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表是满月的纪念,西装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皮鞋是几天前庄夏硬塞给他,说和西装很搭,二话不说的强迫他收下。
掌心滑过袖口,触摸著上好的质料,回想起三月十四日的夜晚,庄夏提早回家,提著雾面的大纸袋,怀里抱著一束白玫瑰。
言书廖当下的第一个念头,以为是不知名的女人对庄夏献出爱意。
他也没有多问,花束递到眼前,庄夏连花瓶都买了,言书廖接过两样物品,拆开丝绸缎带,将白玫瑰装饰在器皿中,明明是情敌送的礼物,他还是怕弄掉一片花瓣的小心对待。
他记得庄夏一边解开领带一边告诉他。
男人说玫瑰能活一个星期,别像上回那样隔天就扔了,多可惜。
他还记得庄夏笑著对他抱怨。
男人问那是送他的情人节礼物吧,怎麽没经过他的允许就擅自丢掉。
言书廖不太记得自己做出什麽反应,如此薄弱的记忆,他想自己大概是捧著插上玫瑰的花瓶一脸呆滞。
但是男人温柔的眼神,朝他走来时脸上那抹宠溺的笑容,他却能在脑海中反覆重播。
二月十四日他孤单寂寞,三月十四日他却获得甜美到简直绞心的吻。
原来他买的花不只让庄夏看见,还让庄夏放在心上。
那束白玫瑰只活了六天,望著枯萎的花冠,他心里不舍。
好可惜好可惜。
他不晓得明年庄夏还会不会买花送他,也不晓得明年,他们是不是还在一起。
事情的发展常常出乎意料,就像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机会穿出门的昂贵西装,却遇上今天这种最佳场合。
事实上确认过内容物後,这成套的西装曾经一度尘封在礼盒中,和LONGINES的名表放在一块。
光是拥有这些前所未见的奢侈品,他便觉得自己的世界正在改变,和庄夏在一起後,是不是总有一天他也必须慢慢去习惯,那些严家予能够完美应对的派对飨宴。
不过说到底,庄夏根本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将他带在身边,脸上自嘲的笑容几分凄凉,觉得自己未免自作多情。
「抱歉,让你久等了。」
思绪被打断,延著声音看过去,女人肩上多了一件做工精致的纯白蕾丝披肩,亲切的笑容瞬间让冷豔的脸孔柔和许多。
眼前的女士令他回想起,在杂草丛生的男校中,那朵孤高绽放的美丽鲜花,岁月虽然让男孩成长为魅力更胜往昔的成熟男性,但不容置疑的,高中时期的庄夏真的和母亲很像。
明明预想对方不会说出什麽好听话,在见到这张神韵相似的笑容後,他却已经放下戒心。
作家的话:
牵手的友谊 112
在傅夏琳到来後,徐小姐恰好端著两杯咖啡进门,走在前方的女人听闻声响回过头,从下属手中接过物品。
言书廖反应过来,马上起身为女士服务,傅夏琳却露出浅浅的笑容:「你坐著吧!」
他不是被虐狂,没人想听一顿训话,但庄夏的母亲摆出如此和蔼的态度,反而更令他惶恐不已。
盯著连杯盖都被体贴打开的现冲咖啡,言书廖很难伸手拿起它。
「怎麽了?你不喜欢喝咖啡?」
「没有…」他赶紧举杯咽下,喝得又急又快,一口咖啡呛的他不停咳嗽。
傅夏琳见状递上面纸,而後掩嘴笑了,「和我单独见面的男人通常都会很紧张,不过…我想你的原因应该不同吧?」
他耳根一红,傅夏琳的自信对比他的自卑,如果庄夏的母亲打算让他难堪,言书廖是绝对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男孩子真的长得很快呢,上次见面时还那麽小,现在完全是个男人了。」
言书廖惊讶的抬头,对上女人露骨的视线,傅夏琳继续慢条斯理的说:「像我这样有钱又恶毒的老女人,如果是电视剧,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把咖啡泼在你身上呢?」
女人漫不经心的笑,他上身反射性的向後退,眼前的笑容却依旧优雅而迷人,言书廖都搞不懂了,傅夏琳到底打算对他做什麽?
「你不用紧张,我并不讨厌你,我对同性恋也没有意见。」她直白的说。
「傅女士…」他欲言又止。
「叫我伯母吧,以前都见过面了,不用那麽生疏。」
傅夏琳自顾自的说著,「毕竟,你是庄夏介绍给我的第一位朋友。」
但他们已经不只是朋友。言书廖的心跳在加速,这句话从恋人的母亲口中说出,似乎别有意味,他甚至有了一些罪恶感,好像他背叛傅夏琳的信任。
「虽然想好好的跟你聊天,不过晚点我约了赞助商,所以可能没有多少时间…」
知道女人正偏著头看他,言书廖只能假装喝咖啡,又不能真的将杯中物饮尽,否则就再没有举杯的理由。
他的紧张明显可见,傅夏琳勾勾唇角,语气还是那麽的柔和,「言书廖,如果庄夏选择结婚,你可以支持他吗?」
停在空中的手顿时一僵,因为太过错愕,言书廖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你知道庄夏大学时,曾经有过想要结婚的对象吗?」女人望著玻璃墙外的远处,缓缓道来:「那个女孩子是位艺术家,因为必须自己付学费,所以同时兼差平面模特儿的工作,收她画作的老板和我有一些交情,有一次刚好在店里遇上了,我第一次看到她,就很喜欢她。」
傅夏琳带著微笑说:「虽然不是非常漂亮的女孩,但气质很好,她有一种很特别的魅力。後来我们常常碰面,聊了几次後,才知道她男朋友到处牵线,帮助她的艺术事业。」
「不过,那个女孩说她其实很讨厌她的男朋友这麽做,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话是这麽说,我还是可以感觉到,她在抱怨的时候是很幸福的。」傅夏琳轻声一笑,稍作停顿的意图在於观察对侧男士的反应。
因为并不是太意外的事情,言书廖只是静静的听著,即使胸口空空荡荡的,他依然想知道故事的结局。
「有一天她告诉我,她的男朋友和她一起去看婚戒…」女人浅酌一口咖啡,「她说虽然还没被求婚,不过她想,他们应该会结婚。」
咖啡置於桌面,红褐色的指甲划过杯口,女人的脸上已经没有开始的笑容,「我再遇见她的时候,她的样子很狼狈,和以前开朗自信的她完全不同…我不知道她发生什麽事,不过…她一开口就向我借了一大笔钱。」
「她说她完全连络不上她的男朋友,还说她也不想找他了,所以我给她钱,告诉她不用还我,让她和贫穷的家人一起离开纽约,我想到最後她都不知道我其实是她男友的母亲。」
故事说完,傅夏琳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又恢复保持微笑的脸孔。
言书廖想起与庄夏重逢时,男人脸上疏离客套的陌生笑容,他顿时恍神,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那…庄夏呢?」
「那个女孩和我借钱的那阵子,他正好出国了,不过只有一个星期,因为世韩…因为他父亲的安排。」
「那…」言书廖还想问,傅夏琳似乎已经看穿他的疑问。
「回国後庄夏当然知道他父亲做了什麽,但是那时候的他刚创业,已经受到很大的压力,根本就没有馀力为了这件事情和他父亲对上。」
「或者说…女人,并不值得他这麽做。」
言书廖瞬间明了了,傅夏琳最初说的话并不是请求他的协助,而是对他的忠告,或者是一种怜悯。
“庄夏不会为了你而牺牲”他仿佛听见女人的耳语。
慌张、不安,突然袭来一股堵塞的感受令他下意识的握住手腕,却碰触到坚硬的物体,言书廖低头看,是庄夏送他的腕表。
牵手的友谊 113
这一瞬间,男人对他的种种温柔,那些生活中细小的体贴,此刻全历历在目的浮现眼前。
加班时收到的宵夜,下雨的夜晚在公司一楼等待的轿车,超市店员好奇的目光,餐桌上美味的早餐,两个人一起洗净的碗盘,灯光闪烁的夜景,来自身後的温暖拥抱。
一起生活的日子里,两人的回忆,男人对他的心意,都已经累积了好多好多。
「庄夏不会那样对我。」
他不是自信,而是他想试著去相信。
相信那位将他一点小举动记在心上,无时无刻不宠爱他的男人。
傅夏琳一时间难掩惊诧,她先是一愣,再微微的拧起眉,接著的表情更加耐人寻味,她扯扯嘴角,说不上是笑,那一抹轻浅的忧伤却格外令人心疼。
「富人是很贪心的,已经拥有许多,却总想要更多,尤其是有钱有势的男人,他们很自私,情人不过是高压生活的调剂品,一旦需要做出选择,爱情永远是他们最先抛弃的选项。」
总算是从女人淡薄的口吻中听见一丝情绪波动,他想他知道原因。言书廖垂下眼帘,他甚至开始同情眼前美丽的女子,「伯母,我不会阻止庄夏结婚,但是我也不会主动提出分手。」
这是一个赌注,或许有一天他也会相信女人所相信的理论,但此时此刻的他不是为了赌一口气,言书廖的想法从开始就没有改变。
「不管庄夏做什麽决定,我都不会怪他。」
多麽熟悉的一句话。女人不自觉的收紧十指,尽管表面不动声色,内心早已千万翻腾。
最初傅夏琳就没打算和他争锋相对,也不想拿出母亲的身份羞辱他,也许是因为管家的多番美言,或者是总想到记忆里男孩礼貌的模样,但最重要的因素,应该是一种同病相怜的悲悯令她舍不得下手伤人。
在越来越偏离的主题中,她都快忘记自己一开始拟好的草稿。
「呵…呵呵…」短促的凄凉笑声,致过去同样痴情不悔的自我。
两排密而浓的睫毛垂著,傅夏琳幽幽的说:「我一直很好奇你是怎麽样的人…」
「言书廖,你知道庄夏小时候的梦想吗?」女人轻笑一声,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怀念,「以前我和庄夏还住在德国时,对面楼下刚好有一间面包店,那时候被家人断绝关系,生活过得很辛苦,偶尔会拜托店员把剩下的面包给我们。」
傅夏琳低下头,轻浅的微笑中不可思议的温柔,「当时连买一条法国吐司都觉得很开心,所以庄夏小时候的梦想,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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