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弟弟的感觉越来越复杂,在身为一个男人却被迫委身的怨恨和不甘之外,也有身为哥哥的心软和歉疚。
弟弟粗野地伤害他,他又用自己的方式报复回去,他无法否认在伤害到弟弟的那些瞬间,他心底也浮上过一丝本能的快感,只是立刻就会觉得自己太不应该。
不管怎样,他毕竟是哥哥,他不能跟弟弟一样幼稚粗暴,用伤害和破坏来彰显自身的存在。
所以在弟弟可怜兮兮地示弱以后,他几乎埋怨起了自己刚才的冷漠。只要弟弟还愿意跟他沟通,他就不该把弟弟推开,当弟弟尝试争取他信任的时候,他也要适当地表现出肯定……哪怕他其实一点都不会相信。
既要能管住弟弟,又不能太过纵容,否则弟弟就会像脱缰的野马,狂奔向堕落的尽头。
可他最想不到的是,在他因为弟弟的碰触和眼神产生恼人的身体反应时,弟弟突然抢夺了他的角色,像个哥哥一样安慰起他。
这让他的脑子又乱成一团。
任有家闭着眼睛,睫毛却时不时地颤动,任有和当然知道哥哥并没睡着。
注视着对方脸上的红晕逐渐消退,估计某个部位的状况也已经恢复正常,他才若无其事拿出手机,给他看不起也不喜欢的那个人打过去。因为就算他不打,哥哥也一定会偷偷联系。
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嘶哑,情绪倒是变得冷静,听到是他也拉下脸开口乞求,“有家呢?他怎么样了?有家……爸求你,让有家跟我说说话。”
他看一眼哥哥,对方果然睁开眼向他伸手,他表情平静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无非又是一场痛苦的忏悔……每个愚蠢的人渣伤害过自己在乎的人,都会走上这么一个流程,然后继续不断地重复升级,直到彼此的关系彻底破碎,无法再通过任何方法挽回。
他对哥哥也是……但哥哥仍然会原谅他。他们还没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还没来得及毁掉所有哥哥在意的东西。
悬崖勒马,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用好和缠来供奉这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需要耐心,加倍的、无尽的耐心。
所以他忍下妒忌和鄙弃,给父亲打了电话,还眼睁睁地看着哥哥安抚那个不成器的老男人。
无论那是个多么糟糕的父亲,哥哥也护着对方,不容许作为儿子的他看不起亲生父亲。可笑的道德观,但他必须学着妥协,只因为哥哥的在乎。
哥哥对他的态度似乎很吃惊,跟父亲说话的同时看了他好几眼,哥哥的表情有点不安,应该是在担心他会不会突然发脾气。他对哥哥露出柔和的微笑,还把身下的椅子也向后挪,退到一个让对方感觉更安全的距离。
哥哥自在了不少,不再时时看向他的脸,而是专心安慰着电话那头的父亲,“我没事,不用担心……爸,我没怪你,是我自己不争气。我会把成绩追上去的,我保证……你早点睡,我们很快就回来,嗯……我们明天会去学校的。”
任有和觉得眼前这种状况非常滑稽,打了人的父亲完全处在弱势,还需要身为受害者的哥哥哄他,这种无耻的撒娇跟自己之前使出的手段也很相似……真不愧是出自一家。哥哥安抚起来也很娴熟,不出几句话就把对方哄得服服帖帖,像驯服了一头大型野兽,很快就心满意足挂断电话。
他接过哥哥还给他的手机,半是生气半是好笑地反问,“他肯去睡了?”
哥哥认真地点点头,“嗯……”
看着他脸上碍眼的笑容,哥哥又为父亲解释了一句,“他也是气昏头了……其实我上大学以来他都没再打过我,只有上次……和今天。”
任有和心里一动,眯起眼睛问哥哥,“这次是我害的……上次是为什么?”
任有家看了眼弟弟,抿起嘴唇不愿意讲。任有和看到哥哥微妙的表情,立刻就意识到了,“也是因为我?对不对?”
哥哥垂下睫毛,把脸挪回了阴影里,语意含混地敷衍他,“其实……也不算……”
他的胸口涌上一种相当复杂的感觉,自责、心疼,但又透出暖暖的甜。
他很想冲上床紧紧抱住哥哥,使出浑身的力气吻住对方,却也知道哥哥无法承受他过份的热情,那些毫无遏制的索求会带来误解与伤害。于是他握拳强忍住满心汹涌的爱意,走到床边俯下身在哥哥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哥,你累了,睡吧。”
堵不如疏
因为心里牵挂着要早起,第二天清晨六点多,任有和就睁开眼来。
最近来医院比较多,照顾病人他已经驾轻就熟,先打了热开水,再去买早餐,趁早餐还烫着就叫醒哥哥,让对方去卫生间洗漱。几分钟后哥哥出来的时候,他早就提前把碗筷摆好,两个人正好吃上热度适中的粥。
哥哥对他的照顾并不是心安理得,总露出带点害羞或者窘迫的表情,动作也很拘谨。
他觉得这样的哥哥实在很可爱,收完碗筷就坐在床前直视哥哥的眼睛,脸上还刻意带了那么一点委屈,“怎么了?哥,你不想看到我吗?我也可以请别的朋友帮忙来照顾你。”
任有家只好摇头否认,“不用了,我只是……我才是哥哥,本来都应该是我照顾你的。”
他眨了下眼睛,“小时候还都是妈照顾我们呢,以后妈老了,不也是要我们去照顾她。”
任有家不得不停止别扭,对弟弟表示同意,“嗯……”
今天还有针要打,任有和跟医生讲好下课再来打针换药,就带着哥哥去学校了。
从哥哥昨晚对父亲说的话,他就知道哥哥无论如何都会去学校,那干脆他主动一点安排好。哥哥的成绩已经下降,心里肯定是各种难受自责,卯足了劲要把学业赶上去,做回那个最优秀的学生。
如果是以前,他绝对不会让哥哥带着一身伤去上学,但现在不一样了,他要多尊重哥哥自己的需求,用上百分之百的耐心,让他们退到零度的关系慢慢回温。
哥哥对他的表现充满惊奇,被他送进教室前还回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微笑着对他告别。
他越发体会到哥哥的善良和知足,仅仅是这么小的事情,就能够换来对方的感动。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他大步跑过去接哥哥,带着一身的汗水。
几个跟哥哥关系不错的同学跟他打招呼,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吃饭,他看了看哥哥,对那几个同学笑着说:“他有点小病,还要去医院打针,明天吧,我请客,一起去校外吃饭。”
几个男生都表示关心,问他们有哪里需要帮忙,他看着哥哥脸上的微笑,态度更加亲和,“暂时不用,不过晚上有空的话,你们可以去医院陪他聊天。”
听到他们这边热闹的谈话,三三两两的女生也看过来,他眼尖地看到那个站在远处的学姐,第一次友善的走过去向对方道歉,“对不起,上次我那么凶,吓到你了吧。”
那位学姐眼睛并没看他,而是与正走向这边的任有家对视,“没关系……”
他偏头看向表情不安的哥哥,再次露出平和的微笑,“对不起,哥,我已经向学姐道过歉了。你们聊几句,我去那边等你。”
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涌起妒忌,但他拼命收敛着自己身上的敌意。哥哥跟这个女孩是同校同学,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如果他继续强硬地阻止哥哥跟她来往,哥哥只会一直歉疚,一直牵挂对方。
他越是不允许哥哥跟异性说话,哥哥就越会对他有更多怨恨……哥哥本来就是喜欢女生,想要找一个温柔的妻子成立家庭,却强行被他掐断了那个念想。
现在的哥哥对男人的身体也很有感觉,他是哥哥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性对象,他已经占有哥哥太多的东西,如果连跟异性之间普通的来往也要被阻止,他们的关系只会不断恶化。
哥哥的身体可以被他掌控,但哥哥的心他是堵不住的。那么只能稍微的放开,眼睁睁看着哥哥去对那个女生露出温柔的笑容,愉快地与之交谈,只要这些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他就可以忍。
他要哥哥喜欢他,信任他,向他袒露出更多的内心,逐步从身体到精神都完全接纳他。
哥哥跟那个女生交谈了十多分钟,最终两个人是笑着分开的。哥哥快步回到他的身边,他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哥哥,察觉到哥哥身体微僵,抬起头来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俩才没有挣动,顺从地让他牵着手朝前走。
他无法再对哥哥的怯懦和担心嗤之以鼻,哥哥软弱的表现背负着他们共同的未来。
他想要一辈子都握着哥哥的手,就要像哥哥一样谨慎,甚至比哥哥还要考虑得更加周全,才能保护到彼此。他要哥哥的未来有他存在,就得学会足够的虚伪和强大,把所有尴尬无耻的事都交给自己来做。
兄弟俩当众牵个手没什么,玩闹的亲一口也没什么,但有一些动作是绝对不可以做。他要时刻清醒着把握好那个度,把哥哥彻底隔绝在身败名裂的危险之外,做到这样的程度,他才拥有爱下去的资格。
过了昨晚,他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成长为真正的男人,否则他就会失去哥哥……同时也失去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想要的那个家。
去了医院叫来护士给哥哥挂上针,他照旧去买午餐,两个人一起吃了饭,他还在哥哥殷切的目光下抽空回家一趟。
哪怕再不想看到那个酒鬼父亲,他也用认真的态度给对方带去午餐,中途还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带回家里的冰箱。
父亲看到他时有点瑟缩,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几岁,趁他往冰箱放东西,才倚在门边眼巴巴问起任有家的伤势,他强迫自己和颜悦色的跟对方说话,还完整的转达了哥哥的交代,“没什么事,明天出院,你今天自己做饭吃,我们明天就会回来睡了。”
父亲终于放下心来,那一脸担忧他们会就此跑掉的神情消失了,精神也振奋很多,甚至对小儿子露出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