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上哪去?”
“我?我回家啊!”
“北雪不是说她让你住就这里么?”
何东冬乐了,“你多大了,还怕狼外婆啊。”
眼镜男的脸登时红了。
何东冬扫了一眼屋子,感概良多。想当年自己为这房子装修没少折腾,这边不和心意啦,那边看着不顺眼啦,总是想把这里的一切都搞得舒舒坦坦仅仅有条,举目盼着未来小两口的日子也能过的红火舒坦。生个孩子养条狗,多惬意啊!
得,结果一夜清明过头,一切付诸东流。
“你明天早上几点上班?”
“八点半。”
“还是广益呗。”
“嗯”
“成,我过来接你。”
“你不住这啊?”眼镜男这回问得更没底气了。
“晚上跟我小情人约会,走了。”
眼镜男这回不说话了,默默把行李往屋里拖拉。
何东冬叉腰瞅着他,突然就有一种欺负未成年的祖国花朵的错觉。
于是拖鞋进屋,从眼镜男手里夺过那俩袋子。
“放哪啊?放哪?我给你放这屋吧,那屋是北雪住的。”
“好。”
何东冬把袋子扛进北屋,搁在衣柜旁边,“搁这儿了哈,你倒腾方便。”
“好。”
“东西都带全了么,有啥要买的么?”
“你忙你的吧,我一会儿出去买个牙膏牙刷就好了。”
“北雪钥匙给你了吧”
“给了。”
“那成,那我走了啊。”
“嗯。”
何东冬穿上鞋,看了一眼眼镜男。“超市在小区门口知道吧?”
“知道。”
“有事给我打电话。”
3
3、三. 。。。
事实上何东冬今晚没约什么小情人,他没有情人,他玩的都是one night stand,不需要付出,不承担责任,上床之后一拍两散,乐得轻松。他接受自己的性向,也知道怎么能让自己得到快感,但并不真正快乐。从他彻底承认自己是gay的那天起,心里总像是有个洞,大且深,张着漆黑的大口,无论扔多少东西下去都填不平,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以为自己只是需要一次真正的恋爱。可一旦你进出gay bar次数多了,看了无数张善与不善的嘴脸,你就会明白,同性之间有性无爱。大家都脆弱着,警惕着,在一条鲜血淋漓的荆棘小路上挣扎前行,两边是唾沫,头顶是怯懦,前路茫茫,暗淡无光。
何东冬也不例外,而且陷得越深,越觉得人生虚妄。
考虑到家里的冰箱已经被自己吃空,回去也照样饿肚子,于是把车停到自个儿租那房楼下,到对街面馆要了一碗兰州拉面。
正吸流吸流吃着呢,那边儿电话进来了。
“喂”
“老何,今晚上有安排吗?”
“没,”左手拿着勺吱吱喝着热汤。
“正好,来我这儿吧,我被人放鸽子了。”
“不去。”
“干嘛呀,从良啦。”
“离你远点,我怕得艾滋。”
“嘿,你上我床那阵子怎么不怕呀?现在嫌弃上了。”
“我那时不是年幼无知么。”
“来吧来吧,你忍心让我自个解决么!”
“要不我送俩胡萝卜给你?啊,你等会儿,我有电话进来了。”何东冬切了这边,接通那边“喂?”
“何东,我严海封”
“奥,咋了又?”
“你能来一下么。”
“啥事啊?”
“厕所堵了,我通了半天,没管用,弄了满地水。”那小声调委委屈屈的,直听的何东冬小心肝乱颤,这眼镜男的声音太有磁性了。
“你别乱搞了,我过去,别回头把北雪家淹了,她再阉了我。”说完挂断这边,又切回那边“喂,维弟啊,今天真不成了啊,晚上自个看A片儿解决吧哈,我有事儿。胡萝卜先欠着,哪天捎二斤给你送去啊!”
也不管电话那头儿尖声的控诉,就挂了。抄起筷子又糊弄了两口面条,起身拍了一张票子在桌上“老王,面钱给你放这儿啦。”
何东冬进门的时候,严海峰挽裤子光脚淌着水正拎着皮搋子在卫生间门口发愣。见了何东冬眼泪儿瓣儿都快顺着黑镜框流嘴里了。
“怎么了这是,至于么,大老爷们的,去,一边儿去。”
何东冬脱了袜子挽起裤脚来到严海峰边上,瞅了一眼马桶“呵,您这玩涮锅子呢怎么,瞧这儿弄的。”说着拽过严海峰手里的皮搋子“去,把厨房那胶皮手套给我拿来。”
何东冬用皮搋子在马桶里捅了半天,没用,寻思着这坐便堵了确实没有蹲便好整。这时候严海封拿了手套过来了,何东冬就直接戴上伸进马桶里一通捞。
“不行啊,这。估计是堵下边管子那儿了,要不明天找个师傅过来看看吧。”
“那这一地水怎么办啊?”
“地漏怎么不拔出来,你外星人啊!”何东冬把地漏塞子拔出来,卫生间地上的积水,顺着地漏打这旋流走。
“幸亏装修的时候特意把卫生间门槛修高点儿,要不你还不得把屋里地板都给我泡喽。”话溜出嘴边才觉得不妥,抬头看了一眼严海封,对方似乎也没察觉什么异样,顾自拿着墩布在一边儿划拉。
“唉,我说行了,等明天我找师傅修完了一起收拾。痛快儿把你衣服换了,都是下水,你不嫌味儿啊”
“这是马桶水箱里的水。”
“一样,反正往下走。”
严海封回屋换衣服去了,何东冬把卫生间简单归拢一下,想了想,又在花洒旁冲了冲胳膊和脚。
“你不换换衣服么,袖子都湿了。”严海封换了一件大号的白衬衫出来了,那叫一个邋遢。“可以先穿我的。”
这货长得不咋的,穿衣服也没啥水准,北雪那是熊猫眼睛怎么就瞧上他了,您再瞅那副黑框眼镜,何东冬更加郁闷了,非主流也未见得带那么大镜框啊。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干了,你吃饭了么?”
“没呢。”
“啊,不是一直收拾屋子呢吧,这都几点了都。”
“光顾着修厕所了。”
“得,走吧,我刚吃的面条,这又折腾饿了,咱俩下饭店去。”
“算了,都快9点了,我刚刚看北雪冰箱里还有些菜,我给你做点吃的吧。”
“你会做饭?”
“会呀!”
“嘿,十项全能,五好老公啊你。我对做菜可一窍不通。”
“自己住,总要学点,老去饭店多单调。”
“行,你掌勺,我啥也不会帮不上你。唉,你牙膏买了么?”
“没有,忘记了。”
“得,你做饭,我给你买去。要啥牌子的?黑人的行不?”
“行。”
冰箱里东西不全,严海封勉强配了两样菜,木须柿子,青椒鸡蛋,蛋炒饭。
“鸡蛋大宴,你咋知道我爱吃鸡蛋呢。”
“没别的了,就鸡蛋多。”
何东冬这顿饭是自被逐出家门以来,吃得最享受的一回,你说就俩菜,可怎么感觉比满汉全席还让人舍不得放筷子。
“你这手艺真不是盖的。”
“你那是饿的,饿了吃什么都香。”
“甭谦虚啊,你这菜做的赶上我妈了。”家里的味儿,回味无穷啊。
饭罢,何东冬盘腿在沙发上胡乱按着遥控器,看着严海封在水槽那里洗碗刷筷,灯光柔和,电视的声音让他感到安全。忽然就觉得,这似乎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不管站在厨房忙碌的是男是女,是韩北雪还是别的什么人,总要有个家样,祥和,温馨,安全,总是能让他在生活上为之努力,在事业上为之奋斗。
可现在的日子是什么?比狗还不如。狗还知道天黑的时候要回窝,他的窝在哪?对他来说,只是有张床的地方。
刚毕业的时候,他满脑袋想的都是怎么才能赚钱,赚多多的钱。因为他要结婚,要买房,要生孩子,要养家。然而现在,钱似乎和和袜子手套没什么区别。除了泡bar,他想不出还能有什么花钱的地方。
没有股票,没有存折,他只有一张小小的工资卡。
他想,他这一生,可能就只剩这一条命和那一张卡。
这是什么狗样人生,太他妈悲凉了。
“吃么,给。”严海封递给他一个圆筒。
“啥?”
“北雪冰箱里剩的冰激凌。”
“吃,正火大呢,浇浇。”俩人一边看电视一边挖这冰激凌两支勺子不停的打架,不一会儿就见底了。
“呀,这么不禁吃,咋冰激凌也抽条呢!”何东冬一勺子下去发现见了底,沮丧的说。
严海封没说话,举着两只勺子去厨房洗了。
“几点了?”
“十一点半。”
“这时候了都,那你睡觉吧,我走了,明天还得上班呢。”
严海封这回没再挽留何东冬。
何东冬是个受虐狂,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总把别人交代的事当自己的事儿办,极为认真,要是办不成就怀揣负罪心活像多对不起人家似的,变着法的把这事儿扳回来。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何东冬向单位请了假,先把严海封送到单位,然后直接折回北雪的房子。
维修的师傅上嘴里答应得利落,可直等下午才姗姗来到。俩人蹲马桶那倒腾一下午,从管子里掏出几团子白花花的东西。
何东冬揉揉眼睛一看,你大爷的韩北雪,农民啊,不知道卫生巾不能往厕所里扔吗?
前脚送走了维修师傅。后脚又回去收拾一片狼藉的卫生间。
边拖地边骂,韩北雪你个老巫婆,我给你买了一辈子的卫生巾,回头还得收拾你用过的,你缺不缺德啊!我他妈好不容易成一gay,都没脱离你那魔掌,这辈子算是栽你手里了。
正搁这骂得起劲呢,严海封拎俩塑料袋子开门进了屋。
“呦呵,你怎么自己回来了,不是说我去接你么。”
“搭了同事的车了,正好顺路,我刚在门口超市买了点东西,晚上在这吃饭啊?”
“太好了,我就指这顿晚饭过活呢。”何东冬一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