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用无线电通话一样,我讲话时,我捂着嘴巴靠近她的右耳;
轮到她讲话时,她捂着嘴巴靠近我的左耳。
虽然放映过程中我们没有交谈,但她的声音仍会莫名其妙在耳边响起。
即使这家电影院的音响很好,也无法完全掩盖她的声音。
看完电影,我和前社长送她们会宿舍。
原本我和她应该扮演电灯泡的角色,但一走进交谊厅,
我却觉得前社长和放声大哭的女孩才是电灯泡。
我和她悄悄离开他们10步,打算说些话再告别。
「新的一年快到了。」她说。
『是啊。』我附和。
今年我与栀子花女孩重逢,一起吃饭郊游、一起参加耶诞舞会,
不再是只能站着看坐着的她,然后最多交谈两句。
因此这一年对我而言非常充实而美好,我舍不得送走它。
「虽然新年还没到,但还是先跟你说新年快乐。」她说。
『不要啦。』
「嗯?」
『喔,没事。』我说,『那我也先说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
「我们还是会见面。」她抢先说,然后笑了笑,「我上楼了。」
『我送你到楼梯口吧。』
「不用了,才几步路。」
『但我很想再看一次僵尸跳。』
「身为你的阿尼玛,我命令你忘掉那个画面。」
『遵命。』我陪着她走到楼梯口,果然只走了8步。
「晚安。」她转身上楼。
放声大哭的女孩也紧跟着上楼,经过我身旁时,她问:
「还是情感浓度不足以成为爱情的友情吗?」
『嗯……』我想了一下,『或许吧。』
「那么加油吧。」她笑了笑,然后挥手说声Bye…bye。
『谢谢。』我也说声Bye…bye。
前社长说要请我吃宵夜,我们便回去学校附近找了家面摊。
「谢谢你今晚肯陪我们看电影。」他说。
『不客气。』我说,『那么学长今晚很顺利吗?』
「不管顺不顺利,我以后都不会再跟她见面了。」
『啊?』我大吃一惊。
他的神色倒很自然,没有明显的情绪起伏。
「对高中时的我而言,他就是我的阿尼玛。」
『我猜也是。』
「第一眼看见她,脑中好像响了声闷雷,从此坠入情网,整颗心被她
占据,根本无心念书。」他说,「我千方百计想接近她,才会做出
那件蠢事,之后就再没看见她。直到今年耶诞夜,终于又见面。」
『学长是邀请她当耶诞舞会的舞伴吗?』
「嗯。不过她拒绝了。」他说,「可是我一点也不难过。」
『为什么?』
「已经四年没见,但我上礼拜看见她时,竟然完全没有特别的感觉。」
『怎么会这样?』
「四年前,她是我的阿尼玛,我深深为她着迷。四年后,对我而言,
她却变成了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女生。」
我看着他苦笑,惊讶得说不出话。
「我曾经跟你说过:人永远会有选择。但阿尼玛例外,因为内心深处
总有一股神秘力量,引导我们去选择特定的女性,由不得我们。」
他说的没错,就像魔术师的选择一样,我们根本没有选择。
因为潜意识里的神秘力量,早已帮我们做好选择。
「四年前她是我的阿尼玛,而现在的我无法将阿尼玛的形象投射在她
身上,这些都不是我的选择。」
『我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阿尼玛是男性内心的女性形象,在男子身上既不会呈现也永远不会
消失。但随着男子的心理成长,内在的阿尼玛也会从幼稚变成熟。」
他说,「或许我现在潜意识里的阿尼玛形象跟四年前不同吧。」
『既然已经没感觉了,为什么学长今晚还约她看电影?』
「我只是完成高中时的心愿而已。」
『恭喜学长完成心愿。』
「谢谢。」他说,「你也该恭喜我变得比较正常。」
『不仅正常,而且学长刚刚的谈话也很专业呢。』
「自从被记一次警告且不再看见她后,我总觉得失魂落魄。现在
这一切都过去了。」他看了看表,「可以跟你说声新年快乐了。」
『新年快乐。』我也说。
室友都出门去跨年了,只剩我一个人在寝室里思考人生。
当我们还是婴儿时,在外人感觉既非男性也非女性。
之后受到社会对男女的期望不同,才逐渐将我们塑造成男人和女人。
我们只成为自己的一半,另一半潜藏着,成为阿尼斯或阿尼姆斯。
于是每一个人都借由恋爱,寻找自己所遗失的另一半。
也就是说,男性在女性身上,寻找自己心中的阿尼玛。
阿尼玛是男人内在的女人、阿尼姆斯是女人内在的男人,
因此依据荣格的理论,每个人其实都是和自己谈恋爱。
新的一年到了,这也意味着学期快结束了。
心理社本学期最后一次团体活动时间,几乎都是女社员说话。
工设一的学妹侃侃而谈她心中另一半的模样,我越听越皱眉。
从不迟到,但她常迟到却不生气;她感冒了,还是会用她的杯子喝水;
有点害羞,却常为了她大声说出我爱你;永远微笑以对她的无理取闹;
吃她剩下的东西;随时可以放下一切只为陪她聊天……
「我很怕虫子,当我看到虫子大声尖叫,他也不会笑我。」学妹说。
我心想:那可能是因为他也怕啊。
「他说谎时会结巴……」
『所以他不结巴就表示说实话?』我忍不住插嘴。
「嗯?」她愣了愣,「逻辑上是这样没错。」
『那么他要骗你太容易了。』我说,『他只要故意用结巴的口吻说出
几次无伤大雅而且容易拆穿的谎话,你就会知道他说谎时会结巴。
等到他真正想说谎骗你时,就照平常说话那样自然说出就行,反正
你一定会认为那是实话。』
「这……」她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直到团体活动时间结束,学妹的嘴巴才合拢。
「头脑清楚、言辞犀利,学弟你变得不太一样哦。」怡珊学姐说。
「经过耶诞和新年,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你改变呢?」秀珊学姐说。
「过新年了不起去跨年,那应该只会影响心情。」
「所以耶诞舞会一定有发生事情才会让你改变。」
「是不是跟你的舞伴告白了?」珊珊学姐异口同声。
『什么事都瞒不过学姐。』我叹口气。
我说起去年耶诞夜所发生的事,她们始终保持微笑倾听。
「你的阿尼玛对你有正面的影响。」怡珊学姐说。
『是吗?』
「所以你才会变得非常有自信呀。」秀珊学姐说。
或许是因为我找到阿尼玛,于是我变得完整,也因此更有自信。
期末考考完的那天晚上,我去找栀子花女孩。
「我们到操场走三圈吧。」她说。
天气很冷,空旷的操场上风很大,我们的双手插进各自的外套口袋里,
顺时针绕着操场漫步。我们几乎不交谈,顶多就是:
「很冷」、『嗯』、「真的很冷」、『是啊』之类没有杀伤力的对话。
走完三圈后,脸部肌肉也冻得差不多了,我们再走回交谊厅。
「身为你的阿尼玛,我命令你放寒假时要好好过年。」
『遵命。』
寒假期间无所事事,我常常会想起栀子花女孩。
但比起去年寒假时的想念,今年寒假的想念温馨多了,而且还有期待。
我可以想念相处时的点滴,也知道很快就会见面,并且期待着。
我依照她的指示好好过年,而情人节就在大年初五,也算过年期间。
所以我只能装作不知道大年初五也刚好是西洋情人节这件事。
不过我还是会想起那张爱情留言卡上面的文字。
新学期到了,班上选干部的时候,我和李君慧坚持要告老还乡。
那天我还患了重感冒,戴上口罩虚弱的说出:我快不行了。
也许同学看我可怜或是良心发现,便改选公关和康乐股长。
确定不用再当公关后,隔天感冒便不药而愈,只剩头还有点痛。
我等不及让头痛痊愈,吃了颗头痛药后,当晚便去找栀子花女孩。
我走进交谊厅,她还是坐在相同的位置,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为什么吃了头痛药之后,头还会痛呢?』我问。
「因为那个头痛药的副作用是偏头痛。」她回答。
『原来如此。』
「什么叫原来如此?」她说,「我这个答案对吗?」
『我回去看使用说明书就知道了。』
「嗯?」
『没事。』我说,『我今天来,只是想见你一面而已。』
「那么我们到操场走三圈吧。」她笑了笑。
她到底知不知道今年入冬以来最强的一波寒流就在今晚来袭?
她们学校的操场是一般常见的椭圆,长边刚好是东北、西南走向。
在空旷的操场顶着冷冽的东北风走路,不要说前进,连交谈都很困难。
如果是为了去救人或是送小孩去急诊,那无话可说;
可是我们只是去散步啊。
逆着风走完一长边,绕到另一长边时,却是被狂风推着走。
我们的脚步有些踉跄,而且感觉只要双脚离地就会腾空飞起。
『我可以问你一个深奥的问题吗?』我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一定想问我,为什么在这种天气还要到操场走三圈?」
『嗯。』我点点头,缩了缩脖子,『我想你一定有特别的理由。』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她笑了笑,「因为我任性呀。」
『喔。』
「我很任性,你不讶异吗?」
『你是我的阿尼玛,即使你很任性,在我眼里依然是非常可爱的。』
「好吧,我老实说。」她说,「但你不可以笑我。」
『我现在只担心会飞起来,根本笑不出来。』
她从外套口袋抽出右手,然后伸向我,我便也从外套口袋抽出左手。
她右手握住我左手,摆动了几下。 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在我人生的七千多个日子里,我有很多快乐的时光。七岁时第一次
去动物园、十三岁时捧着第一朵栀子花闻香、十五岁时的国中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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