩子手蹬脚刨地哭,冷月看着心里甚不是滋味儿。但扎上不久,孩子又睡了,戏月坐在床边,捧着胖脸蛋儿痴痴地看他的小弟弟。冷月信步走到走廊上吸烟。
他站在窗边吸了没几口,听到背后传来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先生,可以借个火儿吗?
”
他一回头,顿时愣住了——薛舟!
薛舟看见是他,香烟直接从指间掉了下去。他线条刚毅的脸本是健康的古铜色,却慢慢泛出瓷器般的青白,似是有天大的怒火,又不得不拼命克制,以至把自己折磨了个半死。
“你怎么在这里?”冷月不关心他的脸色。
薛舟徐徐吐出一口气,将那股子火硬生生压了下去,眼神依然是僵硬的。他指了指旁边的病房:“边总受了伤。”
冷月一怔,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一时说不上是悲是喜。但他也是个善于掩饰自己的,喜怒不行于色,只冷笑说:“你们边总是越来越娇贵了,不就中了一枪吗?还用得着住院啊?”
“你说什么?”薛舟的神情彻底变了,变得狰狞而愤怒,声音里吐着一丝丝冷气。
“不要像条狗一样对我张开你的獠牙!”冷月的声音也变了,“他是为我挨了一枪,但是他欠我的远远不止这些!”
薛舟感觉有一吨炸药在他身体里炸开了,庞大的蘑菇云直冲大脑,将他的思维炸成了一片空白。在他的理智做出判断以前,他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把他拖进房间,丢在边城床前。
冷月不是来不及反应,他只是被他的气势镇了一下,整个人便不由自主跟着他的力气走了。
他调整了一下脚步,站稳。目光投向床上的边城。
边城俯卧在洁白的床罩上,脸色苍白得吓人,手腕上扎着点滴,已然熟睡的样子。身上盖着一条轻软的薄被。
“你以为他只是为你挨了一枪吗?”薛舟一把掀开被子,冷月的眼睛蓦然睁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上。
肩膀上的枪伤被纱布缠住了,他看不见。但自肩膀以下竟没有一寸好肉,皮开肉绽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腰部以下。那些伤口好像都经过强烈的摩擦,变得细碎模糊,打眼望上去,就像从背上完整地揭下了一张皮。
冷月的呼吸变得困难,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半天才提上一口气:“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弄成这样?”
“他怎么会弄成这样?”薛舟的眼睛陷在深深的阴影里,发着寒光,“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才会弄成这样!你看到的这只是万分之一!你看不到的伤才是最重的!——”
“他,他还伤在哪儿?”冷月的大脑已经有点麻木了,他感觉控制不住自己,好像要晕厥,眼前虚虚实实的。
“你想知道吗?”薛舟似是破釜沉舟了。
“说——”冷月虚弱地命令。
22
22、往事如烟 。。。
薛舟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拳头握紧,下定决心,低声说:“他最重的伤,在……”
“在哪儿啊?”床上的边城突然睁开眼睛,声色平静地望向薛舟,眼神却是阴鸷锐利的。薛舟打了个冷战,有点气急败坏地咬了咬牙,一扭身出去了。
“等等!”冷月往外追了两步。
“冷月……”边城叫住他。
他停住脚步,缓缓地转过身来,肩膀有些下垂,好像有什么巨大的压力正在压垮他。他哑声说:“你知不知道我很讨厌你这样?一切都变得莫名其妙!我甚至不知道应该恨你还是……”
边城手腕上扎着点滴,使不上力。只能用一只手撑着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坐在床上。半天才忍过一阵儿剧烈的疼痛,呼出一口气。他有些虚弱地对冷月笑了笑:“过来坐。”
冷月慢步走过来,与边城拉开点距离,坐在床畔:“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撞玻璃的时候,被玻璃的碎片划伤的。”边城镇定说。
这个谎言似是无懈可击,但冷月心中有数。当时坐在车上,他一直盯着他的后背。被玻璃划成这样,衣服也应该残破不堪,但当时他背上的衣服基本算是完整的。也就是说,这些伤是在那之后的事情。看起来还不像意外事故,而像是皮鞭抽打之后又系在马背上拖了两圈。可是谁又能对他边城做这种事?他可是黑道教父啊!
冷月想,你不想说没关系,我会去查的。
思及至此,他也不再去拆穿他,又问:“薛舟说你身上还有更重的伤?”
边城觑着他:“你这个反应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冷月,你那么恨我,看见我如此凄惨,应该是很痛快才对吧?为什么一脸要哭的神情?”
冷月定定看了他几秒钟,忽然扬起手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起身就要走。
边城的身子被打得向后倾斜,看见冷月要走,他突然爬起来扑过去,不顾手腕上的针头,从背后抱住了冷月的腰身,脸紧紧贴在他微微颤抖的脊背上。
冷月的身体很僵硬,他挣扎了一下:“放手!”
边城抱得很紧:“不放。”
“畜生,放手!”冷月不敢大力挣扎,怕边城伤上加伤。
边城更紧地缠住他:“不放。”
冷月低头想掰开他的手,发现他手腕上的针头已经扎偏了,药水渗漏,手腕上肿起鸽子蛋那么大的一个包。他自作主张地帮他拔掉针头,用胶带上的药棉按住了冒血的针眼。这个姿势看起来很暧昧,就像边城抱着他,他握着边城的手,相亲相爱的样子。
两人许久都没有动,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冷月双腿一软,坐在了床边,边城依然跪在他身后,紧紧抱着他。
“边城……”冷月的声音沙哑而飘渺,就像直接从胸腔里飘了出来,“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呢?你弄得我好累,知道吗?说你爱我吧,你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一脚踢开了我;说你不爱我吧,你能用你的身体为我挡子弹……”
边城的脸在他脊背上深深摩擦了一下,冷月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是多么惨痛不堪又无可奈何。
“你别告诉我你后悔了,”冷月继续说,语速很慢,“我不接受任何忏悔……我也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我的机会……”
冷月感到背上泛起一片潮湿,也许是边城落了泪,也许是他的错觉。他从没看见边城哭过,这个男人只会笑,不会哭。
“这么多年了,”冷月努力不让眼泪滚出眼眶,“我一直想当面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啊?城哥?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就是杀了我我都不会这样恨你,你为什么要把我交给我义父?你没有钱吗?你就缺那六百万吗?”
背上的潮湿扩大了,有水渍顺着他的脊背滚落下去。这深深地刺激了冷月,多年的委屈和怨恨让他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
但他的声音依然是平静的,听不出明显的哭腔:“你知不知道我义父是怎么对我的?我身上这206块骨头,有一半都被他硬生生打断了。我记得不错的话,那天晚上下着雨,他把形如废人的我扔在草地上,任人蹂躏。月神堂的男人们无处发泄的欲、望,都在我这具残破不堪的躯体上得到了解决。我用牙齿啃着地上的泥土,我告诉我自己,除非我今天死在这里,否则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结果我就真没有死,玩弄够了,他又把我的骨头接上了,用铁链子像拴狗一样把我拴在木桩上,拴了我整整一年。这一年里,我的骨头虽然长好了,但还是和废人一样,手无缚鸡之力。是个人的,就可以霸占我,欺辱我,在我头上撒尿,让我像狗一样舔食盘子里的食物。我偷偷地藏了一根筷子,心里疼得受不了的时候,我就把筷子扎进肩膀里搅动。后来义父发现了我的秘密,让人在我肩窝的伤口上绣了一朵花。他说那是耻辱之花,它会提醒我永远记住我的下贱……月神堂是不养废人的,他把我丢进了一间最糜烂的同性恋酒吧,希望我能像宠物一样供人玩乐。可惜他打错了算盘,我去那里的第一个晚上,就遇见了那个五毒俱全的坏孩子,倪洁安。他看上了我,像小狗护食一样的护着我,不许任何人碰我。在他的保护下,我的身体一天天恢复起来,随之恢复起来的还有那颗复仇的心……你明白了吧?在我人生最绝望最无助的日子里,倪洁安救了我…… 而你在我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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