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牧原缓慢地点了点头,隐隐微笑一下:“我知道了。对不起各位,打扰了!”他推开椅子,站起身。
“等等!”追月喊住他,然后一把揪起慕容谦的前襟,“冷月是我的兄弟,你帮不帮?”
“追月,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粗鲁?”慕容谦宠溺地看着他微笑。
“废话少说!”追月晃了他一下。
“好好好,帮!老婆大人说帮,我敢不帮吗?”慕容谦一边安抚着炸了毛儿的小心肝儿,一边转向慕容行,“三哥,这件事让我出面吧?追月既然要出手,我是决不能袖手旁观的!”
“胡闹——”慕容行沉着脸,继续吃饭,满脸不容置辩的神情。
“三哥,”慕容智开了口,“虽然我跟冷月也没什么交情,但边城却是我小时候最好的朋友。而今他死于非命,冷月也算是他的未亡人,我不能坐视不理。对不起,三哥。”
慕容行知道他这个四弟虽然温润,却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他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脸色便更不好看了。
“谢谢你,智少。”展牧原感激地说。
慕容智对他微笑颔首,儒雅翩翩,简直是神仙中人。
唐骏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当年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不知有多渴望谁能拉我一把。而今,我有这个能力拉别人一把,又怎么能冷眼旁观?你说是不是,二哥?”说着,用胳膊肘撞了慕容灿一下。
慕容灿被撞得一勺汤洒了满嘴都是,不满地看向他:“你撞我干嘛?”
唐骏又在桌下踩了他一脚。他这才心领神会地转向慕容行:“你帮我支持你,你不帮我也支持你,就这样!”
唐骏,慕容智,追月和慕容谦都瞪着他,他这话说了和没说一个样儿。
“你们都听着!”慕容行一拍桌子,“以往你们要做什么都由得你们!但这次不行,谁也不许插手!”
众人一看慕容行真火了,都默然了。慕容灿轻轻拍着慕容行的后背,轻声说:“别生气啊,发什么脾气?气坏了身体怎么办?”又转向展牧原,“我说,展牧原,你的事儿说完了吗?要是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展牧原刚刚升起希望,瞬间又落了空,心里就像被谁开了个大洞。正难受着,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电话一看是刘局长的,便皱了眉头,按下了接听键:“喂?”
“展少,不好了!”刘局长在电话里几乎要哭,“冷月不知道怎么了,从昨天你走了以后,他就一直睡着,怎么叫都叫不醒。用针扎都扎不醒。已经送到医院去了。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展牧原一下子愣住了,自语般地说了句:“怎么会这样?”
“出了什么事?”追月问。
“冷月突然昏迷不醒了。”展牧原说着就大步往外走去,连告辞都来不及。走到门口,就跑起来。
“等等我!”追月追了出去。
慕容谦一见,也追了出去。唐骏和慕容智对视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你们……”慕容行无奈,只好也跟上去。慕容灿大声叫:“等等我!等等我啊!”
医院观察室。
冷月睡得沉静而安详。他不是晕倒,他是真的在睡,睡得很深很深,与死亡只是一线之隔了。用任何刺激,针扎,电击,都不能让他苏醒。好像他的灵魂已经不住在他的身体里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追月半跪在床边,抚弄着冷月的脸,“冷月?我是追月哥哥啊!你醒醒!冷月!”
医生摇摇头:“这种病例并不多见,但也不是没有。美国一个女人,整整睡了三十年才醒过来,这其实是一种潜意识的逃避。”
“逃避?”展牧原不解。
“比如说,他生活里发生了什么十分不如意的事情,他不想承认这个真相,就把自己禁锢在梦境里,不肯出来。”医生解释说,“病人发病之前,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亲人去世?或者破产什么的?”
展牧原立刻就明白了,其他人也明白了。
可怜的冷月。他不敢面对,也不能面对边城的死,自己把自己封印起来了。
展牧原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了,他背过身,一拳砸在墙壁上。
慕容灿咬了咬嘴唇,默默凑过去,拉住慕容行的手,小声说:“他好可怜,是不是?”
“他的可怜,何止这些?”追月苦笑,“你们看他的脸,年轻得不带一丝风霜的痕迹,其实他却把人世所有的苦楚都尝遍了……他小时候,我们都叫他安琪儿,柔弱美丽善良……义父恨他的善良,总是变着法子折磨他!真他妈的!——孤儿就该受这种罪吗!——”
“别说了!”慕容行面容冷峻,“我帮!——”
大家都惊喜地抬头看他。
他慢步踱到展牧原面前:“展兄,忙我是可以帮,但不能白帮。你是个吃独食的人,这点你无需否认。商场本就尔虞我诈,你能吃独食也算你的本事。但,我要防着你也是我的道理。”
“应该。”展牧原坦然点头。
“那么,你就和雪儿订婚吧。有了这层关系的牵制,我才能相信你。”
展牧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觉得有些突然了。与慕容家族联姻,展家会变得更强,但再强也是慕容家的附属物了。慕容行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而他,也无可选择了。
他很想笑一笑,但他笑不出来。只是一点头:“与慕容家结亲,是我们展家的荣幸。”
慕容行拍了拍他的肩膀:“雪儿很喜欢你。她是个好女孩,也会是个好妻子。相信我,她配得上你!”
展牧原这次笑了一笑。不知为什么,慕容行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丝悲壮,就像做出了莫大的牺牲一样。
慕容家一插手,轻重马上就分出来了。边家面对展家和慕容的联手,立刻就势单力薄,退避三舍了。冷月还在昏睡中,案子已经有了结果。冷月因防卫过当,被判有期徒刑两年。现在只等他醒来,把这结果公之于众。只要他醒来,上了法庭,判决之后,展牧原马上就会以保外就医的方式将他保释出去。事情就圆满结束了。
问题是,冷月怎么也不肯醒。
万般无奈之下,展牧原只好把整件事告诉了倪洁安。倪洁安因为他的隐瞒,对他又打又骂又哭又闹,直到把他揉搓得稀巴烂,才哭天抹泪地去了医院。抱着冷月的脖子,他把嗓子都喊哑了,冷月就是不醒。
58
58、尘埃落定 。。。
冷月在病床上整整沉睡了一个月,看趋势还将继续沉睡下去,身体所需的养料全靠点滴供应,眼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下去。医生说长时间的昏睡会引起内脏器官的衰竭,非常危险。可是展牧原和倪洁安却一筹莫展。
“如果边城在就好了。”倪洁安自言自语着,“想想边城那个人,其实挺好的哈……”
展牧原抱臂看着窗外,没有吱声儿。
倪洁安坐在床尾,转向展牧原:“你说是不是啊?”
展牧原茫然回头:“什么?”
倪洁安赌了气,背对了他:“你根本没听我说话嘛!”
展牧原踱过来,从后面环住了倪洁安的脖子,把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长而轻缓地叹了口气:“倪洁安,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我做和尚。”倪洁安有点出神儿,声音浅浅的。
“说得跟真的似的。”展牧原直起身子,在他脑后推了一把。
倪洁安的头往前一探,忽然福至心灵:“我想到个办法。”
“什么办法?”展牧原的态度十分敷衍,根本不相信他那颗小脑袋瓜子里除了馊主意,还能有什么正经主意。
“不是有那种人,特别会模仿别人的声音和语气吗?”倪洁安认真地说。
展牧原精神一振:“没错,确实有这种人。警局就有这方面的专家。”
“边城以前参加公司会议啊,晚宴啊肯定有他的声音实录,让他模仿了边城的声音,不知道行不行?”
展牧原脸上慢慢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他低下头在倪洁安脸上狠狠啃了一口:“行!太行了!看来以后不能拿你当傻瓜看啊!你照顾冷月,我这就去安排!”
从警局调过来的模仿专家,只用了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就把边城的声音语气模仿地惟妙惟肖。他靠在冷月耳边,轻声呼唤:“冷月……冷月……你醒醒……我回来了……我是城哥……冷月……”
展牧原和倪洁安屏息静气地站在冷月床畔,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地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冷月……冷月……我是城哥啊……”
冷月的眼睫毛忽然跳动了一下。倪洁安兴奋地差点喊出来,展牧原连忙捂住他的嘴,用眼神示意模仿专家继续。
“冷月……快醒醒……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快醒醒……”
冷月的嘴唇轻轻蠕动,许久之后,开启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微不可闻地叫了声:“城哥……”一痕清泪随着他的声音,缓缓得爬出眼角,滚落在洁白的枕套上。
倪洁安的眼泪潸然而下,他无声地呜咽着,眼泪流得展牧原满手都是。
一个小时以后,冷月终于从沉睡中彻底清醒过来。他抖动着沾满细碎泪珠的长睫毛,慢慢睁开了眼睛。展牧原,倪洁安,警察,医生……梦境退却,现实扑面而来。没有边城,没有明天,没有希望。一切都已成了过去,就好像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哥……”倪洁安在他床边慢慢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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